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弥抿着嘴，把心里那股松动的火星盖灭，盯着陈亘愤恨地咬下一口串儿：“哪只小狗能比我能吃，你牵过来瞅瞅。” “牵就算了，不太礼貌，”陈亘拿了个新杯子倒了杯水放在郑弥面前，“慢点吃吧，又没人跟你抢。” “是没人跟我抢，但有狗和我争。”郑弥说着又吃了串儿。 “我都没骂你，你怎么还自己骂自己了。” “怪谁？”郑弥幽怨地瞅了他眼。 陈亘接上她的眼神，笑了声儿：“行了，开个玩笑，给你留的。” 郑弥喝了口水，心里的气劲儿还盛，“陈亘，你以后做好事之前先把嘴给封上，我前脚刚感上动，你后脚就给我揣下了水。” “郑立春，好不公平啊，我还不能有发言权了。” “目前为之，不能有。”郑弥盯着陈亘，恨恨地点着头。 “行，我懂了。”他装得一副可怜样儿，“这就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郑弥瞥了他一眼，继续怼着：“什么飞不飞的？你有点常识行不行，那是形容夫妻的。” “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从小学开始……” “嗯，就没去过几次学校。”郑弥懒得听他嘀咕，直接打断，“陈谷雨，好好说话，上次咱俩还不是很熟就算了，这次还想拿这框我。” 陈亘靠在椅子背上，手里捏着塑料杯，一缩一缩地咯吱直响，像是心里装了个拨浪鼓一样，他有点意外，当初一句随意的玩笑话，她竟然还记得。 陈亘脸上的开心气压根都藏不住，脱口直言：“真没想到，你还记得。” 郑弥吃着烤串，没注意他这表情突然的转变：“这有什么，我记性很好的，以前学过的文言文只要我背过都不会忘。” 明明一句很正常的话，可在陈亘那儿就莫名其妙的变了味儿。 他盯着郑弥，慢悠悠的总结出：“那也就是说，我说的话，你都背下来了。” 郑弥：“.......” ？我这话是这意思吗？ “你可真会抓重点啊。”郑弥无奈地摇摇头。 陈亘还一副傲娇的样子：“就还行吧。” 郑弥真是被他这自信的样子给整笑了，垂下眼，心里还是想着他的那副样子，明明看着是个冷冷的帅哥，怎么能那么一本正经的像个搞笑男一样的，这反差感是真的很神奇。 微风轻荡，烧烤店里的起哄声早已经停了下来，有不少人开始为那个女孩发声，女孩整理好情绪后拒绝了男生，男生却因为面子受损愤然离开了烧烤店，可那个女孩却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在白炽灯下笑得那么灿烂，而周遭全是热烈的祝贺。 多有幸，见证这么一场战争。 郑弥倒了杯啤酒，看着那边儿的胜景，闷头灌了一杯，低低想着。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陈亘却移出了视线，身边那个不安分的小狗不知何时没了动静，一个人环抱着双臂，盯着面前已经见底的啤酒杯发呆。 孜然的气味和热闹的喧嚣声混合在热火朝天的烧烤店里，身边的朋友玩着幼稚的游戏，吵闹的吆喝着下一个，郑弥一个人坐在原位上没动，她眼底没了笑，神色很淡，齐肩的短发散开落在肩头，手里还拿着根没了肉的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习惯了郑弥欢腾的样子，一下子看到这么安静的她，还有点不习惯，可要说她只是安静又有点安静过头，就像整个人连出的气儿都淡淡的，在吵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孤独。 陈亘心里怔了一下，莫名有点奇怪。他侧过眼，往前伸了伸脖子，想偷看她一眼，可她坐得太侧，折腾半天也只看到头发遮下的那个小鼻尖。 他收回脑袋，歪着头，点了点郑弥的胳膊，轻声叫了下：“郑弥。” 郑弥没意识地发了个音：“嗯，”顿了半秒才扭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陈亘收回了脑袋却没了收回距离，郑弥轻轻扭头，肩头的碎发沾着冰凉的芳香，猛然沁入那阵琥珀色的花田，速度迅猛到它的主人都找不到源头。 谁都没料到这一下。 郑弥也是，刚刚还黯淡的心情一下子在琥珀色的玻璃珠里宛然高升，心里霹雳巴拉地乱蹦，她怔了怔，开口：“你......” 还没等郑弥说出一个完整的音，陈亘连忙的侧过头，拉开距离，手盖上后耳，硬生生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要不要喝奶茶？” 陈亘移得迅速，问完刚刚的话，就在郑弥看不到的地方缓和地闭了闭眼。 她怎么突然就转过来了？ 一点准备都没有，吓死个人，心脏都被吓得在乱跳。 郑弥也没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整懵了，那点意外的拨乱又湮灭，她拿过右边的奶茶递在他面前：“我买了啊。” 他被自己呛住，清咳了下又说：“那，要不再吃点别的？” 郑弥把盘子里的东西往他那儿推了推，“我这都吃不下了，”她琢磨不出陈亘要干嘛，直接就问，“陈亘，你就直说要干嘛？” 陈亘恢复平缓，才转回脑袋，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点点往上抬，嘴巴轻启：“要不要，出去逛逛？” 郑弥这才懂了他的意图，怎么邀请人还这么别扭呢？ 像个怕说错话的小朋友一样小心翼翼。 郑弥失声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签子，站了起来：“走吧。” 陈亘腾地一下起身，把身边玩游戏的路晨都吓了一跳，看着他俩问了句：“你们去哪儿？” 两人都没回头，回应他的只有一股冷风带来的：“出去透透气。” 路晨无语地看着那俩人的背影，一个穿着棕色外套头发圈进围巾里走在前面，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盯着一头卷毛跟在身后，热气腾腾的油烟框住两个高挑的背影，温柔的像月光泄下的碎影见证了世间的所有相逢。 啧，真他妈般配。 路晨无奈地摇摇头，又投身进那场热闹里。 二月最后一晚的晚风站稳枝头，看过热闹喧嚣的集市，听过不知缘起的心动，也正光临逐渐靠近的春天。外面的步行街还是闹哄哄的，两道的商店灯火通明，好像夜晚才是人间真正的游乐场。 “想去哪儿逛？”郑弥扭头看他。 “你想去哪儿？” “问我？不是你要出来的吗？” 陈亘没看她，视线放在前面，突然一定：“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马上！” 说完，抬脚就跑，前面人群熙熙攘攘，陈亘立马消失在黑夜里，郑弥满脸茫然地定在原地，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人就没了影。 她听了陈亘的话，也没乱跑，在旁边花坛上的椅子坐了下来，身后的店里放着音乐，歌声柔和婉转，混沌的灯光混杂，模糊了天地的轮廓，郑弥看着来往的人群，等着那个乱跑出去的小猫。 陈亘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过了五六分钟才回来，他逆着那一侧的人流朝郑弥跑来，身后的暗色遮不住他鲜活的笑容，郑弥难得看他那么高兴。 她没起身，就坐在那儿，手往兜里一揣，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问陈亘：“跑哪儿去了？” 陈亘站在她身前双手背后，没回她的话，垂着眼，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口：“感觉你今晚不是很开心，所以才想带你出来看看。” “但我实在不怎么会哄人，也没有什么开不开心的概念，上次我醉酒你送了我一朵玫瑰，我感觉到我很开心，”他摩挲了两下，才拿出身后的那捧粉玫瑰，递向郑弥，“所以这次我还你一束，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 他说完，才抬起头来，眼帘慢吞吞地垂下，缓缓地把郑弥笼罩在那片琥珀色的旷野里。 店里音乐缓至尾声，每个节拍都和陈亘的眼神刚刚好撞在一起，周围人声细碎吵杂，乱哄哄的人流里唯有他俩停滞在此。 郑弥没去看花，直愣愣地看着陈亘，他眼底赤诚明亮，琥珀色的眸光坦荡的如同艳阳天里最盛的太阳，在余晖照耀的角落投落下最绚烂的光晕。 郑弥耳边还残留着刚刚的那句歌词——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in, becos the rose.” 它正在陈久地敲动心脏。 一紧一缩都在为那一瞬间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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