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天的深夜,除了仍在站岗警戒的士兵之外,众人都已经歇下,万籁寂静,我也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图特摩斯仍在他的书桌前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似乎灵感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涌现,他生怕这些念头稍纵即逝,因此宁可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也要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历史上那个精力充沛的工作狂图特摩斯三世,似乎在此时就已经初具雏形了。 初时我还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废稿都小心的收集起来,这可是图特摩斯三世少年时期的手稿,何况上面所记录的还有他有关于筹建水军的思路。若是能够带回底比斯后找一个妥当的地方小心的收藏好,再过上几千年那一定是一个能够震惊学界的大发现。 但随着他的废稿越积越多,我见这样毫无挑选的收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此打算索性等他将计划定下来后,再将最终的定稿收起来。我躺在床上,已经开始思索起了要藏在哪里,才既不会被盗墓贼光顾,也不至于受到环境的侵蚀而风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忽然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图特摩斯的门前。 “陛下您休息了吗?我有紧急的军务需要向您报告!”还不待传令兵通报,阿赫摩斯将军的大嗓门就已经自门外响了起来。我与图特摩斯齐齐看向了门口,我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颇有些紧张地又看了一眼图特摩斯。 “进来吧,我还没有歇下。”图特摩斯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说道。可我却看到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以及在桌子下忽然攥紧了我的手。 几乎就在图特摩斯话语才落的下一秒,阿赫摩斯将军的身影便已经冲了进来。而在他之后,其余的几位将军也都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们的神情都有些焦急。 “陛下,这是刚才与我们结盟的努比亚部落里送来的急信,请您过目。”阿赫摩斯恭敬地递上了一份已经被拆开过的信件。显然,他们是知道信中内容的,也因此才会表露出如此的焦急。我不知道在此时的埃及,这样先于国王查看那些重要的文件是否妥当,不过似乎图特摩斯并没有在意。 他接过了那张薄薄的被卷成一卷的纸,将它摊开了飞快地扫视了一遍。 接着我便听到他啪地一声,将那张纸拍在了桌上,愤怒地说道:“阿尔西诺果然留了后招,他是什么时候和卡塔克部落结的盟?为什么我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这就是你们说的,已经在阿尔西诺的国王身边安插了内应?” 图特摩斯恼怒地声音自房间中响起,竟让几个生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将军身形都抖了抖。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图特摩斯的后背,想让他冷静下来。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就是该如何弥补因为这个疏漏而可能造成的风险。 “回禀陛下,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疏漏,但……我们也没想到阿尔西诺的首领竟然可以瞒过我们的眼线。”候在一旁的阿蒙美尼斯将军此时接了话,似乎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仍然不小。 “我们在阿尔西诺首领身边安插的眼线到底是什么人?”图特摩斯皱着眉头问道。 “是……是阿尔西诺首领身边的一名宠妃,我们与她私下里达成了协议,她为我们提供情报,而我们则会在战事平息之后,支持她所出的儿子坐上阿尔西诺首领的位置。”阿蒙美尼斯将军面红耳赤地将眼线的身份向图特摩斯作了报告。“这件事女王是知道的。” 可图特摩斯却不知道……我的眉头微微一皱,对于此时图特摩斯的处境似乎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我不由转头看向图特摩斯,却见他神色不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所以,那个眼线的诉求,就是要我们能够在这场战争中了结了老首领。”图特摩斯想了想,说道。他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地语气,显然他在心中已经有了如此的推论。 阿蒙美尼斯将军点了点,肯定了图特摩斯的推测。 “你们平时是怎么和这个眼线保持联络的?”图特摩斯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似乎与方才的话没有太大关系的的问题。 阿蒙美尼斯将军也是一怔,但出于一直以来的习惯,他未及思考便答复道:“是依靠那名宠妃的一位贴身侍女,当有消息需要传递时,她就会借口前往市集与我们假扮商贩的斥候取得联系,将消息传递过来。” 图特摩斯点了点头,只略作沉吟又环视了一圈正站在房间内的众位将军,这才再次出了声:“我有一个想法,若是我们要求这个线人提供方便,我们派出刺客进入阿尔西诺的宫廷行刺老首领,有几成胜算?”他略作停顿又补充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结束这场战事的办法。” 图特摩斯说罢,他状似无意地向着我所战的角落看了看。我会心一笑,这句话还是我在闲谈时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地就活学活用到了这里。从一个古埃及十八王朝法老的口中听到这句由杜甫所作的古诗,感觉着实有些奇妙,我冲着图特摩斯笑了笑,朝着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在我看来图特摩斯今天表现的非常不错,面对忽然出现的重大突发状况,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虽然在将军们进来之前,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紧张,但随着讨论的深入,他竟然渐渐镇定了下来。 临危不乱,这是任何一个优秀的军事将领都必须具备的特质。 我在一旁观察着几名将军脸上的神色,他们似乎也都被图特摩斯的想法说服,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陛下所说确实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既然那位宠妃希望自己的儿子上位,那自然唯有老首领死了,她的儿子才有可能登上部落首领的位置。”阿赫摩斯将军赞同地说道。“我们和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都是要阿尔西诺的老首领死。” 阿赫摩斯将军将话说到这里,却又话锋一转。图特摩斯提出的行刺计划并没有让他深锁的眉头稍稍放松,他仍然十分忧虑:“现在最紧急的问题依旧还是将要赶来驰援的卡塔克部落……” 说这话,图特摩斯已经将方才已经被他收在一边的纳巴泰地图地区在桌面上又摊了开,上面还有一些他用来分析当前形势而做下的标记。很快,他就在地图上找到了卡塔克部落的位置,我凑过去瞧了瞧,看到在纳巴泰地区的边缘,靠近尼罗河畔的位置一块绿地。这一整块地区都被标注为了卡塔克,看来这个部落的势力并不逊于阿尔西诺。 “从这张地图上看,他们驰援阿尔西诺的路线其实已经很清晰了。向北,有山脉的阻挡,加上沿途都是与阿尔西诺敌对的努比亚人部落,我想卡塔克的首领应该不会选择这条路线,毕竟如今阿尔西诺在几个努比亚部落的联合之下,已经渐渐落了下风。”图特摩斯看着地图,依旧冷静地分析着卡塔克人最有可能的行军路线。 “所以我猜测,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尼罗河之间航行进入阿尔西诺的腹地。这样的方式最快捷,也最安全。如果我们想要阻止两支军队的汇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尼罗河的上游,对卡塔克的援军进行拦截。” 可想要在日渐湍急的尼罗河河面上拦截顺流的船只,这谈何容易。我在心在对于图特摩斯在今夜所展现出来的军事能力深感叹服,他的思维如此敏捷,并且有些非常强的逻辑分析能力。这些看起来脱口而出的话,实际上句句都说在了要点上。 从房间里几位将军们脸上露出的震惊表情,我猜想他们此时与我想的大概一样。 “可是……可是我们要怎样才能做到将卡塔克的援军拦截下来。”阿蒙美尼斯将军张了张嘴,有些苦恼地想到。 这一下图特摩斯似乎也被难住了,他话语一噎,挠了挠头:“这个我也还没有想好,还需要和几位将军好好商议一下才是。”图特摩斯忽然腼腆一笑,又恢复了我熟悉地那副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将军们与图特摩斯讨论战术的时间。夜色渐深,男人们的言辞激烈的讨论居然变成了催眠曲,让我的眼皮越发地沉重。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说来惭愧,我如今熬夜竟然比不过几个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埃及人。我又看了看图特摩斯,他的脸上竟然也没有一丝的睡意,此时正专注地注视着地图,在说着话。 我索性放弃了等他一起入睡的想法,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书房,回到了卧室里。 而图特摩斯,甚至没有发现我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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