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稍微转个圈,心里已经大约知道是谁,便没在意,继续笑盈盈的接待客人,没过一会儿,估摸着是觉得贵,小情侣笑着说着再看看便移步走了。 转身扯掉一只手套,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消息通知争先恐后的跳到视野里: ——下班了吗?下班了吗? ——多久下班? ——今天你生日,晚饭准备吃什么? ······ ····· ····· ——怎么不回我?下雨了,你带伞了没?要我接你吗? 看着白斩发来的一连串信息,方思慢低头笑着一一回复 ——还没有,十点下班,晚饭还没想好,我带伞了的。 发出消息后便退回到桌面,看到短信箱冒着很多红点,好奇着点进去,发现都是话费运营商、银行等发来的格式化的生日祝福语,她把它们一一点开,最后看着没有未读消息,app的未读提示红点消失了才满意的退回了桌面熄了屏。 没了客人,她又无聊的站了一回儿 商场才响起那首五十年如一日的渔舟唱晚, 柔和的女声催促着游客:“亲爱的来宾晚上好,感谢您光临圣沅广场····离我们打烊还有十五分钟····物品陆续离开,祝您购物愉快!” 走到商场出口的时候,方思慢面色凝重的皱起了眉毛,她上身是一件短袖白色衬衫,下面穿着一条齐膝黑色短裙 很严肃、很标准的职业打扮,在商场适宜的温度里面呆久了,她推开门走出来的瞬间就被这铺天盖地的冷风激得满身鸡皮疙瘩 ,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才伸手去紧了紧自己的领口。 她看了眼身旁走出商场的人,撑开伞在雨中没走几步,脆弱的伞架就被大风吹翻过去,伞面瞬间随风而去,只剩下伞架,进退不得,干脆一咬牙扔了伞架快速跑入车内。 豆大的雨打在商场外的玻璃挡板上,噼里啪啦的像闷在水里爆炸的鞭炮 方思慢盯着雨水落地后绽放的水花发呆,靠着门口的墙上烧完一根烟后,才后知后觉的从挎包里摸出一把通体纯黑的伞,步入这狂风暴雨里。 寒风扫过夜里的街道,秋日的凉意席卷着公交站的每一个人。 站了半小时515路还没来,站台的人群没了耐心,开始躁动起来,隐约听着人声在抱怨。 方思慢倚在站台上的广告牌上,身影全部没在夜色里,小腿有些泛酸,半佝偻着背,她今天站了一天,实在有些累,正当心里胡乱想着是不是515路的公交司机在暴雨天气里偷懒,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抽烟打盹时,一声气门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十一点的公交上已经算不上拥挤,暴雨天气,方思慢抓着座椅边缘小心的挪动着,车里偶有打湿的座位,滴有雨水的地板上滑滑的,处处留着人们来去的痕迹。 “坐稳,开了啊~” 在司机沙哑低沉的嗓音中,看了眼滑得反光的地板,方思慢就着隔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了下去,刚一落座,就感受到丝丝凉意,便微微站起,用手又擦拭了一遍,觉察到座位湿的不是很严重,才又坐了下去,理了理自己手上滴水的伞,然后紧紧的贴放在了自己的脚边。 工作的地方隔她家不远,夜晚的交通比白天顺畅不少,15分钟左右便到了小区里。 白斩的机车停在门口,大雨里也毫不遮挡,看得她一愣 厚重的防盗门被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声音,顺手按上玄关的电源开关,汤圆听见声音踱步过来往她裤腿上蹭了蹭,又踱着步子离开了。 这是只通体纯黑的猫,白斩从她家里带来的,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总能瞬间让人的心柔软下来。 方思慢坐在入门处的地毯上,高跟鞋早就湿透,鞋子内部进了水,前脚掌黏糊糊的挤在一起,每走一步,就向前滑动几分,一路走来,让她十分吃力 鞋子随意的甩在一边后反撑着双手坐在地上,方思慢十分享受的把双腿往前一摊,脚指上由水泡出的褶皱细纹清楚可见,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冷色。 白斩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整个大厅灯也不开,就看见一个人这样摊在玄关,冷不丁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滑倒。 “我艹···” 她看着玄关低声咒骂一句 方思慢的额发还在往下滴水 白斩低声咒骂过后又扬了声调问她:“瓜货,你没带伞吗?不是说了没带伞我来接你嘛” 地上的人闻声回过头来,淡淡的唇上泛着紫色,晃了晃手上的伞无奈说道:“带了的,只是雨太大了,伞没什么用。” “早知道我开车来接你了” 白斩说着把手里的毛巾往她身上扔:“快擦擦,赶紧去房间把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好~” 方思慢应声而起,快速的越过白斩,往房间走去。 眼光扫过玄关,看了看在地毯上还在浸水的鞋子,白斩扯过桌上的餐巾纸把水渍吸掉大部分,拿起鞋子往阳台上走。 如果不出意料,明天这个呆货会继续穿这双鞋子出门去上班,没记错的话她好像只有这么一双高跟鞋 白斩看着眼前这双鞋子无奈的叹着气。 方思慢回房胡乱吹了两把头发,脱了淋湿的衣服拿在手里往阳台来,见白斩在给自己晾鞋,作势便要走过去自己动手, 白斩连忙侧身给她看“马上好了” 原本漆黑的鞋子被满满的白色餐巾纸包围。 “不过你总一双鞋子,都没有替换的,我刚在网上给你定了一双,钱就不必给我了,诺,洗衣机我的衣服还没晾,你去阳台给我晾了吧,算是补偿”说完对着方思慢挤眉弄眼的笑。 方思慢只得无奈的笑,什么也不说默默从洗衣机拿出衣服,还不等她转身,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短暂的尴尬过后,白斩耸耸肩:“我也没吃,今天你生日,我给你煮碗长寿面吧,一起吃,我去烧水,你晾了衣服就下来”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嗯”几不可闻的声音飘过白斩耳边,白斩撇了撇嘴,这人,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楼梯间灯坏了两月没修,夜间只有借着屋外洒进来的微弱亮光才能勉强挪步,饶是平日里走了千百遍,方思慢也不觉放慢了脚步。 出了阳台后再下一半楼梯,是一个不大的阁楼间,银色的门锁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在深夜里泛着朦胧的冷光。 方思慢伸手向下扳弄门锁,摸黑打开了墙上的灯。 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通亮,反手关上了门,方思慢走向墙边的柜子取了香,随着打火机亮起,淡淡的香灰味渐渐整个房间。 方思慢对着香案上摆放的黑白照鞠了几躬后把香插进香炉里,后退半步后慢慢垂下身坐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 身体背对着光源,脸沉没在阴影里,身形佝偻,犹如老妪。 “妈,我又长一岁了。”声音沙哑,听不出是哭还是笑。 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香案上的遗像,许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释怀,因为她走得是那样的匆忙和意外,甚至半句遗言都没有留给她 为什么不能撑一口气呢,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她,起初,她想,她大概是恨她的,后来又觉得其实怪到最后,恨的依旧该是自己,怪自己无端生出祸事,多年牢狱,死生师友。 过道处的风总是比别处要强劲些,没关牢固的门从内而外被暴力吹开,摔在墙上震颤出一声巨响,墙边缺了腿的旧箱子因重力不稳,摇摇晃晃挣扎了一翻后终究还是倒下了 跪坐在蒲团上许久不动的人,仓惶起身关了门,用手前后晃了晃门锁,确认关牢后才转身。 箱子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方思慢扶它的时候沾了一手,双手用力拍了拍,尽是飞散的尘雾,呛得她打喷嚏。 这是一口很老的箱子,布制的箱面印着卡通小熊图案,因年岁过长,加上落了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拉杆的设计也很不科学,就算全部拉出,走路的时候还是短半截,往前走的时候如果稍微跨步大一点,后脚就会撞上箱子,两年前搬家下楼梯的时候,方思慢提着走,下面的滚轮撞在阶梯上,瞬间半边滚轮就没了,放在地上也必须靠着墙,不然放不稳。 她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链,箱子轻飘飘,里面装的不是衣服也不是其他,是一箱子的信件 这些东西整整齐齐的码在箱子里,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从她出狱那天起就一直跟着她走南闯北。 那些仿佛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情、埋藏在昭昭年华下被刻意尘封的记忆,此刻都像眼前被打开的老旧布箱子,赤裸裸的摊在方思慢的眼前 时间不会让痛楚的情感退却,只是隐晦的将它埋藏得更深。 牛皮色信封上,黑色签字笔用行楷端端正正的写着“北京女子监狱三监区——方思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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