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人半夜都被喊起来了。 姜大出门就看见柴房空荡荡,早就看不见姜筝娘的影子。 姜小微一脸惊慌说道:“我刚才起夜,觉得不对,进柴房一看,就发现姜筝娘跑了。” 姜家人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最能妥协的姜筝娘胆子这么大。 姜小微一想到自己的嫁妆没了,哭丧着脸说道:“那怎么办爹,朱家要人怎么办?” 此时姜筝娘已经出了清安村,她平日里很少出村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县城。 大路不敢走,只能摸着黑去走小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只想着实在不行,去大户人家做工。 村里就有去镇上帮着做工的,只是价格低,姜筝娘不想着要多钱,只是暂时有个安身之地。 姜家人找了一晚上,因为做了亏心事,不敢出声,所以只是姜老大和媳妇一起去找。 姜老大赶着女儿去找,姜小微缩缩脖子,道:“我不去,山里这么黑,万一遇见什么怎么办?” 姜筝娘不知道现在姜家人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在了,她抓紧时间再走二十里路就是县城。 因着怕被人发现不敢走大路,但是小路太过崎岖,以至于跌跌撞撞,平地里摔了几下也不敢吃痛。 姜家人找了一晚上没有找到人。 姜老大夫妻回来的时候,姜小微迎了上去,问道:“爹,人找到了吗?” 人自然是没有找到。 姜老大看着女儿,恶狠狠道:“让你看个人,你都看不住,要是朱家要人,老子就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送出去。” 姜小微一想到朱员外五大三粗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 “姜老大,还不出来,官爷来了!”外面传进来一声叫嚷,姜老大听出来是村长的声音。 他瞪了女儿一眼,随后转身。 “村长,怎么来了这些人。”姜老大弯着腰,笑的讨好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村长。 村长后面还跟着一个妇人,还有几个仆从。 姜老大抬头看了几眼,只觉得对方穿金戴银,怕不是谁家的夫人。 村长对着那夫人毕恭毕敬道:“就是这家。” 这是找自己的?姜老大看向那妇人,就听见那妇人问道:“你家可是有两个女儿?” 姜老大啊了一声,马上想到该不会是朱家来要人了吧。 他说:“是,家里是有两个丫头。” 彼时一个丫头,也就是姜小微站在他身后。 姜小微看着来人满脸好奇,只见那位妇人上前便拉着姜小微的手,动手扯开她的衣袖来回翻看无果,便回头看向一旁不明所以的姜大开口:“另一个呢?” 看着孙老大支支吾吾,那妇人眉心一皱,村长便往前一步大声呵斥姜大:“这是上京岳大人家中掌事嬷嬷,还不快说筝娘去哪里了!” 村长知道这来人的底细,心中有意奉承。 姜老大住愣了一下,然后道:“不、不见了。” 姜筝娘走到了天亮才进了镇子,又顺着巷子走了一阵,早就饥肠辘辘。她手里有些银钱,砍柴换的,不多。 姜筝娘一文钱都不愿意动,那是她所有的家底了。 姜筝正想着,就听见街头慌乱。 有人喊道:“县令大人在县上寻人。” 姜筝娘回头,就看见华丽马车。 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姜小微被逼着出来找人,她知道姜筝娘是个有主意的,再加上昨天在村里找了一晚上,今天她就提议去县里面找。 本以为是做牛车来的,谁知道竟然是马车,姜小微从来没有坐过马车,一时间忍不住心里泛酸。 只觉得姜筝娘千万不是什么小姐,要不然还不够她糟心的。 她刚这么想完,转而就看见姜筝娘。 京城来的妈妈眼睛毒辣,看着姜小微眼神一变,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正是姜筝娘的方向。 岳家二房夫人,江南女子,骨架小,但是长的漂亮。 妈妈看着姜筝娘的背影,转头看姜小微。 姜小微被妈妈一看,直接磕磕巴巴的说了出来:“那个,那个好像是姜筝娘。” 孙妈妈闻言连忙叫车夫停了车。她匆忙下车,然后让人去拦人。 跟着从京城来的两个小厮立马动身拦人。 姜筝娘只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她心中打鼓,不免加快了步伐。 去不想有人直接站在了她面前,问道:“可是筝小姐?” 什么筝小姐? 姜筝娘抿着唇不应。 孙妈妈匆匆赶来,只是那么一眼,就心中笃定,这才是二房嫡出的小姐。 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妈妈。自然希望找到姜筝娘。 姜筝娘和二房夫人年轻的时候长的有五分像,孙妈妈心中松下一口气。 是二房的小姐就万事大吉了。 身边围了一群人,姜筝娘看着这些人,咽了口口水,后退一步,问道:“你们是谁?”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妈妈,孙妈妈眼眶立马就红了。 她掩着面道:“我是上京岳大人家的妈子,您的父亲是鴻胪寺卿,小姐,老奴可算是找到你了。”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姜筝娘没有明白眼前妇人的话。 她又后退了一步,心中全是戒备,道:“你认错人了。” 姜筝娘甚至都想跑了。 孙妈妈连忙擦了擦眼泪,说道:“老奴没有认错,三姑娘的样子,和二夫人长的一模一样。” 其实只有五分像,但是孙妈妈为了让姜筝娘相信,就说了一模一样。 她还说:“二夫人命苦,当初回娘家,谁知道半路早产了,当时的医馆不只一个产妇,就这么将小姐抱错了。” 这是大夫人给岳家的说法,其实真像谁也不知道,就连二夫人,姜筝娘的亲娘也不知道。 姜筝娘听的只觉得这人胡说八道。 她说:“孩子怎么能轻易抱错,我不认识你,你让一让,我还有事情干。” 孙妈妈只觉得要是有人听见自己是小姐,怕是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压根没有想到姜筝娘根本不买账。 她说:“小姐后手臂上有一个红色胎记,是不是?” 姜筝娘想着快走,却不想这婆子说出了自己身上的胎记。 她一怔,随后停下了脚步看向孙妈妈。 她说:“你说什么?” 孙妈妈看着姜筝娘,不想着跑,她才松了口气,说道:“姑娘手臂上是不是有一块花瓣胎记,我们三小姐身上就是有一块的。” 姜筝娘有些发懵,她确实有胎记,只见那自称孙妈妈的人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就带着她往马车上走。 __ 上京镇远侯府。 世子爷的的贴身小厮手中拎着两个食盒,脚下生风似的往自己少爷院里跑。穿过长长的游廊,这才来到公子院前,看着把守的侍卫,那小厮变脸似的露出笑脸开口。 “辛苦各位了,这是我从袁楼带回来的小食,给几位大哥当零嘴。” 这句话说完,看守的侍卫伸手接过,互相使了个眼色,让出院门的位置。 “你且快一些,侯爷让公子自省,可不能坏了规矩。” 小厮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推开门就往院里走。 “世子爷,看小的给你带什么来了。” 推门进入,偌大的厅堂奢华张扬,皇家御赐的金丝落地屏后面隐约能看见一道人影。 小厮快走几步,绕过屏风就见自己爷,正懒散的坐在罗汉榻上,半靠着小案几,挑着眼瞧着前些日子找来的宝扇。 小厮手脚利索的将食盒摆在案台上,将里面的小食拿出来,这才伸手利索的去收拾榻上的东西。 此时半靠在榻上的人动了,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食盒,薄唇微启叫了一声:“平安,你可知糊弄我是何等下场吧。” “爷。” 平安停下手中的活,半跪在榻下的蒲团上。 “爷的酒呢?”贺洵声音低沉,但情绪中透露着不满意。 平安脸上带着笑,自己主子什么脾气,没人比他知道:“爷,侯爷晚上就过来了,若是发现你喝酒了,这禁闭怕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 贺洵冷哼一声,半抬的腿就着交叠的姿势用脚尖踢了平安一下,却被紧紧的抱住了腿,只见平安一脸谄媚:“爷,勿要动怒,平安这次可是给爷来报喜的。” 小腿被人抱住,平安按摩的手法依旧了得,贺洵心情不错,这才放下手中的宝扇,拿起筷子用起吃食来。 平安见自己主子开始吃饭了,这才故作神秘的开口:“爷,您的亲事定了,圣上赐婚,可见圣上还是宠爱您的。” “那当然。”贺洵来了兴致,狭长的狐狸眼半咪,眉尾轻佻回头看向故作玄虚的平安开口:“我看你是皮痒了,还不快讲!” “是岳大人家的大小姐,主子,谁不知道岳家的大小姐是上京最有名的大家闺秀,才情兼得,引得折腰文人墨客数不胜数!” 贺洵有些嫌弃平安夸张的语气,但他也听说过岳家小姐的美名。 想到这,贺洵将自己的脚从平安怀里抽出来,带着疑惑的问道:“既然是陛下赐婚,我为什么不知道,消息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从岳家传出来的,据说岳侍中近来心情好的很,可见也是特别中意爷的。”平安边说边给自己主子穿上鞋,见人脸上出了笑模样,这才小心的加了一句。 “爷,您最近安生一些,别在婚前叫岳家小姐难堪。” 贺洵那向来不照人的狐狸眼破天荒的看了平安一眼,刚想骂他多嘴。转念却觉得这段姻缘是个好的,便将口中的话茬咽下去,装作不经意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孙妈妈做事本来就雷厉风行。 车子在路上走了三天,姜筝娘再也没有自己做活,丫鬟们像是会卜卦一样,自己想要做什么马上就会有人知晓,姜筝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得更加沉默。 通过孙妈妈的话,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是什么村混子的女儿。 她是上京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岳家的小姐,正经的嫡出二房小姐。 说是惊或是喜,都有。 但是更多的则是不安。 回想孙妈妈做事雷厉风行,给了姜家一笔银子,就要将自己带走。 那笔银子够两个姜筝娘的卖身钱了。 姜家因此得了一笔富贵。 只是人心不足,他们尝到了甜头,就更加的不愿意放手。 甚至还想要趁机敲诈孙妈妈一笔。 姜老大是个名副其实的村混子,自认是撒泼的好手。 拿了孙妈妈的二百两银子之后,当即反悔,说什么筝娘是他们含辛茹苦养大的,不舍得,说什么也要五百两,才算罢休。 姜筝娘看着他们的小人嘴脸,沉默片刻,对着孙妈妈说:“他们确实是对我有恩,还望妈妈不要亏待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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