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西边耳房。 大总管于裂坐在正中的圈椅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王府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的奏报,越想越觉得方才的事情透着蹊跷。 顺子是苏景玉身边的小厮,不好好在主子身边伺候着,反倒三天两头往王府跑,连刘丁刘卯都与他熟络至此,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对主仆别有用心。 刚刚顺子说起苏景玉在阁楼上,但没说东面还是西面,他不放心,随后派刘丁悄悄去东阁楼看看,别惊动任何人,却并没有见到苏景玉在附近。 糟了!于裂急躁地打断管事们的奏报,“都先出去!”众人面面相觑,行礼后相继退下。 刘丁刘卯对视一眼,自两侧上前,拱手道:“总管,有何不妥吗?” 眼见堂内的管事全部退出门外,于裂忽地从圈椅上站起,沉声吩咐,“跟我去东阁楼一趟。” 刘丁刘卯知道事态严重,紧跟着在于裂身后。 顺子蹲在荣庆堂通往东阁楼的路边放哨,远远瞧见于裂带着两个心腹风风火火地走来,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脸色微变,忐忑地朝东阁楼方向望了一眼。 转回头时于裂等三人已然快要走到面前,忙不迭迎上前嬉笑道:“这会儿正热的时候,大总管您去哪啊?” 他越是阻拦于裂越是怀疑,加快了脚步往东阁楼去,冷声喝道:“闪开!”刘丁沉着脸,抬手挡开他。 明显已经败露,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顺子追着于裂一路小跑,心里着实替苏景玉捏了把汗。 主人一直没有来预定的地方找他,必是还在阁楼里没有出来,这要是被王府的人抓着正着,他该如何脱身才好。 东阁楼就在眼前,顺子急的满身大汗,眼珠滴溜溜乱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提醒苏景玉当心些。 故意扯着脖子嚷道:“大总管,阁楼看着挺漂亮的,就是矮了点儿,还没这古树高呢,站在楼顶上怕也看不见整座花园。” 于裂瞟着顺子紧张的神色,更坚信了事情有异,在阁楼下站定,目光从一层向上扫视,刘丁刘卯不顾顺子捣乱,跟着向阁楼上张望。 “总管,门都锁着呢。”刘丁轻声。 于裂视线紧盯着二层门环上只缠了一圈的锁链,长眉一簇,“跟我上来!” * 阁楼里,逢月依偎在苏景玉怀中,心绪渐渐平静,仰头看他,“苏景玉,我们怎么出去啊?” “出去?”苏景玉垂着眼睫,似笑非笑。 他第一次这样抱着她,沉醉于前所未有的甜蜜里,只盼着能与她再多呆一会儿,不回答她又怕她心里难安,轻声道:“放心吧,顺子没见我出去,会来找我的。”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逢月被他抱的太紧,不舒服地挣了挣。 她并不是刚刚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只是相较于他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出现在面前,抱着安慰她,这个问题显得微不足道。 “我撬门进来的。”苏景玉直言不讳。 “撬门?”难怪阁楼的门没有锁,逢月诧异地看他,“为何?” 两个人眼里均只有彼此,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异动,直到顺子的声音已经十分清晰地传来。 苏景玉眸光一凛,仔细听着,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像是有好几个人,来势汹汹,震得地面都跟着颤动。 转瞬间,门缝透进的阳光被挡住,铁锁哗啦一声响。 逢月还在疑惑苏景玉为何会撬门进来,他到底想干什么,压抑的气氛接踵而至,她惊愕地看着苏景玉,不禁为他面临的处境担忧。 下一刻,苏景玉突然将她扑倒在地,手臂绕到她颈后轻托,炙热柔软的唇舌吻了下来,将她尚未出口的惊呼声吞没掉。 唇瓣被粗暴的撬开一道缝隙,逢月双眼紧闭,死死地咬着牙关,双手抵在他胸前不住抖动。 门上有响动,像是已经被推开了,眼前被苏景玉挡的死死的,感受不到一丝亮光,意识被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撕得粉碎,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门口那几人如料想中一般仓皇躲闪,苏景玉却已经陷入情迷,难以自持,双睫闭起,动作骤然轻缓下来,嘴唇在逢月的唇瓣上轻柔的碾压,辗转厮磨。 交缠的气息,温柔又热切的亲吻将逢月周身力气散去,在他身下化为一汪春水,柔润无骨,涟漪轻漾。 齿间不自觉微微张开,苏景玉趁虚而入,挑开她的牙关探入口中,与她的舌尖轻轻勾缠在一起,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吻着,逢月几乎连呼吸都要忘了,快要溺毙在苏景玉的唇舌中。 终于,苏景玉恋恋不舍地离开,手臂探到她腰下抱着她坐起,手掌揽着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宽大的袍袖挡在她身前,极慢地抬眸瞟向门口。 两扇大门向里敞开着,阳光铺洒在他俊美无瑕的脸上,眼里还勾着缠绵的余味。 看着门口半露着熟悉的衣角,嘲讽一笑,“于大总管还有这癖好?” 于裂脸都绿了,拘泥地向门口挪了半步。 他有了些年纪,对男女之事又一向自持,实在不敢相信竟有人会大白天在别人府上做客时,还忍不住拉着夫人躲在暗处做这种事情。 好在他来的早,万一再晚些,撞见两个人连衣服都脱了,岂不是要剜去双眼? 早听说苏景玉为人放荡,没想到竟然龌龊心急到这种程度! 面上勉强维持着体面,心里暗自骂了句伤风败俗! 刘丁与刘卯互看了一眼,不得不双双站出来解围。 “苏世子见谅,小厮说阁楼里有动静,大总管担心是哪位贵客无意间被困在阁楼里,怕怠慢了,所以带着我二人过来看看。” 刘丁刚刚说完,刘卯跟着附和,“正是如此。” 苏景玉一手挡着逢月,一手搭在膝上,满脸看热闹的表情等着于裂开口。 于裂一对花白的长眉动了动,心中疑虑难消,客套道:“苏世子,于某年纪大了,依稀记得这座阁楼的大门平日里一直是锁着的,敢问您与尊夫人是怎么进来的?” “撬门进来的。”苏景玉半真半假地回,瞥见于裂神色微变,扬头笑了笑,又道: “我这两日事忙,没闲暇与夫人亲热,难得今日得空,王府的景色又好。人生在世,唯有良辰美景与美人不可辜负,大总管,你说是吗?” 苏景玉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悦之意,像是在埋怨于裂坏了他的好事。 逢月还未回过神来,脑中一片混乱,身上的热浪还未散去,听了苏景玉的话羞的全身像是火烧一般,靠在他肩上微微气喘。 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能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于裂的脸比方才更绿,刘丁刘卯二人也听不下去,几乎同时向两边跨出一步,退到门边去了。 苏景玉探究地看着于裂,他如此紧张这座阁楼,绝不会只因为密室里的十颗赤练,看来那石梯底下果真藏着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巨大秘密,可惜今日惊动了他,以后想再来王府查探是不可能了。 “大总管,时候也不早了,我与夫人能走了吗?”苏景玉唇边勾着一抹嘲弄的笑。 于裂不置可否,微眯着双眼陷入沉思。 苏景玉说他是撬门而入,他一个混不吝、浪荡子,姑且可以相信他的话,也相信顺子之所以蹲在路边放哨,故意阻拦他,不让他到阁楼来,是为了遮掩苏景玉和夫人在这里交欢的事。 可苏景玉没有钥匙,门又是从外面锁上的,欢愉之后他要怎么出来?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于裂越想越觉得可疑,又不好损了他的颜面,赔笑道:“苏世子说的哪里话!只是于某还有个疑问,这门是谁帮您锁上的?” 苏景玉冷哼一声,“这门是谁锁的?我倒也想叫那人过来问问!” 他本以为怀里的逢月会阻止他说出林玉瑶来,垂目看她,见她小脸通红地害羞躲闪,没有半点要制止他的意思,心道这丫头一点都不傻,知道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林玉瑶与姜姃,否则万一于裂找她们来对质,他刚刚那一段谎话瞬间便会被拆穿。 他抬眼厉声道:“顺子呢?让他滚过来!” 顺子刚刚亲眼目睹了苏景玉与逢月激情拥吻的一幕,捂着脸跑到楼梯旁站着,两只手把着墙角向门口这边张望,竖着耳朵听着苏景玉与于裂的对话。 虽说他也不解门到底是被谁锁上的,但一听见苏景玉叫他,立马明白了主人的用意,两步窜上前,一脸无辜地摸摸脑后。 “世子啊,我这不是怕有人闯进来打扰了您和少夫人嘛,想着等您这边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给您开锁,这块锁头破成这样,想打开还是挺容易的。” 时间差不多了……苏景玉忍不住笑,心道顺子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回去得好好管管他,免得他胡来。 顺子说的跟真的似的,却只骗过了刘丁刘卯二人。 于裂盯着门边的锁看了半晌,在心里感叹,堂堂定远侯府,竟然出了这对都擅长撬锁的主仆二人。 若不是苏天寿时运不济,生了这个败家子,就是苏景玉把他当猴耍,一句真话都没有。 两者相较,他更相信后者。 可苏景玉编的头头是道,再问下去无异于打他的脸,万一因此得罪了苏天寿,自己在衍王面前怕是难以交代了。 只得顺着他的话笑道:“苏世子请便吧,今后不论有何吩咐,大可同于某说,这阁楼里阴暗,对身子也不好。” 苏景玉挑眉,“那就有劳大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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