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邢瑛,不可无礼!” 身后传来严厉呵斥,邢瑛身子一颤,不敢回头。 差点忘了林峯还也跟了上来,邢瑛抿抿嘴,朝小月花使了个眼色企图他会帮忙缓解下局面,奈何这小月花只是脑袋一歪,甩了甩袖子,毫无眼力见。 林峯还一步走上来,邢瑛余光瞧一眼,一张可怕的黑脸,她咽了下唾沫:“舅舅,我只是……” “抱歉,我侄女向来大胆,毫无淑女礼数。”林峯还白了邢瑛一眼,先不急教训邢瑛,一张口就朝小月花道歉,“请白少爷别将此事放心上。稍后我定严加管教她。” 原来小月花姓白。 邢瑛忽然想到花院白府,也是听侯管家说的,北平城有一名府邸,白府。 传闻戏台上历代出名的角儿都是从花院白府拜师学艺出来的,小月花姓白,又被林峯还称少爷,这地位怕是不低。 邢瑛不光不怕,反倒愈发觉得有趣极了,她眼光真好,一搭讪就搭上了个白少爷呢。 “毫不反省,还笑眯眯。” 额头被林峯还重重弹了下,小月花看了眼林峯还,又看向邢瑛,不知怎的就转身请她进屋。 “姑娘不是说想看我卸妆?” “对对对!” 一同进了屋子,墙上凳上放满了各式花簪,桌前也放满瓶瓶罐罐,邢瑛张望四周,问小月花:“这屋子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实在没想到外头不大的房间能塞下这么多的物件。 “这里是扮戏屋,角儿专门化妆的地方。”小月花笑着望向镜子里的邢瑛。 邢瑛坐到桌边,小月花有点害羞了:“姑娘,你确定要看我卸妆?” 邢瑛本想点头的,可身后的眼神像把利刃,她真怕她点个头,脑袋就被削了。 这就是林峯还可怕的地方,视礼数大于一切,尤其是对邢瑛,林峯还一个大男人要面子的。 没法子,邢瑛在林峯还的视线压迫下说了违心话:“是我刚才太过莽撞,我立即离开。让您不自在了,十分抱歉。” 舅侄俩一块离开了,镜子里的人望着关上的门,久久才回过神。 抚摸着脸庞,回想邢瑛方才说的话,她说他很漂亮,还在台上一直望着他,沉思片刻才开始拆发卸妆。 面色不悦,邢瑛停在半路上,问林峯还:“舅舅,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吗?” “你自己知道。”林峯还冷冷道,“那个角儿是白府少爷,你身为一个姑娘,口出狂言……何时有正视过自己身份!我看你是在英国大胆惯了,当初就不该让你留学。” 这句话落以前的邢瑛身上,定是要与林峯还犟嘴,反驳,吵出个输赢出来。 但她在国外历练久了,自然能镇定好情绪,知道舅舅心口不一,只是为她着想过于心急了,邢瑛也没被这气话牵着走。 “舅舅,我只是从未见过那么俊美的男子,一时迷了心窍。”邢瑛走到林峯还面前,“我清楚女子在这社会处于劣势,但我心里有底,你放心好了。至于礼数,我当初不正是渴望自由才答应出国的么。” 邢瑛是一只飞惯的鸟儿,条条框框的约束她永远也学不会适应。 — 车子开一半莫名爆胎了,邢瑛就只好和林峯还一并先行回家,好在没离太远,走一会儿就能到。 邢瑛脑子里还想着那位白少爷,不知卸妆了以后是否和她幻想的一样,温文儒雅,彬彬有礼。 虽然给林峯还找舅妈的计划泡汤了,但邢瑛忽然像找到了人生目标似的,缠着林峯还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舅舅你不关心关心我的人生大事吗?” 林峯还沉默,像是还有点脾气似的,邢瑛对他说话像在演独角戏。 走着走着,一辆车子开来停了下来,车窗落下,探出一个身影,仔细一瞧年纪二十左右,清秀俊郎,“姑娘,你怀表落扮戏屋了。” 邢瑛闻言一瞧,木了下,眼前这个男子声调极似小月花,定睛好几眼打量,还真是。 没了妆,小月花这三字全然与眼前的男子毫无关联,邢瑛被那双丹凤眼勾着,像是要被吸进眸子里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摸索口袋。 “多谢白少爷。”林峯还接过,看一眼她,便向小月花道谢。 直到车子开远,邢瑛还意犹未尽,“舅舅,我若说我对白少爷一见倾心了,你可否会上白府提亲?” “像你这么说,白府门槛早被人踏破了。”林峯还冷哼一声。 还捧着手里的怀表,夜晚睡前也要放枕边把玩,邢瑛不禁叹气,一见倾心又如何,北平城女子众多,人白府少爷还少她一个喜欢不成。 来回翻了个身,一时没注意,怀表摔地上了,邢瑛连忙伸手去捞。 这怀表,仔细观察不像是她的…… 在扮戏屋她也没摸怀表出来,他怎知晓她会带怀表呢。 有点蹊跷,邢瑛翻开表,里头夹着一张纸条,只写了个时辰。 时间也快要到这个时辰了,邢瑛呆坐在床上,反复想了想,三分钟后,拿起外衣偷偷摸摸出门了。 她不是没干过这件事,在英国上学时常常因为半夜饿肚子,一个人悄悄离开宿舍楼满街找食吃。 只是这次,她漫无目的。 纸上只写了时辰,她要去哪儿? 戏院那地方她是不想去的,白天还好,夜里一想到那些角儿头上的假发和服饰,她准会给吓出病来。 街上冷清,少了人,秋风更加肆无忌惮,邢瑛裹紧外衣,缩缩脖子,想到一个地方,白府。 看到微弱火光,邢瑛步子一停,不敢往前了。 那火光又左右动了动,朝她来,壮着胆子,大喊:“来者何人?何,何鬼?” “白府,白月沉。”慢悠悠的嗓音循风传来,距离拉近,才终于看清操控火光的人。 原来是提了一盏灯笼。 邢瑛松了口气,“原来你叫白月沉啊,人如其名。” “多谢夸赞。”白月沉低头笑道,“今夜请姑娘过来,吓到了吗?” “我还在想,白少爷为何深夜喊我过来呢。”邢瑛礼貌问他。 白月沉提着灯笼给邢瑛带路:“只是报答白天里你的带头夸赞。虞姬自刎这出戏我还从未在众人面前演过,当时心里生怯,是姑娘带头打破僵局。” “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白月沉带邢瑛来到一个池塘,池塘前的亭子里飘来淡淡茶香。 — 半夜三更来亭子喝茶,邢瑛怎么也想不到。 闻着茶香,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塘,颓败荷叶下有鱼影游动,她莫名想吃鱼了。 “姑娘是困了?还是觉得无趣?” 白月沉垂眸,邢瑛双脚朝向池塘,分明注意力不在茶上。 邢瑛觉得他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只是肚子有点饿,看着池塘里的小鱼有点馋了。” “那是锦鲤,吃不得。”白月沉提醒。 她当然知道吃不得,就拿了块配茶水的糕点解馋,人还是无聊极了,连连捂嘴打了好几个哈欠。 见状,白月沉也不沏茶了,放下茶壶:“我给姑娘讲个故事吧,讲完就送你回去睡觉。” 恰好无聊,邢瑛端起茶杯边喝边听。 “你可知,这世间有妖的存在?”白月沉抬手指向那池塘,“倘若我说,池塘里那条锦鲤就是一只妖幻化而成的,你可信?” 邢瑛头摇成拨浪鼓,还以为是什么故事呢,这白月沉怕是精怪小说看多了。 下一秒,邢瑛就看见一道金光在水里游荡,她揉揉眼,不可思议地站起来,金光既然是那条锦鲤。 “怎么可能?”邢瑛转头要问白月沉,身后人却消失了,再一看向池塘,白月沉站在她面前。 好荒唐,她这怕是在梦里。 白月沉手伸水里摸索几下就捞出锦鲤,邢瑛有点怕,但架不住好奇心,一步步挪过去。 “你看看这鱼,可有什么寻常之处?” “它浑身发着金光,哪里还有什么寻常之处。”邢瑛抬手想摸摸,白月沉直接递到她面前。 “金光……” 白月沉低语喃喃的声音被邢瑛听到,邢瑛很确定地点头:“就是发着金光。难道在你我眼里这锦鲤有何不同?” 他摇头,晃晃手里锦鲤,解释:“在我眼里所见,它的确是发着光,不过却是青光。但在其他人眼里,它又是一条普通的锦鲤,没人看得见它会发光。” 还真是只妖啊,竟然还会挑人。 白月沉笑说,摸了摸鬓角,“可能是分人,比较我先前寻的,没一个有你我二人类似,能见到这锦鲤的奇特样貌。” 邢瑛一时哑言。 锦鲤听话片刻,不知怎的,疯了似的摆动鱼尾,活像只泥鳅,邢瑛退避三分,“你赶紧放它下来吧,要是惹到它就完了。” “它是只无害的妖,只是夜间爱在夜间发光吸引夜虫过来吃。” 白月沉话音刚落,锦鲤就挣脱束缚,弦上箭一般朝邢瑛跃来,退让不及,撞了个狠,邢瑛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只臭鱼。”邢瑛揉揉额头,锦鲤已经躲回池塘里了。 被白月沉扶起后,邢瑛脑袋晕晕,喝完茶,就连忙喊着要回家睡觉,迷迷糊糊地上了车,下车见到林峯还才安心地闭了眼,昏昏大睡。 亭子里,撕掉藏在茶杯底座的符条,白月沉拿起邢瑛喝过的茶杯进到一屋子里。 敲过几下门,得到允许,走进漆黑屋子。 点燃油灯,床榻上老人等候多时,白月沉递过茶杯,老人借烛光看了眼茶渣,点点头。 “去歇息吧。” 老人挥袖完,白月沉退出房间,不轻不重地走回自己寝室,最终停在池塘边上。 锦鲤还在水里游荡,白月沉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 月光下,温良眼眸荡然无存,冷冽的琥珀瞳孔来回扫视池中锦鲤。 没半会儿,锦鲤亲昵贴过来,稍微抚摸一下,滴入几滴黑墨,见锦鲤翻起鱼肚,奄奄一息,人满意地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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