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陶终于还是去了公司,美其名曰,跟尹泽骞学习。 不过,尹泽骞很忙,她也没去打扰对方,只坐在自己的临时座位前,安静待着。 午休时,被陆逸舟拉去他办公室打了把游戏,吃了份小甜点。 回来后,她无精打采地撑着脑袋,困。直后悔不该沉迷游戏不睡午觉的。 尤其是,她之前说椅子不舒服,简姝让人过来给她换了一把她书房里常用的同款座椅,很舒适。更困了。 得提提神。 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给段邃发消息:「我想吃冰淇淋了。海盐味的。」 刚发出去,收到了尹泽骞的消息,让她过去一下,有事和她说。 陆斯陶随即又给段邃发一条:「晚上吧。」 段邃回:「好。」 她起身去了尹泽骞办公室。 尹泽骞递了杯咖啡给她,陆斯陶接下喝一口,看他:“我打瞌睡是不是影响办公室风貌了?” 尹泽骞笑了下,“不至于。”顿了几秒,他转而正色几分,“对了,中午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公司的事?” “陆逸舟?”陆斯陶摇摇头,“没有。” 尹泽骞“嗯”了声,没再问,跟她说起工作上的事。 陆斯陶只安静地听着,不打岔。 末了,她问尹泽骞:“你下周是不是要去趟纽约?” “嗯。”尹泽骞点头,想起什么,“你原定的行程,也是在下周?” “我已经让简姝把机票取消了。” “推后,还是?” “行程取消,不去了。”陆斯陶说,“有叙言在那边。你到了纽约和他碰个面?” 尹泽骞颔首:“好。” 一杯咖啡下肚,陆斯陶困意全散,刚走出尹泽骞的办公室,看见自己座位上放着一大捧新鲜的香槟玫瑰。 陆斯陶眨眨眼,抬眸看向对面的几个助理,他们正沉浸式工作,像什么也不知道。 她抽出花里夹的小卡片,上面用手写字写着—— Suer for thee, rant I y be. ——Mr.Liao 是廖竞丞? 陆斯陶:“……” 她让云焦过来找了几个花瓶,把花拆开插瓶里,摆在尹泽骞助理们的办公桌上了。 廖竞丞大概是从陆逸舟那里拿到的陆斯陶的号码,快下班时还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吃饭。 陆斯陶以晚上有约了,拒绝了他。 倒也不是借口,陆斯陶晚上确实有约,她和温叙言约了通视频。 晚饭没吃几口就跑回书房了。 温叙言是陆斯陶仅有的几个朋友中,认识最久、也是最信任的一个,就连周璟,都是温叙言介绍给她认识的。 她和温叙言自幼便相识,两家是世交,两人又同样都是小时候就去了英国读书,温叙言年长她几岁,是大哥哥一样的存在,关系一直很好。 纽约此刻是早上七点,温叙言刚吃完早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联系你一次好难。”陆斯陶下巴搁在抱枕上,“还要提前预约时间。” 温叙言笑说:“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陆斯陶笑起来,竹筒倒豆子似的跟他念叨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 两人聊完,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了,将近十一点。 挂断了视频,陆斯陶才注意到微信里有一条来自段邃的未读消息。 陆斯陶打开看。 消息显示来自两个小时前,只有很简单的五个字—— 「冰淇淋。水榭。」 原来是还记得给她拿冰淇淋的事。 盟友靠谱! 陆斯陶问:「还在水榭吗?」 对方回:「在。」 还在等? ……那冰淇淋岂不是都融化了? 陆斯陶轻轻眨了眨眼,忽地笑了。 她关上电脑,带上二虎,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下楼去见冰淇淋。 夜色静如水,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 水榭里只放置了一盏大大的球形灯,没有多余的灯光,光线昏昏昧昧。 段邃倚在临水的栏杆上,抱着双臂,安静等着,他面容沉在灯影里,看不出情绪。 似乎是觉察到有人来,他敏锐地抬眸看过去,习惯使然,那双眼眸锐利如寒光凛冽的冷兵器,但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骤然敛去刀锋,归于沉静。 陆斯陶脚步顿了一下,二虎似乎也感受到了方才的锋利气息,它警惕地、低低地“呜——”着。 陆斯陶赶忙拍了拍二虎的脑袋,小声说:“警报解除,别喊。” 二虎安静下来。 迈进水榭,陆斯陶开始控诉:“你好凶。” 她说着话,一双清澈湿润的眼睛盯着他,小鹿一样,倒像是撒娇。 段邃别开视线,把冰淇淋递过去,低声道了句:“抱歉。” 冰淇淋盒子上凝结了密密的水珠,水渍顺着他的指尖滑到第二节指骨,停在了那儿。 他手上有薄茧,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细腻的手,但很好看,手清瘦,手指长,骨节分明,透着清俊硬朗的男人味。 陆斯陶想摸摸看。 陆斯陶忍不住伸手过去。 ……临了又转了弯,接下冰淇淋。 打开盖子,冰淇淋没有融化。 她惊讶:“没化么?” 段邃说:“刚换过。” 陆斯陶笑了,煞有介事地夸赞:“你是最靠谱的盟友。” 他没作声。 约莫是没兴趣陪她进行如此幼稚的交流。 陆斯陶也不在意,只是问:“我没回消息,你怎么还一直等着?” “这是我的工作。”段邃说。 利落,平静,公式化。 那她该回什么?夸他敬业嘛? 陆斯陶坐到鹅颈椅上,抬起眼睛看他:“那我要是一直不回你消息,你就一直不下班吗?” “你睡了,我下班。”他回看过来,先一步解释了她想问的,“你房间的灯还亮着。” 灯亮着,还没睡。灯熄灭,自是睡下了。 睡下了,也就不会再要吃冰淇淋了。 陆斯陶一时无言。 她垂眸,慢慢地舀了一小勺冰淇淋含进嘴里,很冰,不由得颤了颤肩膀。 她转眸看了段邃一眼,见他敞腿坐在另一侧,躬着身,一只手肘撑在膝上,另一只手正揉二虎的脑袋。 上次他也揉了二虎的脑袋。 陆斯陶问:“你喜欢狗狗?” 他没抬头,给狗狗顺着毛,沉默了几秒,才沉缓出声:“二虎很像以前队里的一条狗,也是德牧。” 昏昧光线从侧面照过来,在他眼底投下一层暗影,看不清情绪。 陆斯陶问:“是你的……”她斟酌措辞,“战友?是军犬?” 他“嗯”了声,很低。 “那它叫什么名字?” “六一。” 陆斯陶笑了起来:“为什么叫六一?” “它的生日是六一。”他伸手揉二虎的脑袋,问,“为什么给它取名叫二虎?” “二虎的名字不是我取的。”陆斯陶起身坐过去,也伸手摸了摸狗狗,“其实,二虎以前是警犬,退役之后我才领养的。” 一些退役的警犬和军犬是可以领养的,只要符合条件即可。诚然,条件审核也十分严格。 归根结底,只是希望英雄狗狗能拥有幸福快乐的退休生活。 当初,陆斯陶一眼就选中了二虎,二虎也没有抵触她。 “刚带二虎回家的时候,它可能是突然不工作了,情绪有点抑郁,后来,我总在家里陪它演戏,让它‘出任务’,找回以前工作的感觉,渐渐的,它才重新开心起来。” 段邃已经直起身,靠在栏杆上,眉眼轻松舒展,安静听她说。 陆斯陶转头冲他一笑:“六一呢?你退伍的时候它应该很舍不得你吧?” “六一……”他目光凝了凝,但情绪上看不出什么,还是沉沉静静的,语气极淡,“它牺牲了。” 陆斯陶心惊,轻抿唇角,看他。 他不再多说,也不躲,任由她看。他好像总是这样。 他的眉眼很好看,轮廓精致,骨相坚毅,古人说的“目似朗星”形容的大概就是他的眼睛。 但他每每看过来的时候,瞳仁浓黑,目光静且深,似乎什么都不会显露在面上,也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陆斯陶收回目光,垂眸舀一勺冰淇淋,缓缓含进嘴里。 四周有绿植,灯影、树影憧憧叠叠,围拢着水榭,只有柱子旁放置的球形灯散发着昏沉的光。 昧昧光线里,陆斯陶又抬眸看他,“你以前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 她确实不笨,会抓重点,能从简单的对话中提取到背后的隐藏信息。 让人有点没想到。 段邃看着她,忽地笑了,没回答,只伸手把她手里的冰淇淋拿走,然后,盖上了冰淇淋盒的盖子。 陆斯陶举着小勺子,懵懵地眨眼:“你干嘛?” “时间太晚了。”他低声说。 ……? 陆斯陶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时间太晚了是什么意思,时间太晚了,所以不能吃太多的冰淇淋? 陆斯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才吃几口?” “三口。”他说。 谁问你了?不是,她才吃三口就不让她吃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陆斯陶一拍栏杆站起来,欺身凑近,直视着他的眼睛:“段邃,你被收买了。” 她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质问:“段邃,你到底,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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