风安湖在回沐康城的路边,很宽阔的一面湖,一抬眼或者掀开马车帘子就能看见。 一行人在茅草屋里冻了小半个时辰,车夫终于架着马车回来。在车里捂了好一阵,许烟身子回了暖,心里依旧郁结,掀开车帘子透气,抬眼就看见结了冰的湖。 湖是没什么好看的,枯芦苇杆七倒八歪在一起,几只大白鹅杵在湖边,不怕冷似的,高傲地扬起脖颈,目中无物觑向远方,时而发出鸣叫。 许烟“啪”地甩下车帘子,猛地好一通咳嗽,被伺候喝了温水,艳红的脸透露出一丝病气。她熟门熟路拿了药丸喝,难免烦这破落身体,调养了如此久,半点用都没用。 她抚了抚胸口,挡开丫鬟递的水囊,阴沉地靠在软褥上,闭眼歇下了。 火锅店。 叶知闻目光炯炯:“棠棠,你想吃烤鹅吗?” “不想。”容棠无奈叹气,“你们别去祸害那几只大白鹅。” “哦。” 叶知闻扁扁嘴,从火灰里扒拉出几颗烤栗子。 年节过得快,眨眼就到了正月初十。本来年前商量好了,贺老板初十来摘草莓,等到晌午过了,没人来村里。 草莓能再多长两日,容棠放任没管,逗弟弟妹妹玩了会儿,缩在椅子里打消消乐。 她脑子想得清楚,做生意得一步步来,建立长久合作关系也是如此。生为小百姓,被大老板爽约不是稀奇事,但不妨碍心里堵。 人失落一会儿,摆烂一会儿,宇宙又不会大爆炸。 临近傍晚,容棠伸了个懒腰,点完游戏奖励,靠在门边看弟弟妹妹玩闹,和刚营业的位面火锅店。 火锅店今日接待颇为正常,同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人类,穿着黑色兜帽长袍,叽里呱啦说得听不懂的话。倒有稀奇之处,他们没有交换物品付账,进店了这么久,机器人也没出来驱赶。 难不成是火锅店定期的公益日?系统会颁发锦旗吗?容棠漫无边际地想,被弟弟妹妹跑过来一撞,低着头傻笑。 “棠棠!”叶知闻进了院子门就喊,手里提溜了只灰兔子。 容棠扬起脸问道:“你们又上山了?” 叶知闻点头,把兔子扔给叶风处理,自然走到厨房,舀了热水洗手。 容棠打趣道:“山上的兔子都被你们祸害完了。” “难不成留着它们成精吗?”叶知闻擦干净手,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展开,上头放了红艳艳的山果,酸甜的。 容棠给几人都分了,见叶知闻鼓起来不太开心,特意给他多分了几个,又去拿了烤栗子。 叶知闻故意嚼得大声:“我带了人回来。” 容棠默默放下拿山果的手,看稀奇似的看了半晌,猜测道:“这东西成精了?” 叶知闻忽然就笑了,手欠去捏容棠的脸,不知道在遮掩什么,又去揉萤儿峥儿的脸:“你是小傻子吧?” 容萤护姐姐得紧,瞪圆了眼睛反驳:“姐姐不傻,叶哥哥才傻。” 叶知闻笑得更欢了,把剥好的烤栗子给他们,只看着容棠花枝乱颤地笑。 容棠觉得脸烫,刚才她是脑子抽了吗,说的什么鬼话。 定是脑子抽了吧。 叶知闻拿起山果,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敢问阁下名姓?” 又掐起嗓音:“叶,叶公子,小妖姓山名果。” 说罢,自己又笑起来。 于是,容棠恼羞成怒锤了他一拳,这人被揭穿恢复记忆,不仅不夹起尾巴做事,偏偏更加肆意妄为了。 叶知闻笑够了,撑着门框道:“是孟大人。” 话音刚落,孟衡便敲门进了院子提了半麻袋的东西,同行的依旧是佟主簿,倒是不见孟雁影。 孟衡把麻袋放到走廊上:“上回说的麦种,给顺道带来了,小影和容姑娘通过信了吧。” 容棠茫然摇头道:“未曾收到孟姑娘的来信。” “咦,那小影怎得要带朋友来静水村摘草莓,方才看见田里草莓熟了,我当你们姑娘家私下说过了。”孟衡疑惑,挠挠头道,“既是没说,老朽叨扰姑娘了。” 容棠迎他们进屋:“孟大人哪里的话?这次还要土豆和番薯吗?” 孟衡点头道:“要的,劳烦姑娘再替我们选些土豆种番薯种,好带回去让县里几家大户种上。” 容棠应了声,让容母喊来了李发成,自家留了些麦种,剩余的让村长拿回家,村里人想尝试种就去村长家拿。 麦种不便宜,李发成不愿白拿外甥女家的东西,问她价格。 容棠拿出银袋子,淡然道:“成叔别挂心价钱,有员外府替我们出银子呢。” 李发成奇道:“沐康城的许员外。” 容棠点头:“托许二小姐送来的。” 李发成这才想起年初二,容棠说许烟来给爹娘送银子,或许许员外心善,顺手提携了他们静水村。 他没多见识,这么想了,道:“等收成了,给员外府送些麦子去。” “成叔说的是。”容棠弯起眼睛笑,“许员外说送我们的,咱村里不能白拿。” 上次许烟走了后,容棠大半夜惊醒,和系统翻了半晚上书,确定原著中距女主找事还有一月。她又托叶知闻帮忙打听,许二小姐回府后得了风寒,却只说去了城外拜佛。 许烟只字不提来过静水村,那几个丫鬟婆子小厮也被她寻了由头给银子打发了。费了这么大力气欺瞒全家,平常想是没必要的。不过听说,许员外颇为高傲,厌恶许烟的出身,不肯让旁人知道许烟是在乡下长大的,更不肯让许烟脱离他控制半步,绝无可能放她回来。 至于许员外最后会不会知道,就看许二小姐会不会来无端生嫌了。这是叶知闻教她的法子,虽说对不住许烟,但手里握张牌总归是好的。 她不是圣母,没道理别人要弄死她了,她还要慈悲为怀。 翌日,天晴得好。 孟衡随他们一道去田里挖土豆番薯,快到午时,李青跑来田里找容棠,说是有客人来了火锅店。 孟衡笑道:“定是小影带了朋友来,劳烦容姑娘去看看了。” 容棠把挖起来的土豆放进筐里,拍了拍手上的泥:“孟大人和我一道回去吧,别在泥里蹚着了。” “我就喜欢和百姓在田里。”孟衡爽朗笑了,看了眼旁边的李发成,“我和这位老哥比比,看谁挖得多。” 李发成见他和善,笑道:“大人坐公堂的,这种粗活可比不过咱百姓。” “老哥,这可说不准呐。” 两人热火朝天地挖土豆,容棠不再劝阻,走到田埂上蹭掉脚上的泥,一抬头,叶知闻也跟上来了。 先前俊俏干净的公子,手上鞋上尽是泥,不在意地往衣裳上擦。 容棠脑仁子直疼,得亏给他多做了两件下地工作服。 “我累了,我也回家。” 叶知闻总是知道怎么讨她喜欢,微微歪着脑袋,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地望过来,莫说回家,他坐在田埂上监工,容棠也不是不能答应。何况叶公子牺牲良多,看他在田里干活,想不出这人前两日还温润尔雅地教村里孩子识字。 这么想来,当初捡叶知闻回家,容棠赚大发了。 叶知闻及时补充道:“琴棋书画,我样样都会。” 所以,成亲? 容棠微笑敷衍,只要他不见缝插针自夸,再亮晶晶地请求成亲,就完美了。 她回家先换了身衣裳,才去火锅店。孟雁影和几个少女在院子里闲逛,容峥和容萤一唱一和介绍,有板有眼的。少女们就忍不住笑,明眸皓齿,像娇艳的正值盛放的花。 孟雁影冲门口喊了声“小棠”,她们纷纷望过来,掩不住的惊奇。 容棠礼貌打了招呼,引她们往屋里走,孟雁影抬头望天,少女们也扁起嘴,眉目间很是嫌恶。 容棠疑惑道:“怎么了?” “有讨人嫌的跟来了。”孟雁影翻了个白眼,“小棠不用管我们,我们就在院子里玩。” 屋内传来笑声,容棠好奇地走进去。几个少年围坐在桌旁,对店里的装饰评头论足,其中一个蓝衣少年在点单,报一道菜名,其他人纷纷拒绝,七嘴八舌说这道菜哪哪不好,而后哄堂大笑。 叶云拿着点菜单,不爽凝结出实质,拳头握得颇紧,下一瞬就要锤上他们的脑袋。看见容棠进来,少女深吸一口气,勉力笑了笑。 容棠皱皱眉头,走过去拿走点菜单,微笑道:“小店菜色简单,还请公子们另寻他处。” 蓝衣青年连忙歉意道:“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哟,菜色不好还不让人说了?”有个青年嬉笑地抬眼,“孟大小姐果真见识浅,把这种地方吹成宝。” 话音刚落,靠在门边的温昱冷冷看过来。青年忽然“嗷”地尖叫出声,他摸了摸后颈,手指沾了血,跳起来一通乱嚎。 叶知闻抬了抬眼,满脸写着“爱吃吃,不吃滚”。 那青年捂住后颈跳脚:“你们这是黑店!” 叶知闻捏捏指尖,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身后:“公子说话可要讲证据。” 几个人顺着目光看过去,黑影在头顶飘来飘去,明明一团黑,却像长了眼的盯住了他们。 那青年声音发抖:“你们店不干净。” “再不干净也比你家酒楼干净。”孟雁影听见他们怪叫,脸气得通红,“别当谁家店都和你家酒楼一样闹鬼,只有心思坏的才会疑神疑鬼。” 那青年还想说话,孟雁影继续怼道:“爱吃吃,不想吃就滚回家,没人请你们来。” 她歉意地看向容棠:“小棠对不住,昨日我们来的时候,他们跟来我没赶回去。” “好啦,没事的。”容棠拉住她的手,给少女们安排在旁边的大桌上,“路这么宽,腿又不长在你身上,你如何管得了他们。” 那边的白衣青年终于抬眼,大冬天摇着把纸扇,笑起来文质彬彬:“姑娘所言甚是。” “不过呢,我的店,我倒能做主不招待某些客人。”容棠没分给他半个眼神,朝叶知闻勾了勾唇角,“劳烦了。” 叶知闻笑眼弯弯,接过叶风递的菜刀,刀脊磕在桌子上,凶神恶煞地狞笑:“我们老板说的话,几位听到了?” 少年们登时不作声了,灰溜溜地出门。白衣青年饶有兴趣看向容棠,被叶知闻驱牛似的赶出去,只有蓝衣少年虔诚地冲方才那块房梁,拜了又拜,嘴里念叨叨。 孟雁影开口喊他:“田斋,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田斋受宠若惊地应了,接过孟雁影递来的点菜单:“点你方才想吃的。” 她又问容棠道:“小棠,下午我们可以去田里摘草莓吗?” 少女们纷纷看向容棠,满含期待。 容棠心脏登时被击中,女孩子是宇宙的宝贝吧!一定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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