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没再多问，笑吟吟地送容棠出门。 待回了堂屋，他媳妇坐了过来：“棠丫头真赚了这些？” 李发成点头道：“应当是，她骗我们做什么。” 村长媳妇问道：“那咱以后也种草莓？”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李发成喝了杯水，转口提醒道，“这话可莫要往外传。” “我知晓。” 出了村长家，容棠拐回家里，找叶知闻换银子，随后去帮过忙的村民家里，每家给了三百文。 后日是小年。腊月底了，逢双日子，镇里有市集。静水村归安庙镇管辖，走路过去一个多时辰。 年货还没置办，李发成吃过晚饭，敲门问道：“老容，嫂子，明天去赶集吗？我赶牛车。” 赶牛车要快许多，又方便堆放年货。村里过年指着李发成赶两趟牛车，另一趟是腊月二十六。 王柳笑着答应了，转回屋子里，看见女儿穿着自己的旧衣裳，道：“棠儿，明日和你成叔去赶集，扯几匹苎布回来，娘给你做衣裳。” “好。”容棠应下了，她决定明天去市集调查物价，“娘，还要买什么吗？” 王柳仔细和她说了，经不住一双小儿女闹，催他们回屋睡觉。 两个小孩一边一个，抱住了容棠的胳膊，抬起眼睛颇为期待。 “峥儿萤儿要姐姐带什么？”容棠揉揉弟弟妹妹的头发。 临到开口，他们又羞红了脸，抿紧了唇不说话。过了会儿，容棠嗫嚅道：“姐姐能给我们带些饴糖吗？” 容棠还当多大的事，温声回道：“好，姐姐给你们带，还要吃什么吗？” “没有了，谢谢姐姐。”容萤弯起眼睛，牵起哥哥蹦蹦跳跳回房睡了。 赶牛车要起大早，翌日天没亮，容棠小心翼翼起床，给弟弟妹妹掖好被子，洗漱完出来。 堂屋亮起了烛火，容棠半打着哈欠，看见叶知闻坐在桌边，问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是去赶集吗？”叶知闻睡眼惺忪地答道。 容棠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放了毛裘风帽和暖耳。 王柳煮了热腾腾的汤面，容棠接过来自己这碗，上头卧着颗荷包蛋。她拌匀了肉沫臊子，问道：“叶风他们不跟着去？” “他们有旁的事，我陪你去。”叶知闻知解释了一句，不再多说。 可能是叶府的事，容棠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开口问。问了也白搭，只有努力基建，她才能改变命运。 今儿大家都去镇上赶集，李发成和他的嫡亲兄弟各赶一辆牛车。他们到村东头的时候，村里人坐在车沿上等，留了李发成那辆牛车前面的位置。 村里人多，两辆牛车拉不完，都是家里媳妇说了要哪些，男人去集市上买，只有村长媳妇跟牛车去，帮忙看些细致活。 容棠坐在村长媳妇旁边，大清早天还没亮，男人们大着嗓门扯闲话，村里人没多心思，照顾叶知闻聊天。叶知闻性子随和，有问必答，说得城里的江湖的逸事。村民听得乐了，容棠越听越困，头一点一点，随着牛车快要颠睡着了。 叶知闻伸手揽住她，容棠困得厉害，半梦半醒靠在他肩膀上睡觉，声音放得轻了。 村里人就笑，笑得眉眼弯弯，声音也放低了，没坏心思地在心里乐。 集市开得早，但寒冬腊月，天亮也就辰时了。牛车拴在镇外的树上，李发成让媳妇去镇里采买，自己去了茶水摊避风。 容棠拍了拍脸，清醒了些，随村里人一道去了镇里。 集市在镇子西边，年底小商贩多，卖菜的卖布的卖糖点的，挤的摊位连在一起。来采买的人也多，路上挤挤攘攘，一眨眼，村里人就走散了。 叶知闻侧身虚护在容棠身边，问道：“先去买什么？” “买粮油和佐料吧，轻便好拿。”容棠看了看她列的采买清单，“最后再去买苎布。” 粮油佐料要去粮铺买。贺氏粮铺在安庙镇也有分铺子，店面不大，位置却好。 进店左手边，放了一筐草莓，两三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在问价。 容棠扬起眉梢，往那边看了一眼，立即有伙计上前道：“姑娘看看草莓，新上的货，甜得很。” 话音刚落，那边的妇人道：“三百文一斤，这和皱玉价格不差了。” 她身旁的伙计递了个草莓给她：“草莓味道不比皱玉差，您尝尝。” 皱玉是名贵荔枝，一斤能卖到三四百文。见妇人眉开眼笑买了两斤荔枝，容棠拒绝了伙计的极力推荐，去柜台前买好了粮油佐料。 她出店门时，有几个妇人进来，指明了要买草莓。 走去买菜肉，叶知闻笑道：“这贺老板会做生意，一斤草莓能赚百十文。” “他赚银子，就是我们赚银子。”容棠走过去问菜价，装得有模有样，她打消消乐有菜肉奖励，就图个问价。 一路逛完，差不多快午时了，叶知闻带她去客栈吃饭。 集市尽头有卖糖人炸糕的，容棠每样买了一份，尽是里面了糖的。客栈人满当当，两人等到个角落的单桌子，点了三个热菜，又继续等上菜。 容棠把糖人炸糕递给叶知闻：“先垫垫肚子。” “给我的？”叶知闻随口问道，把炸糕接过来，还是热乎的。 “不然呢？你刚刚不是想吃吗？”容棠叼走他掰开的一小块炸糕，“你自己吃，只有你喜欢吃这些甜腻的。” 她光顾着喝茶解腻，没看见叶知闻眸底一闪而过的惊喜。但叶知闻没说话，垂眸小口咬着炸糕，画成小狗的糖人插在一边，吐着舌头傻兮兮地笑。 “生意真好。”容棠撑着下巴，看伙计忙得来回跑，“也不知道火锅店何时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 “很快了，土豆番薯卖出去，就有更多的人来村里。”叶知闻看向她，语调认真笃定，手可摘星般的胸有成竹，“你会把村子经营得富足。” 容棠愣了愣，笑道：“多谢。” 吃了午饭，两人去镇外把东西放回牛车，继续往集市上溜达。卖菜卖肉得少了，留下的是卖各种用品零嘴的。 路过贺氏粮铺，有个蓝衣青年在门口问价，听说草莓卖完了，又追问在哪儿能买。 伙计自然不知道货源，知道也不会说出来断自己生意。容棠正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就听旁边卤煮店的老板开口：“在静水村有卖草莓的，上回我去沁梅会听说的。” 叶知闻轻轻拽了拽容棠的衣袖，眨眨眼睛。 “我买卤煮的那家。”走过了粮铺，叶知闻回头看了眼，“听说祖父是御厨，祖传做卤煮的手艺，远近闻名。” 那就不稀奇了，容棠回想起上次的卤煮，点头赞同，确实好吃。 青年在后面不远，两人慢悠悠往前走，能听见他和自家的小厮说话，翻来覆去问静水村在哪儿。 小厮劝他：“远着呢，趁老爷没回府，少爷赶紧回去温书吧，不然老爷又要动家法。” 青年唉声叹气：“回府吧。” 安庙镇里能称作府邸的着实没几家，全在镇子东头。他们往安正街拐，那边多的是客栈，估摸是哪处县城的少爷逃学出来玩。 容棠听得好笑，眼见青年在街尾处进了家点心铺子，片刻后，小厮手里多了几个纸包，愁得脸都皱起来，不情不愿跟着自家少爷又进了家兵器行。 叶知闻扬起眉梢，颇感兴趣地问道：“棠棠，你想要吗？” “过去吧。”容棠转身往那边走，“还没给峥儿萤儿买糖。” “我是说兵器，给你弄个防身的。”叶知闻滑出把精巧的匕首，比普通匕首还要小一圈，刚好有他的手掌长，瞬间又收了回去。 容棠：“……” 大可不必。 但叶知闻其人，一定会把想法付诸行动，执行力强得让容棠叹为观止。走到兵器行门口，明里暗里的拒绝说了几遍，容棠依旧被半拽进了铺子里。 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年底了，多卖几把菜刀也是好的。 叶知闻扫了眼铺子里的刀剑，问道：“有匕首吗？” “有，您这边请。”伙计领他们去左侧柜台，方才的青年在右侧赏刀玩剑，听着就是个不懂行的，心道，大过年的，不知哪家少爷出来散财了。 伙计看叶知闻端的比青年更矜贵，忙从柜台里拿出几柄精致的匕首，柄上镶了颗绿玉，匕首鞘也镶金戴玉的：“您看看这些，上好的匕首。” 叶知闻没拿起来看，打断伙计的介绍，皱起眉道：“这些不经用，还有其他的吗？” 伙计愣住神，知道遇见懂行的了，拿出来几柄不起眼的匕首，喊价却贵。 “有比这柄更小的吗？”叶知闻颠了颠一柄通体漆黑的匕首，比他手掌略长，是几柄里最小的了。 伙计道：“再小就没有了，铁匠师傅回家过年了，客人着实喜欢，可以先记在账上，年后让师傅打了，您再来拿。” “不麻烦了。”容棠连忙拒绝，转过头扯了下叶知闻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叶知闻答应道：“好。” 转手就付了银子，一柄现银，一柄定金，乌漆嘛黑的竟是店里最贵的匕首。 十五两银子，什么黑心天价匕首。容棠看得心疼，恨不得给叶知闻一锤，败家啊，她扭过头去看菜刀，能买好些把呢。 叶知闻顺着她的目光，吩咐道：“把这柄菜刀也包起来。” 伙计喜笑颜开：“好嘞。” 容棠抿抿唇，认真劝道：“家里菜刀还好着呢。” “多一柄菜刀又不是坏事，哪天菜刀坏了呢。”叶知闻不以为意，抱起两个盒子，花的银子多，兵器行送的。 容棠心梗，你是要拿菜刀剁骨头吗？哪有这么容易坏！ 那边的青年听完热闹，花银子请叶知闻替他挑把好剑。 容棠：“……” 一山更比一山高，服气。 兵器行对面就是糕点铺，容棠去给弟弟妹妹买了好些果脯糖点，又去布店扯了几匹布，绕去卤煮店，左逛右看，不想搭理喜不自胜的叶知闻。 不知道叶知闻没有觉察，还是佯装看不懂，乐滋滋地陪她逛街付银子，闹得容棠想说教他两句的脾气都没了。 容棠无奈地停住脚，炸糖糕正做好，飘得香气四溢。 所有物价记清楚了，容棠任务完成，大包小包回了牛车。村里人还没回来，两人去茶水摊坐着，让李发成趁天色还早去镇里。 容棠刚开了局游戏，消了两行，看见辆马车路过，方才的青年坐在马车外，怀里揣着剑，神色凛然，像穿大人衣裳的小孩。 容棠弯起嘴角笑，忽然有了想法，抬头看了叶知闻一眼，又垂眸盯着火盆。 “怎么了？”叶知闻拆开包糖糕，新淋了蜜糖，容棠特意买给他的。 “我方才想到件事，听起来异想天开。”容棠拒绝了糖糕，看一眼就觉得牙疼，心里琢磨给他兑两管牙膏。 叶知闻丝毫不觉，道：“想到了就去做，无非是赔些银子，一千两够吗？” 无非是。一千两。容棠噎了下，真的是……败家啊。 “不够？”叶知闻皱了皱眉，“我让叶风去趟沐康。” “打住。”容趟扫了眼四周，锤了他肩膀一拳，声音不大不小，“别白日做梦，你还欠我一两银子没还，欠两年了。” 叶知闻茫然地眨眼，被容棠怼了一胳膊肘，学她缩着身子烤火。 容棠压低声音道：“财不外露。” 叶知闻：哦。 他们又打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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