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将明,桂宏面色不佳冲入正厅,见只有陈秀山在里头慢悠悠用着早膳,没看见水玲珑身影。 他今日一早起身,发觉府内人人都被水玲珑派了差事去办,独独只有他,好似闲人一个。 这才急了,难不成就偏他年纪小些,就觉着他不顶用? “玲珑呢?” 他收敛脸上不满,问陈秀山。 陈秀山抬眼,疑惑地瞧他,“这会子正在后头小武场上呢。” 桂宏转身便往后院去,也不管后头陈秀山喊着,“你做什么...欸.. 欸?臭小子!” 后院原是有片小花圃,知水玲珑素有晨起练功的习惯,这几日被手下人收拾出个小武场。 桂宏到得后头,远远见水玲珑手握长枪,正与对面猿臂蜂腰,满脸凶悍的阿大对练。 阿大,是水玲珑她娘身边亲信杨二爷的长子,他后头还有五个弟兄,那小六就是阿大幼弟。 他一家自曾祖那辈起,便是师家家仆,后建起山寨后才对外只称亲信。 待水玲珑收势,将手中的长枪抛给阿大后。 桂宏面上稳重也不装了,一身少年气显露无余,不过到底顾及有旁人在,“大当家!” 水玲珑瞧过来,笑问,“做什么?” 他强忍片刻,“为何人人都有差事,偏我没有?” 水玲珑走过去拍拍他手臂往前去,说道,“我几时说过你没差事。” 她回身见桂宏已经跟上来,便接着道,“你同董大夫已学医好些年了,日后须得更为精进才是,军中往后的医事便全依仗你师徒二人来看顾。” 桂宏听她这般耐心说来,一想也觉着此事紧要,哪位大将军身边没有个得力的医官?偏水玲珑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最是不爱惜自己个,少不得要由他来看顾着。 这般想来,桂宏又高兴起来,抿唇强压下笑意,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定能做好。” 水玲珑回了自己院中,再出来时,已是换了身男儿装扮,衣饰皆很普通。 到前厅时,阿大并两位堂主已是在等她,其中陈秀山装扮的最气派,臂上覆甲,外人看来他便是几人中的主子。 她咧嘴笑着上前,几人皆拱手,“大当家。” 水玲珑点头上下打量一番陈秀山,赞道:“不错,似模似样的。” 昨晚她定了要去京郊大营,便叫了手下几个得用的,商量了一番。 让陈秀山以七当家的身份,带着几人前去,她只扮作从属混在里面,方便她暗中探查营中情况。 且此次前去,最重要的目的则是,让军中大比武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这样行吗?陛下只亲封你为将军,我这般前去,若是不让我等入大营门怎生好?” 陈秀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水玲珑无所谓一笑,面上自有番不羁风采,“如何不行,昭南左路军乃陛下亲封。” “按现下五营兵将规制,两司一千人则为一部,要设千总。” 她说着伸出一指比划着。 “两部为一营,还得有中军及坐营官,其上还有佐官参将。” 她回身朝一笑,“不管他人认不认可,我乃朝廷名录在册的三品大将。” “任命手底下没有品阶的武职,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几人听她娓娓道来,皆面露惊诧,竟然不知她对军中之事,这般了然于胸。 不过也难怪,她娘虽无甚野心,却受其父教导,对兵家之事所知甚详,家族传承不敢有忘,便也尽数教与水玲珑。 她说起此间相关事宜,自然如数家珍。 众人心中又意动起来,虽说是不入流的武职,但却实实在在是官身,日后可得好好当差,也让大当家给咱任个小官当当。 这时下头人牵了马过来,乌头见着水玲珑,便撒着欢嘚嘚跑过来,大头蹭着她面颊。 水玲珑伸手抚摸它颈上鬃毛,拉着缰绳凌空翻身上了马背,一行人五人便往京郊大营而去。 京郊大营又称京军三营,乃是各郡县驻扎守军中提选出的将士,以拱卫京畿要地而设,为五军都督府统辖。其中又以五军营人数最为庞大,三千营最为精锐由陛下亲掌,而神机营主用弓弦弩机。 到大营时,已是日光高悬,阿大取出水玲珑印信,下马前去营门前通禀。 营门前由一队十人看守,见营门前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又有阿大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上前,那几个兵士警惕起来。 其中领头那人手持长矛,大喝道,“军事重地,何人胆敢擅闯?” 阿大面无异色,上前亮出印信,铿锵有力道,“我等乃昭南将军名下将士。” 他说着双手往后一拱,牛眼瞪起,颇有气势,“后头马上是将军新任命的陈参将,今日特特来营中巡查,还不快快让开!” 那营兵听罢,上下打量阿大一番,与身边几人相视,表情皆变得耐人寻味。 又回转身动作夸张去瞧马上的陈秀山,拖着声调道,“哦~,原是那娘们将军名下的人啊~” 话刚落地,身后几个兵士齐齐乐出声。 阿大气的脸色涨红,当下冲上去拉扯那营兵,口中怒喝,“你他娘的胡咧咧什么!老子撕了你的嘴!” 水玲珑身在山寨中,也受过些冷语,但多针对她乖张不羁的性子,从未有人敢以女子身份来说嘴。 忽听有人这般羞辱她,阿大怒气上涌,当下就要上去拼命。 水玲珑端坐马上看着这一幕,用力咳嗽两声,压着嗓子道,“闹什么,先让咱们陈参将进去。” 她从不认为自己生做女儿身,就比之世间男子差什么,照样能提刀上马,威慑四方,又何惧人言。 眼下众将士如此轻视她,说来倒是对她有利,届时在大比武更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陈秀山此时装着下不来台的模样,也开口道,“我们将军却是女子,但那又如何...” “阿大,我们走。” 果然那几名兵士看陈秀山这般模样,便觉自己个猜得果真没错,那昭南将军身为女子身,有几个男儿能甘心屈曲她之下。 这参将只怕也是心有不甘吧,啧啧。 营兵目露鄙夷之色,查验过阿大手中印信之后,还是让几人进了营地。 此处驻扎的是五营中的中军营,人数约在五万左右,营地占地颇广。 水玲珑五人问过昭南军的位置,一路骑马过去。 临近巳时末刻,今日不是大操练的日子,日常营训的兵士三三两两回帐,见着几个生面孔。 都好奇的打量他们,又那些个从营门处听了消息来的兵士,聚在一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各个眼神暗中交流,颇为诡异的气氛一路蔓延。 水玲珑一路上仔细观察,营中普通兵士观之行为松散,见陌生兵士入营,都齐聚争相看热闹。而且从营门到此处,已经过近百列营帐,她发现帐中所留兵士颇多, 还没等他们到昭南军驻扎地,有位身负锁子甲将领打扮的人,从一旁大帐中出来,生的五大三粗,满面络腮胡。 他见水玲珑几人,当下皱眉喝问,“你们是何人?” 陈秀山后那分堂主,当下回道,“我等乃昭南将军名下将士,这位是陈参将!” 那人一愣面上讥讽,冷哼一声道,“昭南将军?不过山中土匪,也敢称将军,莫要笑掉人大牙才好!” 对他们上过战场拼杀的将士来说,土匪竟然能被封大将,还得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这是何其讽刺? 难道仅凭着手下有些人马就能为将,那把为大夏流血厮杀的将士置于何地! 四周的兵士见两边人对峙,忙围拢上来,有位兵士大喊道,“在我们刘参将面前,你们这些土匪也敢称参将!” 水玲珑朝阿大使个眼色,阿大当即将手中马鞭甩出个鞭花,“啪”的一声响,在地上激起一阵尘烟。 他恶声恶气的吼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大当家乃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 将穷凶极恶的匪徒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那刘参将讥笑一声,这莫不是被戳了痛脚,急了? 他身后有兵士喊,“不过一娘们还妄称大将军!” 周遭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兵士,齐齐应声起哄。 “就是!” “小娘们拿的动刀嘛,就大将军!” “是啊,不知见过血没有,哈哈哈哈!” 刘参将并不阻拦兵士起哄,袖手一旁瞧热闹。 这些话,把陈秀山和阿大几人气的胸口起伏,眼睛都红了。 远远瞧见后头有昭南军自家弟兄,正往这处赶来。 他知晓时候到了,便从腰间拔出刀来,一刀斩在身旁木栅栏上,大喝一声,“你等竟敢这样羞辱我们大当家!” “都说你们营中那什么三军大比武,如何如何的厉害!” “若是我们大当家来,只怕你们营中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三军大比武乃京营成立之初,由先皇钦定的盛事。 那时先帝曾多次亲临,亲下御旨封赏夺魁之人,那真就是一步登天了。 要从二十几万人马中层层筛选,每营挑出最武勇强悍的兵士,在高台之上搏杀。 夺魁之人冠以三军武神之称,可升兵种,翻军饷,名姓更可刻入丰碑,名垂青史。 不过,上了高台,那可是以命搏杀,九死一生了。 刘参将听了大笑出声,只当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匪,是被自家兵士气红眼了,才说出这番虚张声势的话来。 他目露精光,当即大笑回道,“陈参将这般说来,我倒是想见识一番,只怕你们那小娘子不敢上大比武的高台啊! ” 他身后的兵士越发兴奋的起哄,“刘参将说的在理!就怕那女将军不敢来啊!” 这时已围拢的兵士已经密密麻麻,只怕来了不少人。 水玲珑见差不多了,突然跳下马扯住一名兵士的领子,压着嗓子大喊,“我们大当家,岂会怕你们这些虾兵蟹将!” 这一下如同滚水入油锅,瞬间就点燃了一众兵士的情绪。 昭南军几百个弟兄,在后头听闻此间事,匆匆赶来,便看见自家大当家与七当家,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兵油子围着打。 这还了得! 干他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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