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中喊杀声四起,与马儿嘶鸣声混扎在一处,听着耳中令人心惊肉跳。 她见陈秀山从混战中抽身,朝着她与桂宏走来,打眼瞧见她手臂带伤,眉头便拧了起来。 他将面罩摘下,清隽的眉眼下鼻梁直挺,下颌线条分明,“怎地还受伤了?” 水玲珑摇摇头:“小伤而已。” 陈秀山却忽面色沉凝,语气肃然说道,“方才你那般着急出手作甚,话还未说清楚,事情恐怕不简单。” 水玲珑掏掏耳朵,面具下那双眸子半阖,显得漫不经心。 从地上拔起被染的血红的弯刀,刀尖滴答还淌着血珠。 她慢悠悠的擦拭着刀上的血迹,闲庭信步走在混战的人群中,不时出手帮上两把,“ 苏家的杂碎,何必与他们废话那许多。” 周遭喊杀声四起,两人却兀自吵起嘴来。 桂宏在一旁已然见怪不怪,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时替她挡开飞溅的血滴。 商队护卫虽身手不错,却敌不过匪徒的凶悍,血肉翻飞中,节节败退! 且护卫队两个主事的一死一逃,仅剩的几人见此,更是无拼死的决心,纷纷四散溃逃。 “苏家这几年发迹如此之快,本就耐人寻味,今日一看只怕苏家在京中,或许真有了不得的靠山。” 陈秀山追在水玲珑身后,兀自喋喋不休。 水玲珑听着他自说自话,全然不当回事,打了个哈欠。 忽回身,眸子眯起说了句:“陈秀山,你戴这额带,可真难看。” 这下可戳了陈秀山的肺管子,他面上时常一本正经,水玲珑却知这厮对自己外表的在乎程度,那真真不可为外人道也。 她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纵身一跃落到那几辆装满黑漆铁箱的车前,看着陈秀山气急败坏的在身后大喊大叫,“水玲珑!你懂什么叫好看吗?!” 她只觉心下畅快,径直用弯刀挑开一个箱子,却见箱子中赫然全是码放整齐的金锭子! 眼中的笑意忽慢慢消散,她回过身与陈秀山对视,眼神黑幽幽的,令人心惊。 如今大夏朝建朝不过十九年,且先帝统一初时仍是战乱不止,常年东征西讨,大小战争不断。 百姓生活是直至先帝驾崩前几年,才真正安定下来,普通百姓莫说是金子,便是连银子都难见一回。 但这苏家,仅仅给京中送贺礼,便是几车的金子。这是何等令人骇然,只怕当今圣上的国库,也未必能拿出这么多金子来。 “便是他苏家身后站着当朝宰辅,皇亲国戚,我也抢定了!” 水玲珑声音凉沁沁的。 原先听分堂来报江南道盐民无米入锅,甚至许多人饿死的言论,她只当消息多少有些夸大,如今看来只怕是言犹未尽! 陈秀山见此,也只得闭嘴不再多言。 自三年前师父离世,她坐上大当家的位置,为镇住手下弟兄,面上威势愈重。 正这时,小六从三人身后跑来:“大当家,后头发现个奇怪的匣子,你们来瞧瞧!” 水玲珑将面具推上头顶,露出张皙白小脸,黛眉笼烟,容若笔描。 峡谷口漫进晨曦薄光,在她脸侧描出均净的线条。 她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伸手揽着小六往后去,“走,看看去。” 摆在三人面前的匣子,两寸见长,不过两掌宽,却是严丝合缝,浑然天成,连锁孔也无。 且匣子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雕工精美,泛着幽幽光泽。 陈秀山伸手细细在箱子上摸索着,入手寒凉,不似铁也不似铜,不知是什么物质打制而成。 他道,“这东西制作的如此精细,其中装着的东西必然不简单。” 水玲珑垂眸扫了眼,想起那管事死前掷出的令牌。 不由回身朝他的尸首看去,却见他被刀划破的手臂上,隐约露出枚图案,她神色一滞。 那皮肉被血迹染的斑驳,而其上赫然刻着威风凌凌的半面虎头。 水玲珑两步跨到尸首旁,凝眉低头仔细去看。 陈秀山与桂宏见她神色突变,便也走过去,“怎地了,这尸身有何古怪不成?” 水玲珑头也未抬,“你来看这个。” 陈秀山也蹲下身凝眉打量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神色凝重看向水玲珑,“这,莫非...” 水玲珑见他如此,便点点头,“你也有印象,看来没错,爹爹常拿在手上把玩的玉牌,刻着的图案同这个一样。” 她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枚玉牌,珍而重之托在手上,递到陈秀山面前。 爹已去世多年,身前从未对寨中人提起他的过往。 寨子里有传言,说他当年奄奄一息倒在山林中,是恰巧被她娘捡回山寨的。 她眉间蹙起,这难道是巧合? 见大伙收拾停当,她收起玉牌,对几人道:“先回山寨。” 随即呼哨一声,众人飞身策马出了峡谷。 此处乃云雾山脉往南的尽头,山脉连绵有数百里,山寨在云雾山中部,距此处尚有一日路程。 山中深山幽谷,崖壁险峻,又因地处南方,常年瘴气弥漫。 急行半日后,天色渐暗,夜晚行路并不安全。 她见前方有水源,便勒马停下回身道,“大伙林中休整一晚,天亮我们再出发。” 这次她带出来的,都是没怎么见过血的年轻一辈的弟子,对她十分信服,立刻齐声吼道,“是,大当家!” 大伙下了马,在林中挖灶生火,忙的热火朝天。 她走几步,坐到河边一块大石上,从怀中摸出那枚玉牌。 爹爹的身世...会不会与这枚令牌有关? 正自思索间,她忽神色一肃,扭头朝来时的山道望去。 片刻后,她收起玉牌起身,身子如飞燕般跃入林中,对身后跟来的陈秀山道,“你看着此处,我去前头看看。” 说罢人已然窜入林中,在树木间飞驰腾跃着。 身后灌木里忽钻出两人,正是在巡哨的小六与刘二狗。 他二人急奔着,跟在她身后低声说:“大当家,前头有两伙人干仗,已经见血了。” 果如她所料,水玲珑点点头,加快了速度,身后两人渐渐跟不上她,落在了后头。 不消片刻,耳边传来愈发清晰的打斗声,借着繁茂的枝叶遮盖身形,水玲珑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停下,朝打斗处望去。 只见山路之上两拨人正混战在一处,其中一伙人看着打扮,莫名让她觉着有些眼熟。 水玲珑仔细看去,只见那些人全是头绑各色额带,身穿短打,这不正是山寨弟兄时下最风靡的装扮? 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从陈秀山几个月前穿着这好汉套装,在大武斗中力压群雄后,就火速在山寨年轻弟子中蔓延,已经到人手一套的地步了。 虽说此时想这些很不合时宜,但水玲珑还是经不住翻了个白眼,陈秀山干的什么好事? 再细瞧这些人使出的功夫路子,阴狠毒辣,分明不是寨中弟子。 而厮杀的人群中,有一人显得格外突兀。 只见狭长山道间,火光映照着两旁绿意苁蓉的大片青松。 青松下有位锦衣青年持缰立马,他漠然与喧嚣厮杀声外,身躯挺拔颀长,发色如墨般漆黑。 如此急迫险情下,他就那样静静立着,连同身前护着他几个的护卫,俱是眉目沉敛。 待水玲珑极目望去,见他模样生的斯文俊秀,细致浓黑的长眉下,眼眸幽暗深邃摄人心魄。 一身银灰色的锦缎长袍,腰间束着鎏金窄边的腰带,由四股八条鎏金丝线编织而成,令他看起来肩宽腰细,气势非凡。 火光明晃晃的照在他身上,耀眼的紧。 水玲珑盯着他瞧了片刻,在心中得出个结论,这看着文弱的小书生,长的倒真是漂亮。 比青山城明轩里头,唱牡丹亭扮杨贵妃的小兰花还俊。 若是这张脸去扮个角,必定颠倒众生,场场爆满。 水玲珑正自漫无边际的想着,之前被她落在后头的小六和刘二狗,挤到她身侧。 小六年纪不过十四五,眉眼灵动,他朝水玲珑努努嘴,轻声道:“大当家,怎地看着像咱们寨子里的弟兄?” “你再仔细瞧瞧”,水玲珑眸子眯起,这些人行动间十分有序,配合默契且浑身杀气十足,看打斗的路数,更是凌厉非常,招招致命,完全是不怕死的打法。 打扮成山寨中人,在云雾山地界杀人,这...想将脏水往偃月帮的头上倒? 小六这会子也看出点门道来,缩在水玲珑身后不敢动弹。 娘诶,这些人好生凶狠,怕不是冲着后头那公子性命去的。 水玲珑已然优哉游哉地在树杈上坐下,甚至从荷包里掏出把瓜子,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完全没有想去帮忙的意愿。 人生在世,少管闲事,她的人生信条之一。 只是还没瞧两眼,她神色忽郑重起来,目光紧盯着一倒伏在地的尸首。 那人手腕之上赫然有枚熟悉的图腾。 她正拧着眉毛思索着,却眼见那小书生这方人被已经死伤过半。 而对面还有十来人步步紧逼,为首那人更是越过护着贵公子的两名护卫,直直朝着他攻去。 另一名护卫在前想要护着他,却被一掌打翻在地,喷出口血来。 那人绕过倒地的护卫,一刀朝着小书生的胸口劈砍过去。 他拽住马缰绳急急往后倒,仰好险避开刀锋。 那人却反手将马腿割伤,水玲珑眼见小书生从马背滚落,被一刀刺中肩膀。 瞧着这一幕,她轻叹口气,十分不耐的小声说了句:“真是麻烦,小六你待着莫动。” 他俩这功夫,出去怕要不了几招就得玩完! 话刚说完,她身影已经如急电般,闪身跃出。 一柄通体玄黑的弯刀出鞘! 刀锋寒光凌凌,“锵”的一声,架住即将割破小书生脖颈的大刀。 此时跌坐在她身后的男子,大半衣襟已被鲜血染红。 水玲珑瞧着对面之人,身材瘦削皮肤微黄,一双杂乱丛生的眉毛下,是双凶狠如野兽般的眼睛,杀气四溢。 她一挑眉,如此强的杀气,此人刀下亡魂只怕没有百人也有几十! 她身后忽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却是低沉清朗:“姑娘,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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