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些异样的感情被我刻意的压了下去,对于它,我的心中有一些并不好的预感。 表面上,我还是一切照旧,与图特摩斯的相处同之前相比,并没有任何的差别。至少,我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图特摩斯这两日忙于大军开拔返回底比斯的事务,有些无暇顾及我。这反而给了我喘息和整理自己心绪的机会。此时我尚且无法判断,这样的感情失控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已经深切的感受到,我对于图特摩斯出于个人感情上的偏爱,正在影响着我对一些客观存在的史实的判断。 我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我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可能会影响我职业生涯的不稳定因素。我的内心开始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梦境,我想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去…… 也许是当一个人心生了离意后,哪怕自以为隐藏的再好,那些关注着你的人也会留意到。随着我心情的变化,我发现图特摩斯也开始渐渐变得不安了起来。当我们两人独处时,即便离得再远,我也能时不时地感受到他的视线在随着我的动作移动着。 “朱里,我们明天就要启程返回底比斯了,过两天,只要再过两天我们会有途径比格岛。我已经都计划好了,我们会在比格岛上停留一天的时间。我之前和你承诺过的嘛,要带你去比格岛上看一看奥西里斯神的神庙。” 晚饭间,图特摩斯絮絮叨叨地,用着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略带些讨好地语气说道。我闻言笑了笑,可这个消息却并没有如图特摩斯所愿的令我开怀。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随着我与图特摩斯两个人之间羁绊的越来越深。 那种不好的预感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我还能回得去吗?我不由得在心中问自己,我想回去吗? “朱里,你最近怎么了?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因为我最近没空陪你吗,等今天忙完,我就有一整天一整天的时间陪你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也许是不满于我的态度,图特摩斯将胳膊抻在桌面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来看向我。 他的脸凑到了离我极近的地方,让我一惊,身体忍不住地颤了一下。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审视地目光:“我没有不高兴,图特摩斯,你身上的事务虽然繁重但是都很重要。你可千万别为了陪我,耽搁了正事。”我摆了摆手,急切地说道。 图特摩斯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终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随着他的离开,我这时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我到底是怎么了……答案似乎就在离我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我却怯懦地不敢去触碰,任由它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野蛮地不受控制地疯长着。 我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当作枕头,将头枕在了上面。一段时间没有剪头发,我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此时随意地垂在椅背后。这个姿势其实有些别扭,但我懒得动了,脑子有些混乱。思绪杂七杂八的跳跃着,现实世界里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再回想起来,竟让我如此的怀念。 忽然两声稚嫩的犬吠传进我的耳中,接着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形闯入了我的眼帘。是那天,我在塞赫美特女神的神庙旁逗弄的那只小狗。 此时小狗已经冲着我奔了过来,亲热地蹭着我的小腿撒着娇。我直起了身子,一把将小狗抱进了怀中。 “宝贝,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问道,当然小狗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它正惬意地在我怀里露出了肚皮,等着我的抚摸。 小狗的到来让我暂时忘却了这几日以来困扰着我的烦恼,而紧接着,能够回答我问题的人走进了屋子。 图特摩斯见到我终于还有心思逗狗玩,露出了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图特摩斯你从哪里把它抱回来的,它的主人呢?”看着小狗一副壮实地模样,可不像是无人喂养的野狗。 “是村中塞赫美特女神的神庙里养来打算看家护院的狗,我用要塞里的一条军犬作为交换,将它换过来的。你喜欢它,对吧?”图特摩斯凑了过来也伸手逗着我怀中的小狗。 “朱里,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图特摩斯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它现在可是国王的狗了,可不能没有名字。” “起名字啊……”我看了看小狗,又看了看图特摩斯,忍不住在心在又升起了促狭的坏心思。“那就叫图特摩斯吧。”我提议道。 正如我的所料,图特摩斯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了我的提议:“它这样胖乎乎的,看起来腿也不长,我觉得叫胖子就不错。” “不,我就叫它图特摩斯,图特摩斯,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在图特摩斯的怒视之下,我伸手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而后者享受着眯起了眼睛。嘴巴长在我的脸上,而图特摩斯的国王权威拿我毫无办法,僵持了一会,他终于决定妥协。 从此以后这只小狗有了两个名字,图特摩斯和小胖子。 第二天,我与两个图特摩斯一起启程,向着底比斯的方向进发。小狗图特摩斯的忽然闯入,制造了许多出人意料的麻烦,也让我无暇无伤春悲秋,思考那些也许关乎我未来命运的人生大事。这或许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但确实令我的压抑了许多天的心情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果然就如生物学家们说的,当人与自己的宠物相处时,会产生催产素,而催产素也是令人产生愉悦情绪的重要激素。 说起来小狗图特摩斯在名义上也算是属于国王的猎犬,图特摩斯对于它,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期许。这几日无事,图特摩斯便留在了王帐里,试图将与自己同名的小狗训练成一只优秀的猎犬。 就这样吵吵闹闹着,我与图特摩斯终于如约登上了开往比格岛的太阳船。 那是一座,曾经只存活在考古学家的笔记以及古典插画家的水彩纸上的秀丽小岛。而如今,在我的眼前,它渐渐清晰了轮廓。尼罗河的水流日渐湍急,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我们便递到了岛上的码头,图特摩斯用他那宽大的斗篷遮掩着轻轻用手一托,将我送上了码头上的第一级石阶。 这座供奉着奥西里斯神的圣域,在我与图特摩斯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漫长的年头。巨大的花岗岩千百年来被尼罗河的河水拍打侵蚀,打磨的异常光滑。大多数的人此时都被留在了岛的外围唯有图特摩斯以及其他人所看不见的我,在神殿大祭司的引导下,穿过重重的柱廊,随着渐渐变得昏暗的光线,进入了整座神殿的中心。 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我似乎在底比斯的卡纳克神庙里也见过。当然,囿于岛屿的占地面积,即便是现在的卡纳克神庙的规模,也远不是奥西里斯神的神庙能够比拟的。 但比格岛上迥然于底比斯西岸的景色,此时在我与图特摩斯这样并非长居于此的游人看来,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奥西里斯神庙的大祭司此时已经恭敬的退出了大殿,将整个空间都留给了国王用来与神明沟通。我想起图特摩斯登岛前的说过,希望为这场战争中牺牲的将士们祈福,愿他们通过奥西里斯神的考验,能够顺利的前往芦苇原。 我又想到了卡佩,那个始终跟随在图特摩斯身后的青年。他也是这场战争中的死者之一,图特摩斯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但是我想他的死亡也许正是图特摩斯想要举办这场祭祀的动机之一。国王的行程紧张,祭祀活动只有交由神殿的祭司代劳。 “朱里。”图特摩斯结束了祈祷,他站起了身,忽然对着我唤道。我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大殿之内的壁画,不期然被图特摩斯点名,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 “怎么了图特摩斯?”我走向了少年,在巨大神像的衬托下,身材高大而修长的图特摩斯也显得渺小了起来。 忽然,我的双臂被少年伸手擭住,他手中的力道有些大,令我动惮不得,只能与他对视着。 我看着图特摩斯的脸渐渐变得通红,又过了一会,我忽然听到他说:“朱里,我喜欢你,做我的王后,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吧!” 他的声音仿佛炸雷一般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话令我的心中一颤。我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摇头拒绝道:“不,不,不行,不可以,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明明你总是耍我,拿话气我。可是就算你身上有一万个缺点,我也还是喜欢你。只有待在你的身边,才会让我觉得安心也才会让我觉得快乐……我想了很久,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与我共享我的余生,至少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图特摩斯有些受伤地说道,但也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拒绝的理由。所有人都看不到我,他要怎么向别人介绍我呢?我们的年纪相差太大,大到远远超过了我心中所能接受的伴侣年龄差。何况历史上的图特摩斯,虽然不曾拥有拉美西斯二世那足以让全世界男人都含笑九泉的妻妾和孩子数量,但也绝非只拥有一位王后的国王…… 太多太多的理由横亘在我们的面前,可我却无法否认,在听到他告白的那一瞬间,在恐惧袭上我的心头之前,我首先感受到的一点点的欢喜。 “我们是不可能的,图特摩斯,你看,除了你谁也看不到我。何况,何况我也只把你当作我的弟弟一样疼爱。”我强压下纷乱的心绪,让身为一名成年人的理智重新控制了大脑。“也许你只是把对于我的依赖错当成了爱情,你应该去喜欢那些正值青春的少女,而不是像我这样比你大了十几岁的女人。” “要是我在古埃及人正常的年纪结婚,说不定我的孩子也比你小不了几岁呢,哈哈。”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我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并且自己干笑了两声。 可图特摩斯却微微红了眼睛,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了身。我到此时才知道、在之前的相处中,他眼睛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我所有看不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我的心跳的快极了,心虚、愧疚、恐惧,原来拒绝一个人如此真挚的感情,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看到图特摩斯挺直地有些僵硬的背,垂在双腿两侧握紧了的拳头,他咬牙切齿似的对我说道:“我不是傻瓜,朱里。我分得清楚爱一个人和依赖一个人的区别,我也知道每当看到出现时的欣喜若狂意味着什么。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我看着他,有些话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既然注定不可能有结果,又何必让他的心中徒增希望。少年□□,由来炽热。燃烧了自己,也烫伤了别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久违了的感觉思绪要被抽离的感觉竟然奇迹般的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我看到我的身体轻轻的漂浮了起来,在意识彻底模糊前,我吃力地呼唤了两声:“图特摩斯,图特摩斯,这次我好像真的要走啦……” 大概就像伊索寓言里说的,谎话说得多了,别人便不会再当真。这一次,图特摩斯并没有转身,仍就那样背对着我。 在沉默中,我和他再次做了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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