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特摩斯站在一艘正全速行驶的太阳船甲板上,正面色严峻地注视着前方。逆流而上,即便划桨的奴隶们再如何的拼尽全力,也难以让这艘体型颇大的木船达到它所能达到的最大航速。 此时晨光熹微,月亮与星星尚未从空中隐去自己的痕迹。在前半夜,另一支由阿蒙美尼斯将军率领的军队就已经启程,他们打算绕过群山,从已经被其他努比亚部落占领的隘口处进入阿尔西诺部落的领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由图特摩斯率领的这一支机动部队,则要经由尼罗河进入阿尔西诺的腹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之所以如此着急着动身,这是因为昨日午后,从线人那里传来了消息。先前派出去行刺老阿尔西诺首领的刺客已经得了手。此时阿尔西诺的王庭之内,几个同样拥有继承权的王室成员,正为了谁能坐上王位而大打出手,争的不可开交。谁也无暇去顾及,部落的边境随时可能出现的埃及军队。 “我们得快点赶到,赶在其他努比亚部落之前控制住局面,决不能任由阿尔西诺部落就那样被他们蚕食殆尽。”图特摩斯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一直守候在自己身后的阿赫摩斯将军。 “陛下,我依然觉得您的选择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您还是应当呆在大军之中才更加稳妥。”阿赫摩斯将军此时也正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算起来,他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最近半年以来,他的变化实在太大,已经隐隐有了成为一代雄主的潜质。 虽然他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在短短数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那个顽劣的少年竟然也能有如此沉稳的一面。但他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毕竟在传统的观念里,象征着两土地统一的红白王冠就应该戴在一名男性继承人的头顶之上。 在此之前,希望由女王来继承王位的呼声最近也因为国王凯蒙帕拉的变化而逐渐偃旗息鼓。阿赫摩斯也在心中为自己曾经信念的动摇而偷偷地产生了羞愧。 但是今日,看着这位被自己看好的未来王者如此的冒进,他发自内心的感到不赞同。一个初出茅庐的军事将领,如此不顾自身的安危,置身险地。若是他真的在这场战事中出了意外,在没有留下继承人的情况下,毫无以为,那么哈特谢普苏特女王将会毫不犹豫地登上那个她已经觊觎了许久的王座。 “阿赫摩斯将军,请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国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与自信。阿赫摩斯站在国王的身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没有亲自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之前,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是不会放弃对它的轻视的。 一场战争的血腥与酷烈程度,在没有经历过之前,是谁也无法单凭想象就能够在脑海中构建出来的。 当太阳渐渐穿透清晨的薄雾,照耀在甲板上时,他们终于进入了阿尔西诺部落的领地。这里正是死一般的寂静,地面上有许多躺倒的人,有一些仍有着微弱的呼吸,而另一些则已经彻底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这……这里似乎在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战斗。”图特摩斯在侍卫们的簇拥之下,下了船,他站在一片面前能够站人的空地上,观察着地面上躺倒着的人。 那是一个努比亚人,看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图特摩斯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这个躺倒的努比亚少年受了很重的贯穿伤,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心窝上方一点的地方。这让他并不会立时死去,但失去的太多的鲜血,让他的嘴唇发白,呼吸也渐渐微弱。 “妈妈……妈妈……我好疼……”图特摩斯听到了少年那几乎要被淹没在尼罗河水流声中的轻呼。很快,他就要死于失血过多了。根据以往与野兽搏斗的经验,图特摩斯就少年的伤势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发现看到敌人死前痛苦的挣扎并不会让他快乐,反而让他感到有些痛苦。原来,眼看得一个人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渐渐流逝时的感受,与看一只动物死前眼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图特摩斯第一次对于异族的死亡,有了新的认知。 可作为王者的责任驱使着他,去下达那些他此时觉得有些残忍的命令。 “快,好好搜索一下这一片地区,不要留下一个活口。”图特摩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镇静下来,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 周围的埃及士兵们面露喜色,除了守在国王身边的侍从之外,其余人等都散了开去。在此时的古埃及,战场上从敌人的身上搜刮下来的财物都能够成为战利品。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也是许多的农夫们乐于加入军队对异族进行征伐的原因。 没有用太久的时间,这一片不大的战场上,便再也没有剩下哪怕一个活着的阿尔西诺人了。那个少年在不久之前,终于断了气,是被图特摩斯亲手了结的。 此时图特摩斯垂在一旁的手仍在微微地颤抖着,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并不好。 看着国王有些发白的嘴唇,阿赫摩斯将军忍不住出言宽慰道:“能够死在您的手中,他也算是好运气了。” 可阿赫摩斯的话并没有让图特摩斯此时心中翻涌的思绪感到丝毫的平静,他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地想:“要是朱里这时候能够在我身边就好了,她一定知道什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平静下来的。”也许就像是那个自称是拉神使者的女人所说的那样,神明的名字本身就蕴含着一些不可思议的魔力。 图特摩斯发现仅仅是在心在默默地念起这个名字,他就渐渐又恢复了镇定。 “还是别让她出现在战场上了,她胆子那么小,看到这样的场面还不得吓破了胆。”图特摩斯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朱里被吓得失声尖叫,又因为她忽如其来的叫声把周围的士兵们吓到的样子。图特摩斯不由地轻轻笑了起来。 他稍稍整理了下思绪,这时士兵们也带着从死去努比亚的身上缴获来的战利品,集合在了国王的身边。 “好了,趁着这时候,我们向他们的城池进发吧。阿蒙-拉的荣耀不容这些努比亚人践踏,先王在此地订立的誓约也不应这样被背弃。我们要让这些不知好歹的努比亚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图特摩斯迎着阳光,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剑,指向阿尔西诺王庭所在的方向,站上了他的黄金战车,高声疾呼道。 而回应他的,是踩在敌人尸体之上,埃及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应和之声。图特摩斯一骑当先,挥舞着缰绳,驾驶着他的黄金战车,行在方阵的最前方。 阿尔西诺王庭所在的城池就建在尼罗河的不远初,而当图特摩斯所率领的军队到达城下之时,他看到阿蒙美尼斯将军所率领的先遣军,以及其他努比亚部落组成的联军正在城外的空地上,与阿尔西诺的军队陷入了鏖战之中。 阿尔西诺的王庭,城墙修的颇为坚固,占着这样的地利,想要在一天之内强攻下这座城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卡塔克的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到达战场。若是等到了那个时候,本来就微弱的优势见会被快速扭转,腹背受敌的一方将成为他们。 由国王所率领的军队此时显示出了巨大的破坏力,只见这支军队此时犹如一支利刃,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敌阵,插进入敌人的心脏处。 阿尔西诺的军队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防备,此时的他们方寸大乱,再也不见方才的进退有度。而图特摩斯则仗着自己高超的控马技术在敌营中横冲直撞,此时在他的眼中,那些被他斩于剑下的阿诺西亚人与野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已经找到了窍门,只需要将自己敌人看作是自己的同类,那么在战场上杀死他们就不会让他的心中产生太大的负罪感。 结束了第一天的鏖战,埃及军队在阿尔西诺的城外扎了营。今天的伤亡并不大,陷入内乱之中的阿尔西诺王室几乎没有防备埃及军队的突然来袭一时之间手脚大乱。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然没能打开那扇紧闭的城门。从线人那儿艰难传递出来的消息显示,协助他们刺杀了老阿尔西诺首领的宠妃与她的儿子已经伏诛,此时的埃及军队在城中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内应。 “围城吧,那些阿尔西诺的王室被困在城中,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图特摩斯看着地图,也许是因为害怕被敌人寻了空隙钻进来,这座城市完全建在一片空地之上,四周是高耸的由坚固的石头修筑而成的城墙。 阿尔西诺的城池修建的固若金汤,想从外面攻进去很难,可一样的,想从里面溜出来也并不容易。只要将整座城市团团围住,那么不用太久,这座城市就将陷入断粮的危急中。 “以逸待劳,我们的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地从隘口、从尼罗河上运送到达,可不必担心有一天会被活活饿死。”图特摩斯想了想,笑道:“这样我们也好有精力去收拾那些,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卡塔克人了。” 灯火通明的帐篷之中,几位将军的脸上都露出了赞许地神色。围城的布置并不复杂,很快众人的职责便被一一确立了下来。送走了几位将军,图特摩斯终于疲惫地躺在了床上。一张不算宽敞的床,此时图特摩斯躺在上面只觉得空荡荡地少了些什么。 “朱里现在在做什么呢?”图特摩斯忍不住想到,可闭上眼睛,脑海里并没有浮现那张虽然他早已看习惯,但依然觉得有些奇特的脸庞。白日里那些被他所杀害的人死前的模样、他们痛苦的□□、恐怖的断臂残肢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放。 图特摩斯开始努力在心中呼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似乎在潜意识里,他真的深信不疑,那个名字就是他的救赎,能够接纳他的一切软弱,并且赐予他对抗一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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