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宴会见面,陆斯陶跟梁骆白表达过,希望他把香树堤那块地转让给自己。 当然,梁骆白委婉的拒绝了。 陆斯陶回去之后也准备了第二方案,拿到香树堤那块地自然最好,拿不到,她还有替补方案。 后来,沈书瑜以集团项目组的名义正式跟君际提出过转让的事,也没谈下来。所以,已经决定用替补方案了。 梁骆白这次约她喝咖啡,陆斯陶有点没想到。 她过往搞得那么一丁点的事业上,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接触对象,都是年轻人,活力且耿直,鲜少弯弯绕绕。 所以,她不太明白梁骆白说,想就香树堤的事和她解释一下,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再年轻也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句话的道理,还能就这事记恨他不成? 但他诚意相邀,她只能说自己脚崴了不太方便,改天。 可没想到,他直接过来看望了。 “早就想约你坐坐,只是前段时间在出差,抽不出时间。”梁骆白说。 陆斯陶玩笑问:“君际生意往来的人那么多,你每拒绝一个,都要特意解释一次吗?” “当然不是。”他笑,抬眸看她,“你不一样。” 陆斯陶理所当然地说:“还是我哥的面子大。” 梁骆白笑笑,没多说,示意她甜点:“记得你爱吃,尝尝,和小时候的味道还一样吗。” 陆斯陶抬眸看他:“是小时候香树堤旁边那家的甜点吗?” 梁骆白点头。 陆斯陶满怀期待地用小叉子吃了一口……就是巴斯克芝士蛋糕的味道,和她以往吃过的巴斯克芝士蛋糕的味道,大差不差。 不知道自己从前为什么会格外怀念那家店的芝士蛋糕。 是怀念小时候的状态吗? “还是很好吃。”她弯唇说,“谢谢。” 梁骆白笑着轻摇了摇头。 就是这个时候,陆斯陶看见了段邃,他站在连廊外,烈日强光下,周身仍透着一种锋利冷感。 “斯陶?”梁骆白喊她。 陆斯陶转眸看回梁骆白。 “我堂妹,沅青,你见过吧?”他问。 “嗯。”之前的宴会上见过一次,好像年纪不大,蛮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见过。怎么了?” 梁骆白拿出请柬,笑说:“她十八岁成人礼,想请你去,怕直接找你太唐突,托我送请柬。” 陆斯陶笑,收下:“我一定去。” 她瞥了眼连廊,已经没了人影。 梁骆白后面还有事,就没多聊,离开了。 陆斯陶坐在凉亭没动,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你在哪?」 段邃很快回复:「房间。」 陆斯陶:「过来。」 段邃:「有事?」 陆斯陶:「你答应我的,蛋糕。」 他回:「还吃得下?」 陆斯陶:“……?” 虽然只看文字,但她莫名觉得这句话语气不太好。 都敢对她语气不好了,他现在不需要刻意收敛气场了吗? 还有,她以前让他过来他都是立马就过来的,从不问为什么,现在居然还会问“有事?”他现在很厉害么! ……诶?陆斯陶忽然想到,这么反常,他是在表现吃醋吗? 那她得哄哄才对吧? 陆斯陶发了一个“眼巴巴”的撒娇表情包过去。 陆斯陶:「你答应我的。」 两秒后,段邃的消息回了过来。 他问:「送去哪?」 陆斯陶:「凉亭。」 陆斯陶:「我回不去了。」 陆斯陶:「要抱抱.jp」 对话框顶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十几秒,他回过来一个字:「好。」 陆斯陶丢下手机,捧着脸望着他房间所在的方向,不出片刻,他出现在视线内,陆斯陶弯唇笑起来,冲他挥手。 段邃目光微动了一下,大步走过来。 她仰起脸看他,笑着,软软说:“你来了。” “嗯。”他低声应,“回房间还是在这里?” “回房间。”陆斯陶朝他伸手要抱。 段邃弯腰把人抱起来,低声问:“刚才怎么过来的?” “梁骆白抱过来的。” 她说完,明显感觉抱她的人顿了一下,她抬眸看过去,他神色冷峻无澜,眉眼沉静,好似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他刚刚明明顿了一下。 “你不开心了?”陆斯陶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线,问。 段邃淡淡:“没有。” “那你笑一笑。”她说。 段邃不说话,只迈步进屋,上楼。 “你不理我了。”陆斯陶手指揪着他肩头的衣服布料。 “没有。”他说。 “那你为什么不笑?” “没有可笑的事情。” 陆斯陶趴在他颈窝,小声说:“不是梁骆白抱我过去的,是我自己蹦跶过去的,累得我那只脚都软了。” “——这是一件可以笑的事情吗?”她问。 他沉默着、一阶一阶地上楼梯。 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斯陶轻轻笑了出来,“他买的巴斯克芝士是柑橘味的,我不喜欢,我喜欢原味的,你买的就是原味的,我闻到了。” “——这也是一件可以笑的事情吗?”她又问。 段邃轻压唇角,又是低低“嗯”了一声。 进到房间,陆斯陶还是埋在他颈窝不起来,段邃任由她抱着。 过了会,她小声喊了句他的名字:“段邃。” “嗯。”他轻声答应。 “我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抱抱的。”她想了想,严谨补充,“也不是对谁都要抱抱的。” “嗯。”他的呼吸落到她耳廓上,停了片刻,声音低低的,“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陆斯陶嘀咕,“你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响起一声很轻的气音,像是笑。 他没说话,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似乎在表达某种回应。 陆斯陶也不是真计较这些,松开怀抱,指挥他拆蛋糕。 事实证明,还是原味的更合陆斯陶的口味一点。 她忽然想起来:“你战友,求婚,你还要去的吧?” 段邃轻点了一下头。 “那我呢?”她问,“他之前也邀请我了。” 段邃说:“你不想去,就不去。” “我想去玩。”陆斯陶咬着小勺子,眼巴巴望着他,“我还没见过求婚。” “那就去。”他说。 陆斯陶笑了,拎起另一只干净勺子,顺手叉了一块蛋糕,喂给他,“你要吃吗?” “…不用。” 她点点头,勺子拐了个弯,送进自己嘴里。 段邃目光滑过她的眼睫,落到轻抿咀嚼的唇上,她的唇色浅,浅粉色,段邃想起那次陪她看的纪录片,清澈淡水河下,像大片樱花林的粉色虹河苔。那个颜色。 静默片刻,他轻撇开视线,喉头微咽了一下。 - 陆斯陶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没回书房,去影音室里找了个电影,让段邃陪她看。 两人并肩靠在沙发上,看一部法语片,《沉静如海》。德军攻占巴黎后,一个德国军官与法国少女之间的故事。 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热闹的场面,只有大量的独白,很安静。 德国军官和法国少女之间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与家国立场相悖的情感,情不自禁,却只得隐忍、克制。 陆斯陶忽然想落泪,忍了忍,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段邃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她不理。 段邃抬手帮她擦,她偏头,躲开了,不让他碰。 “怎么了?”段邃不知道她怎么迁怒到自己身上的。 “不知道。”陆斯陶垂下眼睫,喃喃,“就是难过。” 段邃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说:“只是电影。” “…嗯,只是电影。” 陆斯陶喃喃重复一句,轻吐了口气。 窗外天已经暗了,院中的灯亮起,暖黄一片,玻璃倒影里,陆斯陶捧着杯子,低头安静喝水,他眼帘微垂,始终看着她。 片刻后,影音室的门忽然被敲响,段邃起身去开。 门外是负责照顾陆斯陶的阿姨,过来提醒她,脚踝该涂药了。 陆斯陶应了声:“哦,等姝姝回来帮我涂吧。” 话才说完,简姝就回来了,接过阿姨手里的药,要帮她涂。 陆斯陶忙改口:“段邃,让段邃帮我涂。” 简姝无奈看她一眼,“就是不愿意涂药是吧?” “怎么会。”陆斯陶乖巧微笑。 “那现在涂?”简姝问。 陆斯陶摇头坚持:“让段邃帮我涂。” “给我吧。”段邃说。 简姝无奈,把药交给段邃。 陆斯陶又忙说:“等会再涂。我洗完澡再涂。” 段邃:“好。” 陆斯陶放下心来。 她不是想让段邃帮她涂,她就是不想涂而已。 阿姨和简姝都帮她涂过药,这两位的手法太专业了,揉药的过程不亚于再崴一次的痛。 其实不涂药也能痊愈,只不过是痊愈得慢了点,比起经历一天两次揉药的痛,她觉得好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她说不涂了,段邃应该不会像简姝一样追着她不放。 于是,陆斯陶说,现在还不想洗澡,让他先回去了。 她回了书房,处理完简姝带回来的文件,才慢吞吞地回卧室洗澡。 准备睡下时,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陆斯陶顿了顿,蹦蹦哒哒去开门。 原以为是简姝找她有事,开门看见是段邃,她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他说:“该涂药了。” “……” 他怎么知道她洗完澡了? 陆斯陶顿了顿,想到,应该是简姝跟他说的。 她平静地说:“今天不涂了,我累了。” “很快就好。”他低声说。 “不想涂。” 段邃手撑在门上,不让她关门,顿了顿,低声问:“怕疼?” 陆斯陶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我轻一点。”他坚持,“但是要涂药。” 他垂眸看着她,长睫的阴影落到鼻梁上,眼睛漆黑深邃,敛去了凌厉,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让人莫名想相信他的话。 陆斯陶看了他一会儿,退开,让他进来。 她蜷着一只脚,转过身,刚要蹦跶,整个人忽然腾空,段邃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他蹲下,抬起她受伤的那只脚,放到自己膝盖上,再拧开药膏的盖子,手指沾了膏体,在掌心捂热。 陆斯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轻声开口:“你以前,经常抹药?” “没有。”他没抬头,随口说,“有时帮战友。” “哦,那你……啊痛!” 陆斯陶正说着话,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就攥住她的脚踝,掌心贴了上去,手法比简姝和阿姨更专业。 “你轻点啊!”陆斯陶疼得声音发颤,本能地往回抽脚,可他力气大,握着她的小腿,她完全挣脱不了。 “别动。”他轻声说,“一会就好。” “不行,我疼……” 陆斯陶快要哭出来了,忍不住挣扎,另一只脚蹬上段邃的肩膀,想借力挣脱,可完全是徒劳,根本蹬不动,他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但在剧烈疼痛下,挣扎的本能根本控制不住,她仍蹬着他的肩膀挣扎,边颤抖着声音喊:“你放开,放开我,我要把你开掉——” “好了。”段邃掌心从她脚踝伤处松开,她挣扎得太厉害,段邃担心突然松手她会被惯性带倒,仍抓着她的小腿。 “那你放开啊。”陆斯陶一秒也不想让他碰到自己。 “别乱动。”他轻叹了口气,低声解释,“会伤到你。” 陆斯陶顿了顿,反应过来,卸了挣扎的力道,可气还是没顺过来,她喉咙轻咽着,忍着哭意,眼泪要掉不掉的,就这么望着他。 愤然又委屈,忍不住又用力蹬了下他的肩膀:“现在可以放开了吗,骗子。” 段邃没言语。 他抬手握住蹬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脚的脚踝,轻轻拿下来,将她两只脚并在一起,轻放在地毯上。 陆斯陶抬脚踢他的膝盖,控诉:“骗子,说好会轻点的,我都要疼哭了,你也不轻一点,心真硬。” 她又踢:“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她力气小,还光着脚,跟挠痒痒似的,段邃没动,任由她挠,轻声说:“淤血要揉散,才能好。” “可是疼。”她还踢。 “只疼这一次,揉散了,就不疼了。” 陆斯陶撇过头,一副不愿意听的姿态。 “抱歉。”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妥协,“是我不好。” 陆斯陶仍是不理他。 段邃看着她的侧脸,半晌,低声问:“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这是你该想的问题。”陆斯陶不看他。 “斯陶。”他忽然这么喊她。 陆斯陶微顿了一下,第一次听他这么喊她的名字,声音低低沉沉的,有点好听。 他接着轻声说:“我没有多少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做。” 他说这话时,声音放得轻,语调也沉缓,有一种是在认真哄她的感觉,又是容易给人虔诚错觉的仰视,陆斯陶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她顿了顿,朝他伸直手臂:“那你抱我一下吧。” 段邃没说话,只抽出一张湿纸巾把手上残余的药膏擦干净。 而后,直接单膝抵在地上,倾身过来,将人抱进怀里。 陆斯陶下巴抵在他肩头,轻舒了口气。 “太晚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去睡吧。” “嗯。”陆斯陶轻轻点了下头。 段邃没松手,径直将她抱起身,送到床上。 盖好被子,灯按灭,只余她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暖光,照得人心里也软乎乎的。 陆斯陶把兔子警官抱怀里,翻了个身,露出一张小脸,看着床边的他:“段邃,你看见我的小夜灯了吗,是不是很可爱?” 一只趴着的小老虎,懒洋洋,笑眯眯的。 “嗯。”他看着她说,“很可爱。” “叙言送我的。”陆斯陶说,“他说这只小老虎和我很像。” “好了,该睡了。”段邃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好吧。”陆斯陶闭上眼睛,“晚安,段邃。” “晚安,大小姐。” “你不叫我斯陶了。”她嘀咕 段邃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晚安,斯陶。” - 夜已经深了,从主楼出去,院中格外安静,打扫用人把消杀做得很好,连只虫鸣都没有。 段邃的脚步声格外明显,灯影掠过他身上、脸上,他下颚挺削紧绷,人显得有些沉郁。 回到房间,他走到窗外小庭院,靠在墙边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剩下的静静燃完,才起身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顺着一身精悍的肌肉往下淌,浴室很快弥漫起雾气。 段邃闭着眼,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她的脚蹬在自己肩上的画面。 挣扎时踩着他肩膀的力道,白皙的纤细的脚踝,望着他的清澈湿润的眼睛,萦绕在鼻尖的浅淡清甜……每一样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段邃眉心紧拧,仰起的喉部线条滚动了一下,忽然抬手转动水龙头的方向,水温骤降,冰凉漫过全身皮肤。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小傻子…… 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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