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锋海之时,围绕神兵风华绝代的这场演武剑夺已过尾声。 “那个玄狐明明已经被杀死了,安怎还会出现?没可能啊。”剑无极不解道。 梦虬孙抱剑靠立在一旁竖起的大石,阖眼答他,“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没死。” “没可能!”剑无极更加坚决叫道。 “你真的很爱讲这句话欸。” “你听我讲过?” “听过几次。” “没可能!我都不认识你!” “怎么不认识,你不就是剑无极吗?” 剑无极闻言再次打量了一回,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认识本天才剑者这十分正常。而天才剑者不认识你,那也十分的正常!” 梦虬孙好笑一声,“连我的声音也没听出来,这正常吗?” 剑无极一愣,仔细听辨这个嗓音,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是我随胜邪封盾在海境养伤之时,那个跳进来打我的蒙面人!哇!为什么?我得罪你了吗!” 梦虬孙暗自笑了一阵,见剑无极看来又快速恢复正常,“第一次,我是想要见识一下你这把武器的用法。看一看你的刀法,不,还是说剑法,算咯,没差!” “那第二次呢?”剑无极的语气隐含威胁。 “第二次,我对破解你的武功招式有兴趣。” “第三次呢?” “第三次……” “对噢,第三次又是为了什么,欺负我是病人哦!” “没,没有为什么,第三四五六七八次,都是因为无聊。想要找老朋友抬杠!”梦虬孙思考之后,如实回答道。 “哇靠!这也能行!”剑无极握上武器之柄,真气贯走,蓄势待发,“那今日,必须一战了解清算咯!” “不了,我现在对你的兴趣少了。”梦虬孙摆了摆手,无视了剑无极的“喂!”,转向一直和雪山银燕一同默立在侧的剑宗持剑师靖灵君,“道域的剑法,又是怎样?” 靖灵君沉稳如渊海的目光移动过来,面对显而易见的挑衅,言谈仍是不急不徐,“剑,还能有怎样的用法?道、魔、中、苗、鳞,皆是一般的。论剑演武并非我此行之目的。”他收回注意,面向郁郁葱葱的林间,“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随云远拂开枝叶,含笑踏出,应下此句,“持剑师的气息感知,果然不同寻常。是我班门弄斧了。”她手上浮起一枚金色剑印,正是剑宗的简易纹样,以示合作方的身份,“其实关于贵宗宗主所托之事,我已然给出情报。持剑师是否也该遵循约定,将名单交我呢?” 不待靖灵君回答,梦虬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却又不可置信地后却半步,“你,你真正没死!” “哦哟,这听上去,是有故事哦。”剑无极的眼睛转了两转,颇有看热闹的意思。 随云远看了看摸着下巴的剑无极没有答他,只是继续对梦虬孙笑得促狭捉弄,“这听上去,我没死你真正遗憾。” “看到鬼!谁遗憾!”梦虬孙气得大叫一声,“鳍鳞会在那一次重创之后收缩边关,传言八爪为了填饥荒把你卖出了海境!你——” 随云远闻言愣住片刻,这种说法远远超出预料,她转瞬猜到几种八纮酥浥散布谣言的用意,但一时半刻不是容她细思的时候,于是也只是端正了神色,认真回应,“想来是以讹传讹罢。酥浥先生安排我出境调查,也顺带筹集一些钱粮回去。不会发生你所担忧的那种事情。” “谁担忧!就连一封回信也不——”梦虬孙话至一半,硬是嚼碎般吞下去,“哼!海境闭国已久,八爪竟有本事让你出来!” “造反都反了,不差一个出境禁令。”随云远叹息之余隐有几分冷然讥诮,“所谓禁令,不过禁下不禁上而已。” 所谓禁令,不过是禁下不禁上而已。这句话与梦虬孙最后一次见到昔苍白之时的话,几乎是一般无二。 那时欲星移刚刚以师相职权宣布梦虬孙为返祖龙脉,鳞王敕封的龙子之名,虽有尊称,却无实职。一颗尚找不到王城南北的赤子之心骤然被投入波谲云诡,深不可测的险恶之地,就连他满腔正义热血也能被他人利用,反成围剿旧友的锋刃。麒鳞会那时只是一个小小堂口,又兼情报泄露,遭不住官军的接连围攻,节节败退,直至暂时龟缩边关,苟延残喘。 “小云姐,早就不在麒鳞会了。”伤重在身的昔苍白不减面上冷嘲之意,他蔑视地看了看身上的枷锁,又看了看昔日的好友,“她到底是上三脉的千金小姐,身价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同。宗酋卖了一个好价钱,足够解决会里的饥荒。” “闭嘴!我不相信!刀叔不会答应的。昔苍白,你给我说实话!” “也许松了枷锁,我会想起来一点。”昔苍白有所意指地说道。 但不等梦虬孙回答,一旁的鳞兵连忙拒绝。 “龙子,这是锋王殿下交待过的重要人犯,可不能……” 一声劈砍,洞庭韬光剑出闪影,昔苍白身上枷锁应声而落,几乎就这一瞬间,他猛然击飞周遭守卫,逃出樊笼。 “刀叔的确和宗酋大吵一架,但又如何?舍了她一个,能活很多人。”昔苍白一身鲜血淋漓,伤口崩裂,却犹如并不知痛,盯着梦虬孙如笑如怒,“说到底,麒鳞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算是拜谁所赐呢,龙子大人?” 随云远并不知情当年后续的具体细节,也顾忌说得太多漏出破绽,或许会反而影响八纮酥浥的筹谋。她虽然看得梦虬孙陷入沉思,一脸沉重,但是也只好先压下疑问,专注于靖灵君的交涉。 “云姑娘的所谓情报,只是提供了一个猜测的方向。”靖灵君沉吟半晌,缓声说道,“况且身为持剑师,我的第一要务是血不染与傲邪剑法。” “贵宗的名单则连一个方向都无,充其量是一个范围。”随云远随后驳上,“无情葬月之事,更不在贵宗交易范畴之内。坐地起价,可是有损贵宗之名声啊。” “我并无此意。”靖灵君皱起眉峰,将一封染血信函打给随云远,“只是你所言之事,兹事体大,我总要当面核实。” “若为核实,就更当前往苗疆。无情葬月之事,也是同样。” “哦?” “苗疆铁军卫兵长,风逍遥,就是当年修真院里四名幸存者之一。”随云远展开名单观视片刻,似是验实,而后思忖一分,斟酌着说下去,“阁下爽快。那我也再奉送一条情报。” “请说。” “咒杀七字这种高级术法,即使在道域本土,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运使。却频频出现在中原黑瞳成员的身上。甚至连与赤羽信之介一道协助俏如来的西剑流武士也未能幸免。这其中蹊跷之处,我想阁下必会继续谨慎待之。” 言下之意,已经是明示道域的荻花题叶已涉入中原武林之争,他说的话不足凭信。 “谢过姑娘,但道域之事我宗主自有决断。请了。”情报互通既成,靖灵君也不多留,转身闪去。 剑无极见状抓抓头发晃上前来,貌似无意,实则关切,“我是讲,这边的美女啊,你说的西剑流武士,该不会是我那倒霉师兄,神田京一?” “咒杀七字关键在于中术者说出七字之后身亡。神田京一现在陷入昏迷,暂无性命之忧。” 剑无极稍放下忧心,又见随云远的目光看向雪山银燕的啸灵枪尖若有所思,当即开口就问,“你从苗疆来,可有见过一个高马尾,白头发,做东瀛打扮的姑娘,叫做雨音霜的?” 雪山银燕立即轻喝一声,“剑无极!” “哎呦,问候一下朋友的近况,也是正常。还是雪山银牛你有什么心虚?” 随云远的眼神在剑无极和雪山银燕之间,转了一个来回,有意刺探一二,故不直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认识你。”之后她观察到雪山银燕虽然喝止剑无极,实则眼中更比剑无极还要关切她的回答。 “这么说,就是知道霜的下落咯。”剑无极点点头,忽然一把拽过身侧的梦虬孙展示给她,“你和生角的是朋友,我和生角的也是朋友,那我和你不就是朋友?” “给我松开!”梦虬孙一掌打开剑无极的勾肩搭背,他很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松开之后还无自觉地晃了晃脑袋,绑缀在湛蓝卷发发梢的小珠子,不高兴似的一跳一跳的,在阳光之下反射细碎的闪光。 随云远只是这样看着,就不自觉软下一分笑容。经年累月,这个人即使身处海境权力漩涡,却仍如当时少年义气,岁月年华竟似特别优待,并无任何痕迹一般。 剑无极越发觉得有门,“朋友之间,讲什么见外!” 随云远移开目光,淡淡跟了一句问梦虬孙,“我和你算是朋友吗?” “哼!” “剑无极和你算是朋友吗?” “大概吧。” “喂!”剑无极一听立即跳将起来,“打了这么多次,还叫大概!” 随云远伸手一指啸灵枪,“那,给我看一下这把枪。”她见雪山银燕有迟疑,又继续说,“你的武器,难道还怕我夺走不成?” 雪山银燕想了一刻,接下啸灵枪的尾端递过来。随云远却单手翻转,调头将枪尖刃口划过另一只手的手心。 啸灵枪锋利无匹,虽是轻轻划过,也立即鲜血涌出,染红尖刃。 “看到鬼!你在起什么肖!”梦虬孙一把夺过随云远的手,另一边抢走啸灵枪,但随云远的目光却随着啸灵枪尖而移动。 枪尖一点殷红如同饮血,很快湮灭了痕迹。 “这枪里,锻融了海境王骨始帝鳞。”随云远很是笃定。 “真正看到鬼!你就为了确认这种事!” 随云远任由对方忙乎包扎起来,未再争辩。验证王骨是一,验证梦虬孙是二,只是手段稍显激烈一点。 “尚同会向苗疆索要赤羽信之介。我来之前,听说雨音姑娘与苗王交涉阻止此事。” “那个矮冬瓜啊,真是麻烦。”剑无极先是骂了一句玄之玄,“等一下,等一下,现任苗王,不就是当时的苍狼王子?” 这一回却是雪山银燕回答了他,“苗疆内战的胜利者,此事你不是先前已经知道了吗?” “笨牛啊——”剑无极恨恨拍了雪山银燕头壳一记,继续追问随云远,“交涉的结果呢?霜她现下还在苗疆吗?” 到了这里,便是瞎子也看得出这里面的猫腻。 “暂时没有结果。雨音姑娘还在苗王府作客。”随云远不动声色道。她回忆起忘今焉操纵风花雪月四人的手段传言,目光稍稍落在雪山银燕身上,一时有些深感荒谬却又不敢否决的不好预感。 “咋会!”剑无极一蹦三尺高,看起来比雪山银燕激动百倍,“这位美女,你既然要回苗疆,就帮人帮到底,给我们做个向导吧!” “我们为什么要去苗——” “笨牛哇——”剑无极一嗓子嚎起来打断,“霜一定希望你去找她。” “但是这位姑娘不见得要回返苗疆。”雪山银燕说道,“她说的是,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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