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陶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段邃站在走廊的罗马柱前,肩宽腿长,高大峻拔。 她知道自己身后必定有人,但不知道这次在身后的会是他。 目光相对,他一双眼睛黑漆漆,好像从来也不让她看见波澜。 陆斯陶顿了顿,移开视线,她记得旁边有间休息室,便迈步过去了。 其实,他们有在酒店给她准备专用的房间,但她不想下楼了,就去了临近的休息室。 到休息室门口,迎面过来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女孩子,对方推着餐车,餐车上满是空餐盘,见有客人过来,她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同时抬眸瞥了一眼。 服务生忽地顿了下,目光在陆斯陶身上极快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回段邃身上,惊讶道:“段邃哥…哥,你怎么在这?”她又看了眼陆斯陶,“这位是?” 陆斯陶转眸看过去,是一个外表看着十分文静的女孩子,此刻她表情又惊讶又忐忑,还有几分黯然。 难道关系不简单?陆斯陶觉得有趣,抬头看了眼段邃,他倒是没什么波澜。 对上她的视线,段邃低声开口,介绍女孩的身份:“朋友的妹妹。”转而看了眼朋友的妹妹,回答对方:“我在工作。” “哦哦。”向恬连忙点头,又忐忑问,“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陆斯陶冲她温和笑笑,抬眸看段邃一眼,“我去休息一会。你们聊吧。” 说罢,她自顾自进了休息室。 向恬看了看陆斯陶的背影,小声问段邃:“她好漂亮,是你同事吗?” “雇主。”段邃说。 向恬不知道段邃的工作具体是做什么的,每次他去疗养院看她妈妈,也从来没主动和她闲聊过天,她也不敢多问。 他看起来太冷淡,话也少,虽然知道看在她哥哥的份上,他对她的态度不会太差,但她还是怕会惹他厌烦。 向恬理解的雇主就是老板,既然是他的老板,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就点了点头。 静默半晌,向恬抓着餐车的扶手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段邃看了她一眼:“不忙么?” 向恬恍然回神,点头哦哦了两声,推着餐车准备走,想了想,又停下。 她抬眸瞥段邃,其实她一直在等他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可对方神色始终平淡,似乎对她为什么在这里做服务员并不感兴趣。 她咬了咬唇,主动解释:“我也是过来做兼职的,今天这家酒店有个宴会,需要人手收收餐盘之类的。” 他似乎仍是不怎么关心这些,但她说了,他便也淡淡应了声:“嗯。” 向恬有点不太敢看他,抿了抿唇,小声说:“疗养院的费用这么高……我也想多赚点钱贴补。” 她想做什么工作,那是她自己的意愿,也是她的私事,他本就不该干涉什么,但关于疗养院的费用……段邃开口:“费用的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也不能一直都让你付,你赚钱也不容易……”向恬手指抠了抠餐车的扶手,“我哥如果还在,也不会答应的。” 这个话题并不是第一次讨论了,段邃没兴趣重复一些车轱辘话,没应声,只说:“去忙吧。” 向恬顿了顿,这回没再停留,道了句段邃哥再见,推着餐车离开了。 - 陆斯陶坐在落地窗前,托着腮往外看。 室内光线明亮,其实看不清窗外夜景,只能看见玻璃上倒映的影子——室内的陈设,她的身影,还有站在休息室门口的、他的一半身影。 有的人啊,就算只露出一半的背影,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陆斯陶舔舔唇,轻声喊他:“段邃。” 他回身朝她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后背,落在玻璃倒影里的她的脸上——与她的目光相撞。 玻璃倒影里,陆斯陶冲他弯唇一笑,歪了下脑袋。 玻璃上映出的光线柔和,衬得她的笑,格外柔软可爱。 段邃眸光微动了一下,转瞬恢复神色。 他望着她,面不改色地轻颔了颔首,耐心等着听她的下文。 陆斯陶笑眯眯的:“你过来一点。” 他照做。 迈步过去。 高大的身影立在身侧,陆斯陶没转头,只看着玻璃倒影里的他,轻轻开口:“刚才说的朋友,是战友吗?他是不是……牺牲了?” “嗯。”他没否认,低低应了一声。 陆斯陶慢慢点头,片刻,她移开视线,目光越过玻璃倒影,看外面不甚清晰的夜色。 段邃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看她的表情,看她清澈的眉眼。 如此半晌,见那浓密的睫毛眨了几下,回神要朝他看过来时,他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段邃。”她轻声喊他,段邃转眸再次看向她。 陆斯陶弯起眼睛,看着玻璃倒影里的他:“你要跟我关系更近一点吗?我真的会对你很好的。” 似是没料到话题的突变,段邃顿了一顿,他目光沉里下去,可仔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平静无澜的模样。 他也看着玻璃倒影里的她,目光静且深,半晌,他淡淡开口:“斯陶小姐,别再开这样的玩笑。” 为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陆斯陶看不懂他。 她轻轻皱起眉头,转过身,仰头看向他:“我没开玩笑。” 她声音平静且认真:“你虽然是我的保镖没错,但按照合同,你的性质是属于保镖公司派遣。如果你像焦焦和尤永他们一样,脱离公司,只做我的私人保镖,待遇会更好,至少薪资不用被公司抽成——当然,首先你得过试用期。” 段邃微顿:“你是说这个?” 是因为刚才听见了他要支付疗养院的费用? “不然呢?”陆斯陶目光清澈,“还能是什么?” “……” 段邃一时无言以对。 她继续说:“你如果答应的话,你在我心里的排名可以立刻上升到第三名。” 她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颇有几分利诱的意味,却稚嫩得傻气。 段邃忽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她轻皱眉心,总觉得他这笑有点不太对劲,像在笑话她什么似的。 “没什么。”他轻摇头。 “那你答应吗?”陆斯陶又问。 他没答,看了她几秒,忽然问:“为什么是第三名?” “因为在我这里,第三名已经很高了。”陆斯陶轻声说,“没人能抢走姝姝和焦焦在我心里的位置的,我不能没有姝姝和焦焦的。” 停顿一下,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很轻地“啊”了声:“你是对第三名不满意吗?” 哪有那么幼稚。 段邃又有些想笑:“没有。” “那你问什么。” “……随便问问。” “我在挖你,你跟我说随便问问,你还笑我。”陆斯陶不想理他了,一转椅子,背过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段邃看着玻璃倒影里她气呼呼的侧脸,顿了顿,低声说:“抱歉。” 陆斯陶不理他,也不看他。 她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也没了耐性,加之肚子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心里正烦着,椅子忽然动了。 她坐得是转椅,此时椅背被人拉动,转了半圈,正正好好,停在与他面对面的角度。 陆斯陶眼神聚焦,眼前是他被领带束缚的领口,凸起的喉结,挺削的下颚。 他微俯着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手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压迫感很强。 陆斯陶懵了一瞬,正要抬头。 下一秒,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他抬头看着她,眼睛清黑。 是很容易带给人虔诚错觉的仰视。 “抱歉。”他这么看着她,再次说。 陆斯陶平静下来,心想,他也知道道歉要放低姿态。 段邃放缓语调,声音低低地解释:“他们是我的战友。” “他们?”陆斯陶反应过来,“你所属的保镖公司的同事,是你以前的战友?” “嗯。” 他不会抛下战友。 陆斯陶理解,不过…… 陆斯陶轻抿着唇角,沉默几秒,拾起上一个话题。 她声音低低的:“那契约期满,你就会离开,你就不是我的保镖了。以后,你会有新的雇主,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我不想你走……” 段邃顿了一下。 她低垂着眼睛,灯光从侧面过来,在她眼窝里投下一层暗影,她无意识望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失神。 “……可以续约。”段邃的声音有点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未经思考而荒唐的话。 可在她抬眸,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问:“真的吗?”时,他又应了句:“真的。” “那要我续到你退休。”她弯起眼睛,双眸含笑。 段邃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应声:“好。” 门外有身影过来,段邃站起身,抬眸看过去,见是云焦,他淡淡收回视线。 云焦手里拿着保温杯和一盒药,径直走到陆斯陶身边,拧开杯盖,把水和药递过去。 不舒服吗? 云焦方才离开,是为了帮她拿药。 段邃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药盒上,顿了几秒。 把保温杯递还给云焦,陆斯陶没立刻起身,靠在椅背上休息。 座椅面朝的方向,仍是方才被段邃转过去的角度。 陆斯陶不打算自己动,她抬头看他:“你再帮我转过去。我要面朝窗外。” “……” 段邃照做。 转过座椅,他的手仍按在椅背上没动,顿了一顿,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问:“要不要早点回去?” 陆斯陶闭着眼睛,轻摇了下脑袋:“暂时不用。” 段邃看着她轻皱的眉心,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把外套脱了,盖在她身上。 - 宴会结束,夜色深浓。 陆斯陶上车时,段邃站在车边,看了她一眼,她面色有些苍白,显得人更单薄脆弱。 回到陆宅,尤永敲门问段邃去不去吃宵夜。 段邃说不去了。 想了想,他叫住尤永,问陆斯陶身体的事。 一般不是恶症难除,不会选择用吃止痛药来缓解痛苦。 “止痛药?”尤永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挠了半天脑袋,才轻咳一声说:“女孩子么,每个月总有几天生理上的不舒服,大小姐有时候会肚子痛,就吃止痛药。” “……” 段邃顿了顿,没说话。 尤永看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啊?” “……” 段邃提醒他:“再不过去,烤鸡翅要没了。” 尤永一听,丢下句回来聊,转身跑了。 关上门,段邃抄起桌上的半盒烟,抽出一根,不知在想什么,烟在手里揉了揉,又塞回去,烟盒扔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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