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略使府邸。 “你可听说了,衡山公主殿下的驸马,他父亲,就在我们这呢。” 楚四听闻了这则消息,将人唤到前头来:“此话当真?” 说这话的侍女点点头:“那人自个说的,说他是公主的公爹,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是和他平起平坐。” 楚四闻言:“这人是不是疯了?” “可不是醉酒的疯话嘛。” 楚四心中一动:“这人是做什么,现在何处,你去打听了来,和我仔细说说。” 楚四去了爹爹那里。 没过多久,经略使便召见了李闻。 自称驸马父亲的,是一个形貌只能算端正的男人,脚步虚浮,眼肿如泡。 看不出和驸马丝毫的相像。 楚四见李闻的第一眼,脸上显出明显的怀疑。 “你可想好了,冒充贵族,人公主一个不高兴,把你砍了都是轻的。” “公主又怎样,我可是她亲亲的公爹,嫁到我家,那就是我家的人了。”李闻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气,大着舌头嚷嚷。 军中不许喝酒,李闻只是个杂役,等闲也没人管他。 楚四莫名有些愉悦。 “是啊,你是公主的公爹,公主自是不能拿你怎么样的。”楚四道。 李闻这会儿脑子本就不太清楚,叫酒劲一激,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那天衡山公主进城他也去看了,我滴个乖乖,那样的威风,还是公主,一定很有钱。 指缝里漏一点,也够他赌好久了。 当年倒没有看出,这小子竟有这个造化,不愧是自己的种。 他没有听见楚四的嗤笑。 楚四道:“你当真认准了,我可是听说,那驸马姓易呢。” 李闻老态尽显的脸上闪过不自在,也顾不得这里是经略使府了。 “姓他娘狗屁的易,楚小姐,我认得真真的,就是我的种。”李闻说话,唾沫星子横飞:“他那早死的娘姓易,这臭小子忘本。” 楚四饶有兴致:“你想认这个亲,我日行一善,帮你一把。” 楚四指着李闻,对经略使撒娇道:“李大人可是衡山公主的公爹呢,怎么也得是个百户吧。” 经略使并不很懂女儿心思,但又不是真的叫李闻带人,既然和公主有关系。 一个虚衔而已,给就给了。 经略使不在意地点了个头。 职位上去了,毎日能领的俸禄也就多了,李闻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连酒都醒了不少,对楚四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的走了。 景山别院,顾岁晴把玩着像征节度使的黄钺。 有了这个圣旨亲赐的黄钺,她便是朗州名义上的主人。 当然,名义上,和实际上,并不是一回事。 历史上,持节的节度使,被架空当个摆设的也不是没有。 休说节度使,便是所谓奉天承命的帝王,随着朝代更替,也不乏大权旁落的时候。 “这封旨意,是父皇罢朝前,传出来的。”顾岁晴沉声开口:“京中形势于我不利,我担心父皇。” “这封旨意,是圣上对你的成全。”韩涛道。 顾岁晴点头,有些低落:“我知。” 书房挂着大俞的舆图,顾岁晴的眼神落在上京上,在舆图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点,距离渔阳不过两个巴掌的距离。 韩涛像是看穿了顾岁晴所想,断然摇头:“不可。” 易安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顾岁晴自嘲一笑。 眼下绝不能回京,抗明旨是不忠不孝,她会非常被动。 她当然清楚,这个旨意,已经是父皇和谢家角力周旋的结果,兴许还有赵家,梅家,世家嘛,同气边枝。 上京林许衡的封位节节攀升,这边许她在渔阳持节。 不能回,也不该回。 “我怕,见不到父皇最后一面。” 顾岁晴坐在中间,韩涛想要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顾麟殷储位未定,京中必会乱上一段时间,宫里宫外,还有芳玉楼,从现在起保持静默。” “先要清理一下朗州了。” 年轻的公主脊梁笔直,韩涛恍然意识到,这不只是他的徒弟,也是他追随的主公。 年节尚未过完,府上登门了一位不速之客。 “易安的父亲?”顾岁晴扫了一眼帖子:“还是经略使引见的,倒是巧了,我正要去找他呢。” 掌着朗州境内人数最多的军队,任由苍厥游牧长驱而入,流民过境无动于衷。 其心可诛。 顾岁晴没有功夫慢慢去查经略使同苍厥有没有勾连。 她是朗州节度使,这支军队,她是必得抓到手里的。 “帖子我接了,给他们下拜帖吧。”顾岁晴起身,去找易安,易安在院子里练功。 他手里只随意地掂着根树杈,劲风过处,有嗡鸣之声,瞧着像是又有精进了,顾岁晴微微笑了一下。 顾岁晴自入了渔阳后,陷于案牍,筋骨现在差点意思。 也该松松筋了。 两人比划了百来招,以易安在顾岁晴脸上啄了一口,闹了个大红脸结束。 “今天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倒叫易安先开了口。 “你父亲,不知怎地,搭上了经略使,明天你招待一下,看怎么弄。” 易安父亲的情况,顾岁晴大抵是知道一点的,只是一时半会拿不定易安是什么打算。 “父亲?”易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摇摇头:“他配不上这两个字。” “阿晴你够忙的了,不用管这事,我会解决。” 第二日,经略使携楚四,同李闻登门。 顾岁晴亲自接待了经略使,在书房。 李闻被和楚四则被带到了会客厅,易安泡好了茶,笑意盈盈地请他们入座。 面对顾岁晴的时候,经略使觉得很奇怪,他本以为招待他的会是驸马。 真是不像话。 他对上衡山公主美貌卓绝的脸,经略使将话咽了回去。 他夫人不在,他也乐得和美人多说几句。 易安这边,他到了会客厅,只站着,并未入座。 李闻自入了府,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转。 多新鲜呐,这样大的宅子,只怕宰相家也没有这样的气派。 我滴个乖乖,这亭台上秀的,是凤凰吧,正儿八经的凤凰。 可不是嘛,他儿子有本事,娶了皇帝的女儿。 以后他也是皇亲国戚了,哈哈。 楚四没见到衡山公主,笑道:“殿下怎么不见见自己公爹,莫不是不好意思。” 易安并未搭理楚四,只打量着李闻,他的生身父亲,看着李闻眼里溢出贪婪的光,左顾右盼后,舒心地替自己倒上一杯茶。 “初一,你如今有出息了。” 是的,只因易安生在三月初一,这个男人便叫他初一,甚至没有为他取过名字。 “我叫易安。” “好名字,”李闻讪笑一声:“但你是我李家的种,姓李的。” “是啊驸马,他可是我爹新升的百户呢。”楚四笑意更深。 “我是入赘,追随妻主的姓,也是姓顾。”易安平缓道。 “入,入赘,”楚四打了个磕巴:“驸马一表人才,怎会入赘,莫不是殿下心有芥蒂。” 入赘,妻为妻主,公爹便是外人,倒确是压不了一头。 只是,自古哪有皇室招赘的道理,这驸马也并未改姓。 楚四皱眉:“驸马文成武就,又何须这般自苦,你生父在此,若有什么苦衷不妨道来,驸马若不嫌弃,我也能帮着参谋。” 闻言,易安终于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了一眼楚四。 楚四心头一悸,住了嘴。 那是在军中令行禁止养起来的杀气,楚四只在她父亲身上见过。 “没有苦衷,楚小姐慎言,能陪在公主身侧,是某前世修来的服气。” 楚四想得没错,皇族招婿,并没有入赘一说,论起来,是顾岁晴嫁与他。 下嫁与他。 只他太清楚,李闻,对女人,尤其是嫁过来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态度。 传一句到顾岁晴耳朵里,都是对她的亵渎。 倒不如直接从根上绝了他的念头。 “本来想着登门拜访大人,倒叫大人先来了。”顾岁晴客套道。 经略使详细讲了易安父亲的始末,顾岁晴点点头。 易安说会处理好,她相信他。 若他愿意奉养,公主府也不是养不起。 “我今日来,不是想同经略使说这个的。”顾岁晴缓缓倒酒,露出一截皓腕:“有人同本宫说,经略使同苍厥有来往。” 经略使只觉得眼前雪白的肌肤叫人移不开眼,酒还未喝,便已醉了。 “边境相邻,偶尔互通有无罢了。”经略使摆摆手,将酒一饮而尽。 “互通有无?”美人连冷笑都是赏心悦目的:“默许苍厥犯边,这也许该叫,通敌叛国。” 最后四字落下,房门大开,门外进来一支全副武装的卫队。 经略使一个哆嗦,酒醒了,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烟消云散。 他的神色愤怒又狼狈:“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持节朗州,身为节度使,便容不得你和异族勾连,大人嫌隙在身,便在我府上歇息几日吧。” 卫队扣住了经略使,经略使发疯一般地扑腾起来,却无济于事。 “贱人,”经略使气得脑子嗡嗡,并未听清持节朗州四字。 顾岁晴起身离开。 经略使待冷静下来,终于回了神。 持节,节度使。 他手里有兵,节度使也未必能拿他怎样。 公主府外。 顾岁晴翻身上马,军队鱼贯而出,直奔经略使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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