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庄。”顾岁晴详细介诏了大小和规模，也简要提了提往后的规划，这当中，她一直留意着钱芳玉的反应，见她一直凝神细听，神情若有所思，说到关键处，明显是听得懂，而且有自己想法的。 只是她俩这是第一回见面，不能交浅言深罢了。 顾岁晴心中点头：“虽然你之前没有入过这门生意，想来，不会比你掌握芳玉楼更难。” “殿下很看得起我。”芳玉道。 顾岁晴应下：“我也损失得起。” 胡萝卜给了，大饼也画了，就看芳玉是否愿意为她所用了。 这个结果对现在的顾岁晴很重要，她往后的毎一步，都需要用钱铺路，顾岁晴心中忐忑，面上不显， “殿下容芳玉考虑考虑。”芳玉福身。 顾岁晴笑了，站起身来：“没关系，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再谨慎也不为过，只是本宫不便在宫外逗留太久，芳玉姑娘若是想好了，给娥皇镖局去个信就是，你的母亲很思念你。” 一步，两步，顾岁晴心中默数，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芳玉的声音响起，顾岁晴心中呼出一口气。 “十二个点。”芳玉道。 顾岁晴在观察芳玉，相应的，芳玉姿态柔顺，但心里也在揣摩与权衡。 各自计较。 这是一笔生意，合作愉快的话，才会有后续的生意。 “不成。”顾岁晴断然否定，开什么玩笑，父皇取八成，我剩下两成，也就是二十个点，你拿十二个，拿得比我还多，岂有此理。 “你那茶庄子甚远，小女子背井离乡，总该多些银钱傍身。”芳玉幽怨道。 顾岁晴似笑非笑：“芳玉姑娘身无挂碍，还是轻些比较好。” 刚刚还说再无瓜葛，这会儿又背井离乡了。 “十个点，外头风霜雨露，出了这楼，女儿家的保养是要花大价钱的，可不是人人都像殿下这般天生丽质。” 女子夸她貌美，还是芳玉楼的老板娘，这话顾岁晴受用，但生意不能让。 “八个点。”顾岁晴道：“这茶庄是现成的，你若往后，开展了新的营生，我可以给你这个数，对了，刚刚没跟你说，我到时拨给你的人，可都是圣上亲赐。” 芳玉吓了一跳，她本以为是公主自己的生意，贵女千金打打闹闹，对芳玉来说，这个进入更高层次的机会，不可谓不宝贵。 这芳玉楼里，不乏有权贵来往，也曾有不少人，说愿意纳她回家。 一方后宅，还没她这楼里宽敞，说的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恩德似的，叫人不胜其烦。 这位公主就不一样了，公主是女人，芳玉在公主眼里看到了勃勃的野心，野心，是会有共鸣的。 听话听音，皇帝也在里头，那这生意，就不当是私事了，芳玉心头火热。 “那就恭祝殿下财源广进，万事胜意了。”芳玉展颜一笑。 顾岁晴也笑起来：“借你吉言。” “这边芳玉楼你打算怎么弄？”易安插嘴问道。 瞧是男子，芳玉抢白道：“殿下，我帮你做生意，不卖身的。” 顾岁晴愣了：“他是问你，你帮我经营茶庄，芳玉楼谁来打理，你在说什么？” “欸呀，琳姐姐能上手的，我还以为这人打我这楼里姐妹的主意呢。” 易安：“……” “姐妹们只卖艺不卖身的。” 易安：“哦。” “郎君这么俊俏，破一次例也没有关系啦！” 顾岁晴：！ 芳玉娇笑着送走了顾岁晴等人。 有马奔腾，飞灰四散，马匹浑身纯白，只额间一点墨一般的纯黑，是苍厥宝马，千山见雪。 骑马的汉子很快就消失在顾岁晴的视线中。 “苍厥人这么快就进京了？”顾岁晴道。 苍厥之前有呈过条陈，想与俞朝做生意，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交流开放互市，顺便带回他们意外死亡的皇子。 苍厥在边境屡屡犯禁，这时候提互市，不免有胁迫的意思，皇帝颇为窝火，至于耶律昂沁，皇帝是这么说的，他视耶律昂沁如亲子，不忍其曝尸荒野，特许其葬入皇陵，享俞朝永世香火。 这话真假难辨，但皇陵许进不许出，也没人能掀了皇陵去验证这个。 臣子们在朝廷上盛赞皇帝君主仁慈宽和，堵得苍厥使者出不了声。 易安点点头：“这条路就是往驿馆去的，天色不早了，我送殿下回宫。”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顾岁晴喃喃。 她与苍厥的前尘旧事，易安都知晓，他走到顾岁晴身边，牵住了顾岁晴的手，十指相扣，易安道：“都过去了。” 顾岁晴释然一笑，是啊，都过去了，就在今天，她还争取到了钱玉芳，那可是未来的钱算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总会越来越好的，顾岁晴这么安慰自己。 是夜，顾岁晴用了水，只着中衣偎在床头读书。 书的卷叶已被磨起了边，书读百遍，总会有新的意思。 “阿晴。”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岁晴连忙起身，都这个时间点了，易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顾岁晴看了一眼外边值夜的侍女，正昏昏欲睡着，顾岁晴绕去后厢房开了窗，易安落地，稳了下气息才开口。 “苍厥准备求娶公主。” “娶谁？”顾岁晴皱眉，皇帝的膝下，总共就她与舒娘，也都在适嫁的年龄，她的亲事订下了，就剩下舒娘。 她不喜这位妹妹，但也不乐意她被苍厥糟蹋。 “父皇什么态度？” 易安摇摇头：“现在还很难说，用公主换边境安宁太平，朝中风向，应该是乐意的。我只怕，到时有心人算计到你的头上，此事，还需好好筹谋。” 抵达上京的苍厥使者被皇上晾了足足三天，才举办了洗尘宴。 同行的还有一位皇子，据说在苍厥十三部落排行第五，为人毫放热情，喜好呼朋引伴，来上京三天，在青楼里泡了两宿。 还上过芳玉楼的门，意图求娶公主的消息，便是芳玉正式为顾岁晴效力的投名状。 芳玉人已经往茶庄去了，芳玉楼迎来送往的消息，也连带着会往顾岁晴这里报，虽零散不成体系，却很有价值，以芳玉楼为基点，顾岁晴顺势开始收拢上京城中的乞丐。 也不用多了，毎日匀出些饭食，出些银子打点丐帮的小头目，消息无论大小，汇总到镖局，由易安报给顾岁晴。 谢家的人，在苍厥到达上京的第一天，就登了驿馆的门。 在皇帝摆明不待见，甩脸子给苍厥瞧的时候，谢家的人，偷偷摸摸的走的后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岁晴揣度着这条消息，一时拿不准其中意思。 到了洗尘宴上，苍厥呈上了礼物，有珍稀草药，名贵宝石，皇帝笑容和询，但显然兴致缺缺，苍厥五王子丝毫不觉得尴尬，从头到尾慷慨激昂得很。 “我诚心前来，只为求娶一位高贵美丽的公主，若尊贵的陛下允准我的请求，我愿献上十匹汗血宝马。” 此话一出，群臣的脸色变了，苍厥产宝马，在战场上，骑兵对阵中，大俞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拉平马匹的差距。 马匹改良，是皇帝一直在着手推动的事情，但从来收效甚微。 “雌雄对半，聊表我追逐美丽公主的诚心。”五王子补充道。 群臣哗然。 舒娘在上首面无血色，皇帝一语不发。 五王子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影响，他扫了一圈在座出席的贵女们，被他看到的女子纷纷低下头去，恨不得当场消失，万一遭了这个煞神的注意，后半辈子就完蛋了。 苍厥那等不开化之地，女人是如同牛马一样的资源，因其稀少，甚至有着父死子继这等荒谬绝伦的习俗。 “此事……”皇帝缓缓道：“容后再议。” 苍厥放话娶公主的消息很快就在上京传开了。 后宫中，舒娘扑进皇后怀中痛哭出声：“我不要嫁苍厥人。” 她想象着上京的那些传闻，越想越觉得眼前发黑，叫人绝望。 凭什么，除了母后，她理应是大俞最珍贵的女人，享尽尊荣，要是被送去和亲，她这辈子就毁掉了。 舒娘脸色苍白：“明明是姐姐更好看的，姐姐比我大上一岁，要和亲，也理当是她。” 她这么念着，越发觉得此事可行：“母后。” 皇后搂着女儿，也是神色沉痛：“我儿苦矣，晴娘，已经许了亲事了，是你父皇很看重的那个状元。” 订了亲，又没成亲不是吗，虽然舒娘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自己在容貌上输了顾岁晴一筹，这不正好，要是能让苍厥王子看上顾岁晴就好了，苍厥王子肯定希望娶一个更漂亮的女人回去。 舒娘不无恶意想，至于易安，肯定也是看中了顾岁晴那张狐媚子脸，自己是中宫嫡女，有皇后撑腰，若嫁易安的是她，日后定能叫他明白自己的好处。 和后宫的惨淡相比，前朝议政倒是热火朝天。 十匹能够配种的汗血宝马意味着什么，在场诸位都很清楚，利用得好了，过个几年，大俞的骑兵战力，兴许便能再上一层楼，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 这是皇帝不能拒绝的条件，只是需要牺牲一个女儿。 皇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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