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暗沉，晚风急旋，图书馆顶楼的影音室灯火通明。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虞榆通知了今晚电影社开会，开会内容大家也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和三天后互动电影节的布置有关。 郑弥今天很忙，一整天都是满课，虞榆定了时间也刚刚好就是一个都没课的时间，她昨晚整理好心情，又躺在床上纠结了半天要怎么做，但思来想去她不是一个藏得住感情的人，比起隐晦她更喜欢光明正大，一想清楚这一点，就开始计划着要怎么表白，才会一早买了花，在初遇的咖啡店等着陈亘。 陈亘说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正式的表白，但其实，这也是郑弥第一次向别人表白，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说不期待也根本不可能，但陈亘也是真的给了她意料之外的意外。 郑弥靠在电梯的右侧，想着早上陈亘的回答，他的耳垂发红，卷毛被光捋得更浅了，整个人一丝的冷淡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纯情少年，说的话也认真坦率，真的很可爱。 “叮——” 电梯提醒音响起，郑弥收回傻笑，走了出去。 一出电梯门，那个刚刚还在脑海里的人就跑了出来，陈亘斜挎着尼龙包，靠在影音室门口的墙上，像是也听见电梯门的提醒音后才抬起头的样子，他看着郑弥明显先怔了一下，然后又垂下眼，正起身后又把视线放过去。 郑弥也没想到他还在门口，懵了半秒，朝他挪了两步，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的站着看向彼此，眼神说不上清白也说不上暧昧，搞得两个人都跟纯情的少男少女一样嘴里的话要说不说的。 僵持了五六秒，最后还是陈亘先咳了声儿，打破这股诡异的氛围，指了指影音室的门：“进，咳咳咳......” 结果一开口先被自己的口水哽了下。 假咳也变成了真咳。 “噗，”郑弥的不好意思也没了，直接笑了出来，朝他走近，打趣着：“陈谷雨，你怎么回事，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亘缓了会儿，揉了揉脖子，脸有点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怎么，他也不自觉地笑了声儿，回怼的声音莫名带了点儿娇气：“还能怎么，被你吓得。” 郑弥笑得合不拢嘴，也懒得拆穿他只能应付道：“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 他揉了揉后脑勺，无奈地低声说着：“别笑了。” “行，不笑，”郑弥嘴上说着不笑，却是一点也没合嘴。 陈亘也没办法了，自己往前走给她推开门：“快进来吧。” 郑弥已经很尽力憋笑了，可是陈亘刚刚的样子真的太好玩，羞红的脖子和耳垂，磕磕巴巴的话，还有那娇气的声音结合在一起好像一只害羞了之后疯狂逃窜的小猫一样。 他俩走得后门，进来之后也没往前动，直接就坐在了门口的位置。陈亘扯下肩上斜挎的包，往腿上一放，双耳还泛着红润，心情仿佛窗外的晚风晃晃荡荡地不安分。 早上郑弥走后，他一个人又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好久，好在今天他没有早八，也还算清闲，带着向日葵回到家，一关上门整个人都跟疯了似的往卧室里跑，直接就朝床上一扑，连翻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看着床头逐渐堆积多的东西。 一个玻璃罩起来的玫瑰干花，一束包装精致的向日葵花束，还有被他用透明相框罩起来那两张便签。 陈亘盘腿坐了起来，杵着下巴紧盯着那些东西，心里的感情满满涨涨就是说不清楚那些该归咎给什么？ 毕竟，他真的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珍贵的东西。 “陈亘，陈亘。”郑弥看着出神的陈亘喊了两声。 陈亘听见声音望向她：“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想你...”陈亘也不知道有没有回神，反正话是脱口就出。 郑弥心尖一跳，浑身跟过电似的一麻。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啊？ 就他俩现在这个关系，这是能随便说的？ “不、不是，你、你，”郑弥一贯的伶牙俐齿都一下子变成了结巴。 陈亘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自己也愣了半秒，手搁腿上狠狠地掐了下。 我到底在干嘛？ 就我俩现在这关系，这是能随便说的？ 他感到痛感，连忙张嘴狡辩：“想你，问我干什么？” 多么生硬的解释啊。 郑弥也不是听不出来，只能当做信了岔过去，她扭过头，看向虞榆还抬手示意了一下：“就，小鱼姐刚刚说互动节我们负责接待。” “好，接待，”陈亘也转了头，拍了拍心脏，缓了口气。 虞榆在前面讲着这三天的布置事宜：“每个人要负责的工作我说完了，那明天开始就要准备布置场地了，除了选定的三部片子在影音室播放，其余的活动一律在学校礼堂，因为还有和其他社团联合的项目，所以我们都商量出了开设摊位售卖，我们的摊位在南门靠近二食堂的那条路上。明天大家课程结束后就可以过去帮忙布置。” 他俩搁后面心怀鬼胎地看着前面虞榆讲话，一个郁闷自己脑子不好，一个人琢磨这那话里的意思，两个试探的小眼神来回交错。 晚风有多清白，那此刻他们就有多慌乱。 三月天，气温都在慢慢升高，因为互动节，学校也久违的热闹起来，每个社团下了课的人都络绎不绝的布置着自己的地盘，但电影社是主办单位，他们要布置的地方也更多。 导演系也是很重视这次活动的，这三天导演系的课程是最轻松的，他们的空闲时间也最多，但其他系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按照课表上课，偏偏郑弥的专业课都是在这几天，她每次来得都是很晚。 最后一天的布置，陈亘被分配去布置礼堂，郑弥下了晚课就近去了摊位布置，去的一路都能看到各个社团不同的布置。 路边有几个女生无聊闲聊：“我想去电影社的摊位看看。” “去电影社干嘛？” 又有人插嘴过去：“还能干嘛，她想看表白墙上的那个帅哥。” “那个帅哥？” 郑弥滑着滑板，随风经过，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那个女生笑着说：“就电影社的，好像叫陈亘。” 郑弥蹬脚的动作慢了一拍，差点人都没站稳，她减了速从板上下来，听她们那意思就是，陈亘现在已经被人放上了表白墙。 她抱起滑板，掏出手机直奔P大表白墙的朋友圈，最新的那条就是陈亘。 看样子是晚上照的，他坐在摊位休息区的椅子上，手上还拿着透明胶，穿了一身黑，路灯屹立一旁，影影绰绰落在他的侧脸上，照片的角度不太好，光线也不行，但他那张五官分明的脸还是清清楚楚的留了下来。 还挺招人的。 郑弥笑了声儿，无端有点骄傲。 毕竟这是她看上的人。 她收起手机，放下滑板，继续往南门滑。 郑弥丝毫不意外陈亘会上墙，他长得就是一个很扎眼的显现包样儿，哪怕戴上帽子和口罩，把他丢在人群里，他还是一个鹤立鸡群的少年。 电影社的摊位人还挺多，郑弥到了就自觉去找负责人领了任务，要去器材室搬摆子，负责人是个女生，叫姜昕，她刚说完郑弥就转身准备去，好在她连忙拉住了郑弥的胳膊：“东西有点多，我找个男生和你一起。” 郑弥刚想拒绝，她身后就落下一道清朗的声音：“我去吧。” 郑弥回头，看着身后的人，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学长！” “好久不见啊，郑弥。”男生笑容温和，路灯落在他身后明明晃晃。 说话的人叫付瑄，是电影社的前社长，也是导演系付教授的儿子，和虞榆同一届，去年大三就去了欧洲交换。他性子很温柔，待人有礼，在他们那一届还给冠了“老干部”的称号。 因为他做事和一些习惯，和老干部很像，尤其是保温杯和枸杞从不离手，和付教授一样，大概这就是遗传基因的强大之处。 “你交换结束了？”郑弥眯了眯眼，望向他。 “结束了，上个月就结束了，”他侧了侧身，把刺眼的灯光遮住，“本来早就能回来的，但还有一些比赛所以回来晚了点。” “不晚不晚，这还早了，”郑弥摆了摆手，打趣着，“赶上电影社最忙的时候。” 付瑄温声笑着：“电影社最忙的时候不应该是四月光年奖的比赛吗？” 郑弥：“看来学长没有忘记啊。” “那怎么能忘，每年光年奖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郑弥的笑意更深了，“尤其是你，大一那年因为外出拍摄中暑进医院的事，到现在我都不敢忘。” 大一那年郑弥是第一次组队参赛，当时的虞榆和江嘉还是付瑄都已经有了一年的经验了，当时付瑄已经开始准备交换，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组队算是个编外人员，四月报完名后，他们写好剧本又反复敲改在五月中旬才完成，又花了几天的时间选演员，最后赶在五月末开始正式的拍摄。 那时北京已经迈入严热的夏天，闷热的热空气层层叠下，郑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了几天夜改剧本，本身就已经有了点低血糖，拍摄到下午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还是发晕了，还是付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才及时送她去了医院。 郑弥怔了怔，糗事重提，难免尴尬：“学长，可以了可以了，别提了，太尴尬了。” “好，不提。”付瑄柔声点着头垂眼看她。 夜色昏沉，三月的晚风还带着点儿凉，南门路上的香樟树垂落暗影，一个高挑的影子也藏于其中。 陈亘做完礼堂的事，听虞榆提了句郑弥在南门这儿，打了招呼就往这边赶，又想着给她带杯奶茶还拐去后街，看到和她昨天晚上那杯奶茶相同的牌子后，在终点停下了车。 热腾腾的奶茶落在手心，晚风却模糊了陈亘看向那道光束里盛下的两个身影。 很奇怪。 那道白净的灯光，异样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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