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见崔内侍来去匆匆的模样,便知事情大约已是成了。 现下只需静待事情发展即可,她勾起唇角眼波流转,素手提起桌上酒壶,斟满赵庭桢面前的酒杯,“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庭桢端起酒杯,那双桃花目愈发深幽道,“无事,爱妃何需忧心那等俗事。” 方才受了一番惊吓的陈若芙,已然换过一身衣衫,此刻安安静静的跪坐在陈贵妃下首。 她脖颈处被太医细细敷上了药,水玲珑当时虽是收着力度,仍旧留下了一圈红痕。 那一瞬惊恐过后,她心中涌上强烈的屈辱与愤恨,那贱人令她在一众人面前出了此等大丑。 她冷笑一声,想起方才阿姐同她说的那番话。 “今日必然让她身败名裂,待她入了谢家门,将她握在我们自家人手中,还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她将你伤成这样,让她千百倍的还来便是。” 她垂下头嘴角勾起个讥讽的笑意,安安静静坐着,外人瞧来,全然是受尽委屈与惊吓的柔弱闺秀。 这时太后身边的嬷嬷匆匆进来,神色间有些不自然,走到太后身后俯身只说了两句,便见太后面有怒容,挥手打翻了案上茶盏,“混账东西!” 大殿内歌舞骤停,众人一时都望向高座上的几人。 陈贵妃捏着锦帕做惊吓状,心中自是清楚太后的怒火所谓何事,必然是夏荷将话递到了。 陛下原有一相差两岁的兄长,乃是先帝皇三子,当年可谓胸有大志,乃是储君的得力人选。两兄弟相比之下,自然是兄长更得太后的心。 谁知三皇子一朝被人算计,岁旦宫宴醉酒与先帝宠爱的嫔妃,在宫中淫乐恰被先皇撞破,先皇极怒攻心当场下旨将二人乱棍打死。 彼时太后骤失爱子,一病不起,至此恨毒了宫内□□之事。 “惢心,扶哀家去瞧瞧,是何人在哀家眼皮子底下生事!” 太后面色沉郁,赵庭祯劝慰几句无果,只得她一句,“皇帝该好生约束臣子才是。” 他目光朝崔内侍投去,崔内侍急的脑门直冒汗,直觉要出大事。 一众大臣亦无人多言,陈贵妃带着一众女眷跟在太后身后出了大殿。 * 此时的水玲珑在床铺上尝试几回后,一脚将那男人踹下床,终于摸索着从靴子底下,摸出一枚刀刃,两下将绳索割断。 有些身形不稳的起身,环顾四周。 这宫殿不知是作何用处,殿中很是深幽,粗壮的殿柱立着,挂着层层玉色的帷幔。 脚下大理石地面被打磨得铮亮,将她的人影清楚的照出。 殿中央香炉中燃着熏香,她细细闻了一口,当即屏住呼吸,从裙摆处撕下块布条,蒙住口鼻冷笑出声。 “果然是贱招。” 不仅有软筋散,里头竟然掺了烈性情香。 不过如此她反倒定下心来,提起桌上茶壶将香薰炉内火星浇灭,眼睛扫视内殿里头,见此处再没有旁人。 她朝地上哼哼唧唧的那人走去,一把提起他,见此人已醉的人事不清,身躯滚烫想往她身上贴。 反手甩了两巴掌在他脸上,那男子吃痛,跌坐在地上这才清醒些,唉唉痛叫起来,“美人,你打我作甚?” 他抬起脸来,水玲珑方才看清他的脸,面容浮肿眼下青黑,两只眼睛被肉挤着,眼珠子只能看到半截,一副浸淫瓦舍多年的登徒浪子样。 水玲珑蹲下身,揪住他的领子,“你是何人?这事是谁安排的,一五一十说来,不然...” 她往那人下腹一扫,笑盈盈开口,“让你断子绝孙~” 那男子抖了下嘴唇,眼神看着令人生厌,他舔着脸笑道,“小娘子说什么呢,不正是你邀我来此相会吗?” 水玲珑冷笑一声,伸手捏住那男子的下巴,轻轻使力,便听见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 那男子痛叫着张开了嘴,惊恐的看着一颗黑乎乎的东西,被丢入他口中。 而后水玲珑捏紧他的嘴巴,不管他如何挣扎,一掌拍在他胸口,看着他将药丸吞下才放开他。 男子失了禁锢,立马咳嗽起来,弓着身子趴在地上,拼命想把吞进去的东西咳出来。 水玲珑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中踱步,“我劝你想想清楚,这可是西域的穿肠草所致,入口即化。” “若是没有解药,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你会从内由外,一点点常穿肚烂,如万蚂噬心,痛不欲生。” 水玲珑头也没回,声音回荡在殿中,愈发冷冽,“这世上,只有我手里有解药。” 那男子咬着唇,手指轻轻颤动,好似身体里真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果真疼痛起来,他大叫,“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姑奶奶,求你别杀我!” 水玲珑这才回过头来,她面上还覆着布巾,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杏眸,“说吧,我可没多少时间跟你耗。” “在下,在下...谢司,永宁侯府上行三...”谢司吓得眼泪鼻涕直冒,抽抽噎噎的开始诉说。 “..方才陈宏逸那厮同我说,此处有美人相邀,问我敢不敢应约,我..”他说着抬眼小心撇了水玲珑一眼。 这谢司乃是永宁侯府上的庶三子,最好美色。 “是他逼我过来的!我不过侯府里小小庶子,哪里敢得罪他……” 永宁侯?水玲珑冷哼一声,“可是齐国公老夫人的外家?” 谢司老实的点头,只是那双浮肿的眼里依旧满是火热,盯着水玲珑。 说的是被逼无奈,只怕生性恶劣也是事实。 “淫贼!”水玲珑上去给了他一脚,“他现下在何处?” 谢司一听,当即挣扎起来,“小娘子莫非是看不起我,还想转头去寻陈宏逸?” “说!”水玲珑已经不耐烦与他多费口舌,揪住他谢司的衣领喝道。 “现下…现下他应当还在大庆殿后头,翠溪亭里同人饮酒…” “我方才就是从那处过来的,近的很…” “哦?”水玲珑嘴角扯出个恶劣的笑容,她走几步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又将香炉中未湿的香燃起。 转身撕了殿中帐幔,将谢司捆了个结实往床上一丢,“既你喊我一声姑奶奶,如今姑奶奶见你这般□□焚身,照拂你一二,这便去给你寻一美人来。” 她说着脚下未停,这殿中的门窗都被关的紧紧的,情香与软筋散的味道越发浓郁,饶是屏息也少不得吸入些许。 谢司迷糊间,看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紧闭的窗棂悄无声息的撬开,推开窗翻身出去。 没多会她果扛着个人回来,正待要翻窗,夹道尽头一人内侍正巧瞧见她,当即径直朝她急奔而来。 水玲珑挥掌正朝他面门而去,却听那人压着声喊,“将军,是我…奉云。” 她有些意外,停下脚步。 “将军快些跟我走,我家主子正到处找您呢。”奉云面有急色,方才他过来时已看到太后的仪仗正往这处来,要是被撞上真是要百口莫辩了。 “不急,等我会。”水玲珑全然不顾奉云劝阻,伸手推开窗户,差点别涌出的熏香味呛到。 不多时,大殿前头隐隐有说话的声音,饶是奉云一向冷静,这下也急了。 “将军,快着些,前头来人了。” 怎么还不出来,当真要迎面撞上太后一行人,那可怎么好啊。 殿内床榻上,水玲珑正蹲在床上剥开那人的衣服,谢司光着身子躺着,意识混沌往那人身上缠。 这画面看的水玲珑鸡皮疙瘩直冒,这时听得殿外传来说话声传来。 “奴婢叩见陛下……太后娘娘,奴婢…” 她忙扔下衣服剥了一半的那人,闪身避到窗棂下。 “还不滚开…还敢拦太后娘娘的路不成,进去搜。”竟然是陈若芙的声音。 她原本正要翻窗,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借着殿中帐幔遮挡,她蹲在暗影中。 瞧着几名内侍冲入内殿,陈若芙跟在后头,面上带着几分倨傲。 待几人看清床上情状,只听陈若芙一声惊叫,小脸骇的煞白,“三哥!怎么是你在这里!” “…你们…简直…”只见床上两个人大男人搂做一团,画面着实震撼,陈若芙说着捂住眼睛转身冲出了内殿。 水玲珑此时才推开窗棂,跃出去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个狗啃泥,幸而奉云扶了她一把。 两人拐过廊道,正与宋南风迎面撞了个正着。 他面色惊诧一瞬,目光落在水玲珑脸上,见她眼神清明,身上衣衫未乱,方才暗暗松口气。 水玲珑乍一见他,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正好..” 她说着眼神忽而涣散,手脚发软就往一旁倒去。 “你受伤了?”,宋南风一惊,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此事一会再同你细说。”水玲珑将身体大半重量倚在他身上,“刘叔如何,你可知晓?” 宋南风面色带出些无奈来,他冷声一声,“他无事,倒是你,差点就要有大麻烦了。” 他话刚说完,怀里的人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眼眸半阖着轻声道,“烦请你找个僻静处,再寻些冰来。” 她只怕是也吸入了些殿内的情香,加之软筋散,方才尚还能撑,这会子竟是全身无力起来。 宋南风朝后招手,奉云上前,“前头带路。” 奉云应声窜到一旁小径上,而后回头望着宋南风,面色冷峻认真道,“公子,可要属下帮忙?” 宋南风已是无暇顾及奉云,水玲珑此时正整个人倚在他身上,额头抵着他胸膛,她呼吸间的灼热令他浑身僵硬。 他素着张脸,一手扶着她肩膀,另一只手左右为难,不知该往哪里放。 又在心底一番斟酌,若非她现下动弹不得,自己是断然不会碰她分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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