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开罗的夜晚却也不觉寒冷。我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路上的车水马龙,只觉与纽约也并无二致,现代都市中的夜景,在我眼中大抵如此,无甚差别。 随着费恩教授应埃及政府之邀匆匆从纽约赶来开罗已有数月,只因前段时间在帝王谷十八王朝法老图特摩斯三世的陵墓中意外发现了一个新的密室。 这着实是一个大发现,谁会想到在开启这个墓室的百年后,竟还能有这样重大的发现。一时之间,全世界研究古埃及历史的专家学者们都涌进了开罗。 从目前的现场勘测结果中费恩教授推测这间隐藏在法老安寝的椁室中的密室,很可能是他某位亲近之人的陪葬墓室。而最令人振奋的是,这个密室在经历了历史上多次盗墓贼的洗劫后,竟然都幸免于难。这才让我们能够在时隔三千多年后,有机会一窥它的真容。 关于是否要打开密室,在学界也依旧存在分歧。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对密室内的环境是否已经遭到了破坏尽快做出评估,以此来决定是重新将密室封存保护,亦或者是展开抢救性的保护发掘。 费恩教授作为此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手头的事务千头万绪,繁琐而复杂。而我身为费恩教授的助手,工作也可以说艰巨繁重但又十分的琐碎。伸了个懒腰,我决定早早睡下,养精蓄锐早日完成评估工作,毕竟这将决定整个工作组之后工作的方向。 待我沉沉进入了梦乡,看着眼前的情景便是眉头一皱,又是这个梦!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华美而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庭院,庭院的中间是一方水潭,水池里栽满了莲花看起来美极了。有一个少年,正坐在巨石砌成的台阶上,定定看着池中的莲花出神,一切看起来静谧又忧伤。 这个梦我自来几日前从帝王谷结束了第一次的勘察回到开罗后,已经一连做了好几日了。前几日我还尚且有心情在庭院中四处走动,这个庭院池边石壁上刻着的图样我都已然十分熟悉了。建筑的风格与我电脑中那张底比斯的王城3D复原图十分的相似,还有那个,犹如出现在壁画中王室打扮的少年……想来我是近日资料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今日的梦中我已懒得走动,索性在那少年的身旁坐下,侧头打量起他来。虽然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庞看起来稍显稚嫩,但已隐约能够窥见日后俊美的模样。一头披肩的黑色秀发柔顺而服帖,脑袋上带着一顶眼镜蛇装饰的黄金发冠,一副埃及法老的装扮,看起来威严又华美。我总是在走到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便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步,看着他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实在让人想要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抚平。 “噗通”一声,少年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枚石子,烦躁的丢进了面前的水池中,惊起周围树上栖息的鸟雀。似乎是稍觉快意了些,少年站起身又踢了踢池水,见得满池游鱼也被自己搅的四处游动,他终于畅快的笑出了声,带着少年人所特有的飞扬。 “噗嗤”看着他那幼稚的举动,没忍住,我笑出了声。本以为他定然不会听见,可谁知他竟警觉的抬起头四下里张望着,最后目光定定地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你是谁!”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浑身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目光仿佛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兽。 我浑身一僵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竟然看见我了?!”这个认知即便是在梦里也令人心惊。 “快说!你到底是谁!莫非是女王派来的刺客!”他皱着眉,一只手已经握向了那把悬在腰间的匕首。 “别别别!什么刺客?我……”我环顾四周想要解释自己的来历,可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双手叉腰,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高高昂起头,故作高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道:“我是拉神的使者!” “拉神的使者?我看你不像……倒像是旁人派来的细作。”他一只手摸着下巴,绕着我走了一圈,将我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看着他那异常柔软又奢华的腰裙,推断时间不会早于18王朝的初期。大概被我这样毫无敬畏之意的大胆打量令他着恼,他面色不善地看着我。想想也是,我这样明显的亚洲人特征,在新王国时期,埃及帝国与卡迭石地区各个王国之间紧张的局势,他有所戒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在他的注视之下,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压迫与紧张,只好在心中乞求这个倒霉的梦快些醒来吧。 可这样的乞求显然只是一个无用功,我看着那柄算不上锋利的青铜匕首正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地靠近我。出于求生的本能,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可身后没有多远便到了墙角处,石壁上清凉地触感透过我轻薄的睡衣渗进了我的肌肤。我双手环抱住胸,十分窘迫地瞪视着他。没穿内衣就这样站在一个陌生少年的面前,即便是在梦里依旧让我觉得难堪。 “图特摩斯!你果然在这里……你在做什么?”忽然一个衣着华贵地少女带着身后长长地一列仪仗闯了进来。 图特摩斯?……我皱眉看着他,是哪个图特摩斯? 图特摩斯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我,他狐疑地在我们两人间来回巡视了片刻。终于他放下了匕首,装作若无其事地敷衍道:“没什么,刚刚看见一只兔子想抓来玩玩。” 显然他也发现了,那个少女看不到我。 少女似乎接受了他这个敷衍至极地说辞,又向他走了两步期待的说道:“努比亚进贡了一船的贡品,此时母亲正在大殿里宴请努比亚的使者呢。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这次那些努比亚人带来了什么有趣的玩意。”说着便伸出手来想要去挽住图特摩斯的手臂。 图特摩斯的身量比少女高了不少,他见状双手抱臂避开了少女想要牵向他的手,冷笑着看了看少女:“那些贡品都是进贡给女王的,关我什么事?” 图特摩斯地态度似乎伤害了她,少女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了起来,带着一丝尴尬:“你别这么说,等你成年了母亲自然会还政与你的。” 我心中暗笑,18王朝,名叫图特摩斯的少年法老,以及把持了权柄的女王,可能的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梦中的少年,就是图特摩斯三世!而面前这个与他态度亲昵地少女,则很可能是哈特谢普苏特亲生的女儿涅弗鲁利。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自己梦中的古埃及宴会又会是何模样。不过若当真是图特摩斯三世的时期,哈特谢普苏特依然被称为女王,而图特摩斯又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想必这位伟大又神秘的埃及女性还不曾攀上了权利的顶峰,加冕成为上下埃及的法老王。 时间大概在公元前1475-公元前1473年之间,我又偷偷打量了一眼图特摩斯的模样,在心里悄悄估算了一番, 一时间,我心下有些可惜,要是能梦到哈特谢普苏特的加冕典礼该有多好。 此时疑似涅弗鲁利公主的少女已经脸色难看地转身要走出庭院去,我不及多想,转身便要跟上她。在经过图特摩斯的身边时,我竟然听到他用有些失落的声音低声说道:“不许去!” 他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我,可他的手却穿过了我的手臂仿佛是在触碰空气一般。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真的是拉神的使者?” 我的脸绷不住了,有些想笑。这个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少年,怎么会是令后世推崇备至的图特摩斯三世呢?我为自己的脑子默哀,它不正常,即便是在梦中也不该出现一个这样的法老王。 但我还是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故作高深地肯定道:“当然,我就是拉神的使者。” “拉神的使者缘何出现在此地,可是要为他的孩子指引前进的的方向!”他有些激动的上前了两步,想要伸手抵住我的肩膀,可伸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我并没有实体,有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冲着他摇了摇头:“不,拉神的使者现在要去看看古埃及的宴会是何模样了。”说罢我转身就跑,想要跟上已经渐行渐远的的队伍。以其在这陪着这个还处于中二期的难缠小鬼,倒不如去哈特谢普苏特的宴会上开开眼界。 哪知好景不长,跑了不知有没有十米,忽然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这股力量太大,以至于将我弹回了几寸的距离,我呆呆地坐在冰凉的岩石地面上,看着涅弗鲁利一行在我的眼前渐渐远去。好吧,看来周公也许只允许我今日走到此处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地面,此时的地板光洁如新,远不是我在现实中见过的那些沙漠中的遗迹饱经风霜的模样。地面还被完好的保护在重重屋檐下,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毫不损害它的皇家气派。 我忍不住又摸了摸,脑海里想象中这些石料自格贝尔·斯拉山附近的尼罗河东岸采石场中,被奴隶们自山体中开采出来,又经由堤道和船只运往底比斯时的模样。果然是只会在所有考古工作者们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忽然,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传进了耳中,显然是图特摩斯。我这趴在地上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模样,被他通通看在了眼里。甚至于,我怀疑我刚刚被那无形的墙撞回来的狼狈模样大抵也被他尽收在了眼底。 “拉神的使者怎么只有这点能耐?”图特摩斯站在那儿俯视着我,一脸幸灾乐祸地模样。 我眉头一皱,为什么我梦中的图特摩斯三世会这么欠揍?是因为我前两日为了研究他,又翻看了一些关于哈特谢普苏特的文献资料吗? 我瞪了他一眼:“我被派遣而来时,拉神正在杜阿特的冥河之上,和阿波斐斯搏斗呢。我走的时候赛特才刚赶到,他们战得正酣,我也不好在那碍手碍脚的。因此不等拉恢复他的力量,我就自己先跑了,那可不就格外虚弱上一些了吗。” 我回忆着烂熟于心地埃及神话,信口胡诌道。这一次,看图特摩斯的表情,他似乎是真的相信了。 “你既是拉神的仆从,而我是拉神之子,所以你也是我的奴隶?” “我劝你对神使放尊敬点,不然等我回去就向拉神告状去!” 我说着话吓唬他,可我那色厉内荏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威慑力,那小子非但不惧我,甚至咧着嘴一副憋笑的模样。我登时大怒,觉得必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好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也许是因为深知在梦中,因此变得格外大胆了一些。我伸手便要去打他,因为想着大抵也打不着,我下手很用力。哪知啪的一声脆响响彻空旷的大殿上空,我的手掌传来阵阵痛感。 我有些尴尬的看向面前的少年,他正捂着被我打中的地方,咬牙切齿的怒视着我。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逼近,不由又后退了几步,可很快我就悲哀的想起来前面那堵无形的墙。 又是一副进退维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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