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月昨夜睡的比往常迟些,醒来时昏昏沉沉,赖在床上动了动身子,好像哪哪都疼。 昨晚是与苏景玉吻的热烈了些,但也没有…… 可能是绷得太紧了吧。 一扭头看见枕边苏景玉留下的字条,“小月儿,我去见陈勉,晚些回来。” 她懒懒地坐在床上,将字条握在手中,捂着羞红的脸颊偷笑,回味着昨夜与苏景玉的意动情浓。 巧儿一大早出门去了衍王府别院,桃枝伺候完逢月更衣梳洗,端了早膳进来,收走她换下的寝衣,见衣架上规规整整地挂着昨日苏景玉穿的那件半旧的道袍,请示道: “少夫人,这件袍子可要奴婢拿到浣衣坊浆洗?” 逢月正吃着早膳,抬头望了眼,“不必了,这件袍子不可乱动,我亲自打理。” 桃枝不知道这件道袍是拂风所赠,面露不解又不敢造次,应了声,退出门外。 阳光晴好,照的房里亮亮堂堂,道袍上的灰尘清晰可见,袖口处还沾了几片干枯的荷叶碎屑。 逢月抬手轻轻掸去,指尖拨弄着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的格子纹理,绣工很是精巧,衣料也算上等,穿了多年依旧颜色鲜亮,像是雨后初晴的蓝天。 逢月用帕子一寸寸地拂去袍子上的灰尘,细看腰间缝着一条装饰的带子,二寸宽,颜色与别处无异。 只是没有格子纹理,绣了些祥云暗纹,看起来既不扎眼,又为整件袍子添了些不一样的点缀。 心道拂风道长果真是个爱美人之,连道袍都比别的道士讲究多了。 小心地打理一番后,叠好了收进柜子深处。 两只玉兔彩灯依旧挂在门口,在阳光的照耀下,五色柔光撒了满墙,逢月伸手过去,让光晕在手上流动,嘴角噙着笑意,听见巧儿的呼唤声转头。 “二小姐,衍王府的别院前到处都是侍卫,我说我是来替你约小郡主的,管事的才出来见我,说郡主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还说会代为转告,客气几句就让我回来了。” 逢月眉心微蹙,看来小郡主还被软禁着,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杨艇逃出去没有,那些侍卫到底是防备杨艇还是为了别的。 子溪定亲在即,也只能先将李元君的事暂且放下,过些日子再去看她。 吩咐巧儿去房里把画好的花样取来,坐在秋千上边晒太阳边绣着喜帕。 八月二十九,定远侯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巳正时分,鲁国公府送聘的车队浩浩荡荡而来。 最前方的已经快到苏府大门口,后面的还远在几条街之外,就算在京里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百姓们纷纷赶来围观,苏府门前热闹非常。 陈勉扶着父亲鲁国公陈鸿举下轿,由一众苏府的管事簇拥着向门口行去。 按大夏的风俗,定聘当日陈勉带着媒人到场即可,无需陈鸿举亲临,但苏天寿戎马半生,为大夏国开疆扩土,荡平敌寇,堪称当朝第一功臣。 即便陈鸿举对他当年与太子拉帮结派颇为微词,也敬佩他功勋卓著,加之他刚刚被授予京畿的兵权,便亲自登门以示敬贺之意。 苏天寿笑着出门相迎,同他坐在前厅内寒暄。 孟氏身体初愈,面白如纸,听苏天寿一口一个“小女”地称呼子溪,堵在胸口的郁气难平,勉强扯出笑容,陪着坐了一会儿,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房。 陈鸿举明白个中缘由,不方便多言,权当不知。 苏府前院乌泱泱挤满了人,仆婢们忙前忙后地伺候,苏景玉面无表情地瞟着孟氏瘦骨嶙峋,颓然远去的背影,俯身对顺子低语了几句,拉着逢月站在远处看热闹。 “不出意外的话,子溪与陈勉应当两个月内就会成亲,嫁妆的事怕是指望不上孟氏,还得你帮着张罗张罗。” “这么快!”想到子溪就要离家,逢月喜忧参半。 苏景玉眉尾一扬,拥着她反问道:“快吗?我们不是更快?” 当初她与苏景玉之所以急着成亲,不过是衍王府与苏林两府各有目的罢了,谁成想无心栽的花也有盛开的一天,逢月瞧着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弯着眼睛看着他笑。 前厅门口,顺子对着陈勉恭敬地点头,说了几句后引着他绕过前厅向内院走,苏景玉拉着逢月不远不近地跟着。 寒露已过,放眼望去,桃林里黄多绿少,偶有枯叶被风卷离了枝头,翩然落入土中。 子溪与陈勉在树下面对面站着,许久未见也并不觉得陌生,只是亲事已定,彼此间稍有些羞意,相视一笑,半晌无言。 陈勉清了清喉咙,率先打破寂静,“我从上个月起到大理寺任职了。” “我听说了。”子溪含笑低语,秋风吹起她淡紫色的裙角,飘在陈勉身上。 低头整理间双手被陈勉生硬地握住,她抬眼看他,陈勉神色柔和,语气却坚定: “你家里的事我听苏兄说了,我想娶的是你的人,不会管你姓孟还是姓苏。我爹已经答应让我十月底之前同你成亲,今日便会与苏侯商议,尽快登门请期。” 子溪知道他不忍她夹在苏天寿与孟氏之间,所以才这么急着迎娶,嫣然一笑,大方点头。 不远处,逢月望向这对准新人,笑着叹息,她从未帮人准备过嫁妆,不知该从何做起。 晃了晃苏景玉的手,问道:“夫人没说让我忙着筹备子溪的婚事,我贸然去找她商议是不是有些不妥?” 苏景玉慢悠悠瞥过来,“你是怕她问起子嗣的事吧?” 逢月不觉嘟着嘴,求救似的看着他,想到什么,又倏地撇开脸。 苏景玉忍不住笑,捏了捏她的小手:“你不必去找她,等着她来找你便是,若是她问起身孕,你就说,已经有了。” 逢月脸一红,气的挥手打他。 苏景玉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小声道:“别闹了,他们两个看着呢。” 逢月把头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不再作声,想象着她与苏景玉的孩子的模样,心里越发憧憬。 正院主屋里依旧飘着药的苦味,孟氏扶着心口唉声叹气,楚妈妈皱着眉头,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劝道:“夫人何必非往牛角尖里钻,凡事想开些,别伤了身子才好啊!” “你叫我如何想开?”孟氏手里的佛珠敲在桌面上当的一声响。 “景琮袭爵的事暂且不说,自打我们孟家落了难,苏天寿可曾帮过一星半点?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指望他,如今子溪说了门好亲事他也从中作梗,让她以苏家义女的身份出嫁,不认我们孟家,生怕我们家翻过身来再压他一头……” 孟氏气的一口气哽住,弓着身子咳嗽不止,楚妈妈吓的正要出去叫小丫头找大夫就被孟氏拽住,不知该怎么劝解,随口道:“侯爷也是一时糊涂。” 孟氏强忍住咳嗽,怒着反驳: “他糊涂?当年他嫌弃白莹雪的出身,不等她咽气就来同我爹商议让我续弦的事,如今我们孟家没落了,他是盼着旧事重演,等我死了再娶个门第高的进门呢!白莹雪再怎么说还生了苏景玉,景琮走了,离儿是女孩家,如今我是一点儿指望都没了。” 楚妈妈跟着红了眼眶,悄然叹了口气,强装笑脸再度开解: “夫人这是哪里话,子溪姑娘在府里养了这么多年,与夫人感情深厚,出了阁也不会忘了您,再说她毕竟是咱们孟家的人,哪会不顾及自己的娘家?” “今日我仔细瞧着,那陈家公子当真是喜欢她,将来她为陈家生下长孙,再央着国公爷帮扶咱们孟家一把,就算是侯爷也阻拦不了,夫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多日以来,唯有这几句话说进了孟氏心里。 子溪性子随和,嫁到陈家之后必定讨婆家喜欢,到时候让她帮着孟家说几句话应当不是难事。 再说子溪毕竟是她的亲侄女,不论她以什么身份出嫁,这份亲情总是不会变的。 心里想开些,身子也跟着舒坦不少,孟氏靠在卧榻上歇着,手里转动着佛珠,渐渐平静下来。 楚妈妈松了口气,接过小丫头送进来的补药,一匙一匙吹凉了喂给她喝,叮咛道: “夫人身子不好,子溪姑娘的嫁妆不如让少夫人帮着张罗,多了少了的也省得侯爷埋怨,您若是不放心,我隔三差五地替您过去看看,也让子溪姑娘知道您虽病着,还在为她的婚事费着心。” 三日后,鲁国公府登门请期,将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七,算不上顶好的日子,只是再往前就只有九月初十是个黄道吉日,来不及筹备婚事,往后就过了十月。 陈勉担心子溪留在苏府里左右为难,百般恳求父亲,陈鸿举拗不过儿子,定亲那日又亲眼见到孟氏因为子溪作为苏天寿义女的身份聘嫁而愤愤不平,便答应下来。 楚妈妈亲自来东院向逢月说明孟氏身子不适,请她代为筹备子溪的嫁妆。 距离婚期还有不足一个月,逢月整日起早贪黑地张罗,吩咐府里的管事妈妈们去富隆西街带回几家绣坊的最新样式回来给她和子溪遴选。 再叫京中最负盛名的银楼按照喜服的款式图样定制风格相配的金银珠翠,床柜妆奁等也交由京里知名的裕兴楼按照当年时兴的样子打造。 侯府的几个管事妈妈都知道苏景玉极为宠爱逢月,对这位未来女主人丝毫不敢怠慢,又见她年纪轻,虽然还称不上老练,却也思路清晰,将筹备嫁妆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更不敢小瞧了她,依照她的吩咐早请示晚汇报,将事情推进的还算顺利。 这几项最要紧的安排停当之后,逢月才稍有闲暇,坐在房里绣着还未完工的喜帕。 苏景玉怕她太过辛苦,本打算替她分担一些,见她为了子溪的婚事乐此不疲,便由着她去了。 只是接连多日难得同她说说话,好容易等到她得了空,推延了泰安堂的诊期,留在家里陪她。 深秋,早晚间偶降寒霜,白日里阳光晴好,没有风,便不觉得冷。 苏景玉让桃枝熄了暖炉中的炭火,边喝茶边打量逢月心无旁骛地绣喜帕的模样,心里莫名发酸,手指撩动着绣了大半的喜帕,笑道:“你这绣工,怕是只有子溪不嫌弃了。” 逢月忽地打开他的手:“你嫌弃,我还不给你绣呢!” 晾了他十几日,终于又同他斗嘴了,苏景玉笑的满面春风,手指向上一抬勾住逢月的下巴。 “夫人别恼,得空了也给夫君绣一个呗?” 逢月侧过来脸躲开,不置可否,只抿着嘴笑,神色微动,放下手里的喜帕问他: “景玉,我好几次让楚妈请示夫人,给子溪置办嫁妆花费多少为好,夫人总是说的模棱两可,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爹的意思?” 苏景玉想也不想便道:“你想怎么置办都好,只要别累着就行了。” 逢月欣慰又有些踌躇:“要我自己做主?不好吧?” 前次在正院见到苏天寿冷漠如寒冰的样子,她心里免不得难受,一想到要去见他就打怵,但若这么大的事都不去请示一番,就算苏天寿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对她更加不满。 苏景玉把茶盏递到她手中,无所谓地轻笑,“爹刚接掌了京南的兵权,听说这几日一直宿在南大营,等他回来了,我去问问便是。” 到时候就算有错也有他顶着,不会有人怪到逢月头上。 逢月点头,接过茶盏一口喝下,趴在桌上笑吟吟地看他,倏然眼睛眨了眨,坐起身道: “景玉,王公公命在旦夕,衍王如果真的打算利用他对付皇帝,应该很快就会动手,前两日我听外面传言说皇帝打算放太子出来,这个时候爹接管了京畿的兵权,会不会要出什么事了?” 苏景玉垂着眼睫,拇指缓缓摩挲着茶盏侧壁的青花纹路。 他想不通皇帝为何会突然授予父亲京畿的兵权,若说是因为南疆蠢蠢欲动,不得不笼络父亲,让他再次领兵出征,却只给了他京南的一支军队,摆明了还是不够信任,更像是一种利益交换。 他始终不相信父亲是真的有意帮扶衍王,否则也不会与太子决裂之后沉寂了十年之久。 皇帝有意让太子回京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衍王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场宫变在所难免,若父亲果真介入其中,衍王的胜算并不大。 “小郡主呢?她近来怎样?”苏景玉气定神闲,看不出半点忧虑之色。 逢月也跟着安心了不少,淡然道:“我前几日还叫巧儿去过别院,说是约不到她,想来还被软禁着。”说完仍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苏景玉见躲不过去,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有夫君在呢,你操心这些做什么?忙碌了这些天眼圈都黑了,像个熊猫似的,先别绣了,去补一觉吧。” 逢月这些天早起晚睡,梳妆、卸妆时房里光线都暗着,没留意到自己的脸色。 半信半疑地跑去菱花镜前端详自己,依旧粉面如桃,盯着镜中道:“苏景玉,你又哄我!” 再细看镜中的自己的确有了几分疲态,不禁打了个哈欠,苏景玉趁机替她铺好被子,放下纱幔遮挡阳光,让她小憩一会儿。 午膳备好,桃枝和巧儿叩门,苏景玉让她们稍晚些再进来,和衣躺在床上陪着逢月。 她睡的小脸红扑扑的,苏景玉微笑地看她,轻柔地将她踢开地被子盖好,想着以后都不再把朝中阴险诡谲之事说给她听,免得她担惊受怕。 她是他的妻子,本该被他保护着,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