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刚起锅的汤往桌上端,走到中途的时候惊觉自己太过自信了,滚烫的瓷碗边缘紧贴着虎口,像是手掌捧着一块烧红的铁,却又不能扔掉 他脚下的步子猛地一下加快,好不容易将碗放下后举起烫红的手指去捏耳垂散热。 一系列的动作逗得跟在他后面的方思慢笑开了口 “你那么急干什么~等它冷会儿再端啊~。” 周瑾挑头看她笑道 “我以为我能。” 方思慢看着他此刻有些滑稽的动作笑意一刻也没有停止 “你也没估计错,确实能,就是付出了点小代价~” 她走过去拉过他的手 “我看看” 方思慢拉他到餐桌灯下仔细瞧了瞧,已经有了起泡的征兆 她皱了皱眉 “我记得家里有擦烫伤的药,你等我去取,很快~” 她说完急匆匆的往门边去,没想到带有冲劲的身体一下被身后的人给拉回来,重重的撞到了对方的胸口上 “不用了,小事,待会儿随便找个创可贴包下就好了,先吃饭吧。” “可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再次被周瑾打断 “真的没事,大男人,屁大点事儿,先吃饭。” 对方再三否定,方思慢最终作罢。 碗筷上桌后霍静便开始招呼吃饭,方思慢开口问道 “不等周叔吗?” 霍静正在帮她盛汤 “不等了,他今晚有别的事儿。” 方思慢将她递过来的汤又转手递给了周瑾 周瑾想起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看见不少商场已经开始摆上了圣诞树,看着屋里的两个女人,他一时兴起问道 “圣诞节快到了,你们有想要的礼物吗?” 方思慢没有开口,霍静是个嘴快的人,一下就接了话 “虽说我不怎么过这种节日,但是要送人礼物,哪有这样直白问的,当真说了就一点惊喜都没了。” 周瑾一挑眉,看着自己的妈妈 “不问,怎么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送礼也得讲究称人心意啊” “没事儿啊,你就随便挑,包包啊~衣服啊~我们都喜欢的~” 她瞥向一旁的方思慢寻同认可 “对吧~慢慢。” 方思慢抿着嘴笑没答话,心里默了一下今天的日子,张口感慨道 “圣诞节都快到了,没想到冬至都过去好几天了。” 她记得冬至总在圣诞之前的,往日在成都的时候,每逢冬至,白斩都必定会拉着自己去吃上一顿羊肉汤,这是她们那边的习俗 饭后偶逢路上骑车卖花的小商贩,也会雷打不动的买一束腊梅回家,那种透着冷气的梅花清香总会萦绕在屋内,长达一周。 遗憾的是成都的梅花大多都是黄色的,很少有其他颜色,白斩喜欢红的,却一次都没买到过。 回北京后好像生活过得更糊涂了,这边对这个节日没这么重视,自己也就习惯性的没记起来 她自动的忽略了周瑾刚才的话题,开口问他 “冬至都过了,北京今年的梅花开了吗?” 周瑾笃定的开口:“一般还得过段时间。” 方思慢哦了一声,也没继续问过段时间是多久。 饭后两人站在厨房,方思慢洗碗,周瑾接过用帕子擦干 男人好像天生就不适合在心里装事,那种激动喜悦的情绪随时都打算澎涌而出 “其实小慢,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他 周瑾有些紧张,手里的碗没拿稳,重新滑进了水池里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说,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期待” “我想你开心,小慢。” 方思慢收回视线,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吐气 “谢谢你,周瑾。” 明明她不想对他客气的,但是这句话总是自觉的脱口而出 平安夜的那一天傍晚,北京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自从上次来过姜小远家以后,方思慢时不时的就来这条胡同,但总是静静的来、静静的走,每次在门口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好像她现在呆在北京的日子,就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一样 来得勤了她发现,姜小远永远只拘泥于这座几十平的小屋,从来不会出门,哪怕仅仅是走到大门处都没有过 她偷偷拍了许多姜小远的照片,里面几乎记录了姜小远所有的生活轨迹,看书时、吃饭时、发呆时,日复一日,对方的人生简单得好像永远只有这三件事,可方思慢不觉得枯燥 她觉得自己在陪着她,这件事情的本身让她觉得极其有意义。 胡同里总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偶尔有小孩互相玩闹,随便从地上滚起一个小雪球就向对方扔去,又抬起手阻挡对方的攻击,不断闹着越走越远。 方思慢弯下腰去,不断挪动着脚下的步子,随着手里的小雪球继续往前推,慢慢的,雪球变得一只手拿不了、两只手也握不住,最后她费了大力气才叠好雪人的身子,转身去寻树枝,打算给它做手臂 可惜身上没有可以做面部五官的东西,完成后的样子十分滑稽,只能从躯干勉强看出堆它的目的是做个雪人。 太冻人了,方思慢的双手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只能从有些红肿的手指头判断,她大概是有些痛的,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套在雪人身上,离去前有些遗憾 总觉得,如果自己有勇气将这个雪人堆近屋去就好了。 姜小远第二天是被门口的嘈杂声吸引到门口的 “你们看!好丑!” 小小个子的女孩裹着一件羽绒服,半个脑袋都隐在了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提溜转,有些戏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怪物,身旁围满了年龄和她相似的伙伴 “谁堆的,也太丑了!” “对呀、连脸都没有,看着好奇怪。” “我们把它砸了吧~” 几个小孩七嘴八舌的围在门口,姜小远听着他们的声音,转着轮椅过来正巧碰见其中一个伸手去扯雪人身上的黄色围巾,树枝做的手臂也没了一半。 “停手!” 她呵斥到 见着屋子主人出来,一群孩子立马收了手,吵闹着一哄而散,片刻就没人影 扯出来的树枝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原本热热闹闹的场景霎时变得冷清起来 姜小远安静的盯了面前的东西两眼,转身回了屋 “你堆雪人了?” 他问 正在切菜的姜磊一脸茫然 “啊?” “我说门口的雪人你堆的吗,既然堆了怎么不做完,脸都没有。” 姜磊立马否认:“我没有啊。” 姜小远没有再理他,自顾自到厨房寻了些东西又离开 重新回到门口,她将手里的胡萝卜重重的按了上去,还将自己平时吃的芝麻球装上做了眼睛,完成后往后退了退,满意的看了两眼后才转着轮椅过去,费力的伸手从地上捞起小孩丢掉的树枝,重新插了回去 最后她满心欢喜的退回来准备观赏自己的杰作,惊觉两边不太对称 本来的那根树枝是斜向下插的,自己重新装回来的这边是斜向上插的,雪人扭七竖八,看着十分惊悚。 她不得已转着轮椅过去又换个方向,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的熟悉,猛地想起自己长这么大,有这样堆雪人习惯的自己只见过一个。 她楞在门口,许久没有进屋 她有多久没见对方了,除了两年前短暂的冲突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如她所愿,走远了、滚远了,远到如同还在监狱里一样,安静得如同一个死人。 姜小远想到几个月前见过的一个人,对方带来了一份迟来很久的忏悔,也解开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疑惑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会真的恨方思慢吗?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的人生自从十年前暴变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她都没有适应过来 无论过去多少年,姜小远都清晰的记得自己的高考志愿是地质大学,她这辈子最想去的是西藏 她做梦都想自驾一回,看看那些雪满大地、日照金山的壮景,瞧一瞧迷人的可可西里、唐古拉山山脉,神秘美丽的措那湖,和一路上开了挂的天空和美景。 不过这些早都化成一个个一碰即醒的梦境了 她喜欢订那些与地理有关的杂质,但她不常看,那些标记在地图上的地方,就在那里,但是她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驻足 每一行字、每一个地名都代表着一个她到死都去不了的地方,她只能团在这幅残败的□□之中,渐渐绝望和冷漠。 不仅如此,她似乎还成了一家人的累赘,亲眼见证自己的弟弟无数个女朋友谈好了又分手,就连家里装修个房子也得为了她打破本来的格局,就为了她生活的方便,即便很明确的知道家人全是关心,但是这份爱护却时时刻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悲伤、无奈、也有愤怒 她所有的情绪需要找一个宣泄口,恨谈不上,但是见到方思慢总会忍不住动怒 所以她要骂她,要她走,两方都隔得远远的 最好不见面,就是她面对目前的困境,唯一能想到不伤害双方的办法。 屋里传来姜磊叮叮咚咚剁肉的声音,在不隔音的胡同里格外的刺耳 她抬头,四四方方的屋檐露出一块空白来,从她这里望出去,这方缺口映着灰色的天空、厚重的白云,好像一道用什么都补不上的天裂。 她如同死人一般不再动,轮椅进屋后就停在这里 她不知道方思慢是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挤在一起,令她有些难受 第二天傍晚时候,方思慢又想出门,一下被周瑾拉住 “你好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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