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飘荡,沉沉的暮色斜斜降下,他们那群人在蹦床馆里玩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付瑄说了请客,就让大家挑了地点,许一林带着孟揽月跑去约会,也就还剩下十个人了,饭店离得不远,可能也是真的玩得累了,就选了附近的一个火锅店。 火锅店里人声吵嚷,沾着麻油香气的味道和热气混杂,鸳鸯锅里咕噜咕噜地翻腾着,周遭热闹的场景普通又真实。 服务员拿了酒过来,陈亘只看了一眼就自觉地喝起手中的凉白开。 郑弥坐在他旁边,不禁一笑,打趣道:“还挺自觉啊,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喝。” “人嘛,总得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陈亘没了当初的醉酒的羞涩之后,整个人完全一副松弛样儿,他看了眼正在喝酒的郑弥也出声提醒,“你也少喝点,小心醉了和我一样。” 郑弥一听,又起了小心思:“那我喝醉你也会哄我吗?” 陈亘靠着椅背上,松散一笑,垂眼看她:“那种哄?哄小孩的哄,还是哄小狗的?” 郑弥不上他的当,凑近了开口:“当然要哄女朋友的那种哄。” “我……”陈亘刚开了口,一个不经意提出的问题就打破这其中的热闹。 那边的人聊着聊着,不知道谁提了一句:“马上光年奖就要开始报名参赛了吧?” 虞榆也听见了这话,回想起他们大一时,有点遗憾:“是啊,大一的时候都没能拿奖。” 路晨当初就是他们组的,回想起曾经都是有遗憾,他心大,哪怕是失意都只是一时,缓过来了,立马又斗志昂扬:“小鱼姐,我们这次一定会拿奖的!” “你说的容易,当初还有宋祁在,现在连人都组不齐,”江嘉放下筷子,神色暗了暗,“而且,我可能也参加不了了。” “为什么?嘉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路晨一愣,宋祁去了瑞士可以理解,可江嘉他不明白,当初大一刚入校选社团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的,P大社团太多看的眼花缭乱的也没什么有意思,最后也是随便选的电影社。以至于,大一光年奖组队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想法的新生,在影音室里等了好久也没人拉他组队,还是江嘉发现的他,了解了他的专业之后,立马就对他说:“欢迎加入我们团队。” 路晨当时都是傻的,他就只说了数媒专业,江嘉就立马应了下来,那时候江嘉眼里的那种信任也让加入团队的他,一点点的爱上了电影。 郑弥看着路晨,他这个人就是心太大了,所以很多时候只能看到片面,其实江嘉会做这个决定在场的没多少人意外,毕竟大学就四年,四年结束了,大家都要为未来着想。 梦想很闪耀,能照得人闪闪发光,但生活不能只有梦想,更多的都是现实,但选择现实并不意味着放弃梦想,向生活低头的人也并非没有光芒。能大步跨的时候我们就奔跑,要小步走的时候我们就认真。 人生谁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踏踏实实地留下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才是真正该骄傲的。 江嘉转着酒瓶,垂着眼,声音很轻,轻到每个字都能进入心里:“我已经大四了,也就还剩四个月就要离开学校了,在学校我可以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谈未来,说理想,甚至可以去试错,但出了学校,我们就必须要为生活考虑。” “我这人一直挺骄傲的,第一次没能拿到光年奖,也想着下次一定要拿,可是我忘了除去梦想的憧憬之外,我还有生活,如果我是孑然一身,那我能一生为梦想和自己活着,但我不是,我也不可能为了理想就放弃现实,”她仰头喝完手里的最后一点酒,又把视线移回来看向大家,“这么说可能很自私,这次活动结束后,我可能也要离开电影社了。” 江嘉的家庭郑弥听虞榆提过一点,虽然不能了解全貌,但透知出的那些也能多少了解一点。江嘉是小镇女孩,她所有的成就和优秀都是靠自己一点点走出来的,她是父母的骄傲,也是父母唯一的依靠。去年,江嘉的母亲得了肺癌,现在还在北京的医院里接受化疗,这两年里江嘉除了平时不能缺的课,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外面。 她很骄傲,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说,就连这点事儿还是自己忙不开的时候才不得已开了口拜托虞榆和郑弥去照顾了一次。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谁也发不出声音。哪怕不是他们同组的组员,也都能明白江嘉口中话的意思,大家都是做电影的,自然也知道梦想和现实的距离。 郑弥看着路晨,现下也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三年,从大一开始就是他们五个人一起组队,拍一部微电影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从选题到剧本创作,演员选角,场景选取,后期剪辑中间的每一环都很重要,而团队里的五个人每个人也都很重要,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磨合的越来越熟,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 比起大家之间的默契和配合,更多的还是彼此之间早已熟悉的情谊。 郑弥垂下眼,也没了玩笑,看着手里的酒,抬头喝了一口。 人喝了酒,情绪多少也会受点影响,这会儿大家都了人说话,就连锅里的菜都没人夹了,鸳鸯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和此刻细碎吵杂的人声都不自觉地多了丝忧郁的丧气。 陈亘放下水杯,往前一动,那点僵局也被他打破,“选择梦想是很耀眼,可选择现实也很厉害,人生的路自己选了不后悔就行,”他语气懒洋洋的,尽是肆意的姿态,“而且,就算后悔了又能怎样,我们都还年轻,再选一条正确的路继续走不就行了。” “你们一个个都拉着脸,一会儿人服务员看了,还以为我们觉得人家菜不好,要砸人招牌似的。”陈亘拿着筷子夹了辣锅里里煮得滚烂的一片牛肉,红辣辣的油侵满肉片,陈亘却直接赛进了嘴里。 郑弥看的眉心一跳,明明自己不能吃辣,却为了缓和气氛这样做,陈亘真的是太傻了。 他是真的被辣得一呛,直言道:“哇,这辣锅还真挺辣。” 周围人见他这样,有的人赶紧递水,有的人连忙关心,刚刚到那点低沉气压也都彻底散开。 付瑄也不禁望向他,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并不了解他,但看到郑弥和他相处时的神情他也明白了。 陈亘这样的人其实挺直白勇敢的,郑弥会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郑弥拿起递给他,陈亘也自然接过,边喝边朝江嘉说了句:“副社长,你挺厉害的。” 郑弥真的没有看错他,陈亘才是那个真正坦荡的人,对待感情,他迟钝却是认真,对待女性,他尊重也会为其发声,对待朋友,他虽然嘴毒却也真诚。 如果人世间是一场真心与真心的置换所,那陈亘应该是最后的赢家。 她低低笑出声,抬起望向江嘉:“是啊,嘉姐,你真的很厉害,靠自己拿了你们多摄影奖,我都不得不佩服一下。” 气氛容易受到影响,是坏也是好,这一会儿大家就都开始夸着江嘉,还有不少人在那儿高谈未来。 “行了,别夸了。”江嘉笑了笑,眼底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不用你们说,我自己也觉得我很厉害。” 路晨本身就没什么恶意,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少年不经意的一句话伤了人,可明白后伤到的又成了他自己,他看着江嘉,没低头,认真的道歉:“嘉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不管是不是故意,话是我说的,我都该对你说句对不起。” 路晨是江嘉当初亲自选的人,他什么品性她最了解:“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放弃电影而已,路晨,我没想放弃,只是现在不能选择它,但以后我会回去的。回到那条我理想的道路上。” 路晨笑了笑,拿起酒杯朝向她:“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好。” 酒瓶的碰撞声音清脆,伴着翻腾热闹的夜晚,把火锅店的热气染得滚烫,大家都只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人,对现实会迷茫,对未来会恐惧,对理想会遗憾。可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也有的是时间,只要能一直往前走,总会遇到得偿所愿的明天。 时间慢慢流逝,大家都吃的喝的到了顶点,付瑄早早结了账,安排着大家打车回去,他回头看了歪靠在椅背上的郑弥和正在扶起她的陈亘,刚想抬脚往里走的脚步也收了回来。 陈亘把她的脑袋抬了抬,拿手垫在椅子上让她靠着,“郑弥,”他柔声叫了下,看她歪来歪去的小脑袋,轻声笑道,“醉了吧。” 郑弥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字,突然就有了动静,靠在他的手上动着脑袋,样子看上去乖巧极了:“嗯,醉了,要背背。” 陈亘一怔,随机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的哄吗?” 那颗小脑袋有没了声音,陈亘抬手动了动,看着她软乎乎的脸就忍不住戳了戳:“怎么不说话了?” 谁知,那大小姐突然开始发作:“你在干嘛啊?为什么还不背我?你要把我一个,”一个突如其来的嗝儿让她的脾气又软了下去,“呃,人丢在这儿吗?” “原来你醉了是这幅样子啊。”陈亘看得好笑,郑弥还一个劲的蹭着陈亘扶着她脑袋都那只手,像是小狗一样的给陈亘看的心里也莫名软踏踏的。 他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子,谁知她一皱,更好玩了,反复几下,他才停了下来,双手捧着郑弥的脸,认真道:“挺可爱的,像只小狗。” 陈亘就那样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郑弥说着:“郑立春,笑一笑。” 郑弥缓慢地掀开眼皮,看向陈亘,她茫然一问:“你是在拍我吗?” “我……”陈亘看她突然睁开眼睛,话又说的利落,还以为是酒醒了,一下子心里都跳得有点慌乱。 结果下一秒,郑弥双手就比起耶,笑得明媚:“那要拍的好看一点哦!” 陈亘笑着哄她:“好,你最好看。” 陈亘一次连拍了好几张,郑弥迷迷糊糊的比着耶,闭着眼笑得难得乖巧,一张一张划过在他的手机相册里也有一个新的分组。 拍完照,陈亘就背着郑弥出去了,这饭店其实离学校不远,陈亘也没想打车,就这么背着她走了一段路。 背上的郑弥突然开始哼哼唧唧地喊着要吐,陈亘连忙把她放了下来,给她顺着背:“能吐的出来吗?” 郑弥干呕了一会儿,听到陈亘的话抬起头,嘴巴一撅,小脸就皱了起来:“吐、吐不出来!” 陈亘真的越看越觉得她醉了可爱,怎么会有人因为吐不出来就哭的? 他笑得弯了腰,旁边的人又没了动静,路边的地上有一道小水面,路灯打在其中,陈亘随意一瞟就看着在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一颗比得像个肺一样的爱心。 他抬起头望向郑弥,轻声道:“郑弥,干嘛呢?” 郑弥眼角还残留着泪珠,看见陈亘抬头过来,弯起眼就笑了,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呀!被发现了!” 陈亘就看着她把手里比的爱心松开,双手举过头顶,又比一个大大的爱心给他,“陈谷雨,爱你哦。”说完,手又落了下来,在光下的影子她的两只越靠越近,直到最终重叠,“你看,亲亲。” 陈亘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却跟着她的话在哄:“谁和谁亲啊?” “哼,明知故问。” 她站着灯下,满身光亮:“当然是陈谷雨和郑立春了,也是——” 郑弥突然松开相碰的双手,转头望向陈亘,笑盈盈地紧盯着他。 陈亘怕她摔倒,双臂张开在她的两侧接着,看着她望过来的视线迷离又暧昧,交错缠绕的像看不见的晚风。 突然,他眼前一暗,唇上一热。 郑弥双手捧着陈亘的脸,踮起脚尖,就那样光明正大地吻了上去,路灯斜下明亮的影子,两个身影倒在其中,一个暧昧的吻也碎在其中。 郑弥只是轻轻一吻,随后一触即离,可陈亘却已经完全的傻在原地了,只能失了神地看着眼前人笑得璀璨。 “陈亘和郑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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