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号」影像 〓 -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没关系,会变好的。」这种话。” “为什么呢。” “因为,”楼笙弯腰的动作起身,将选好的牛奶放进购物车里,边向前扫视新的陈列食品,边慢慢回复,“这些话,只有亲近的人才适合关怀。我没有向你说过我活不下去了,你就不要来揣测我过得有多不好。” “那您的意思就是,您过得相当好,对吗。” 楼笙推车的动作停顿,后眯眼直视镜头,抿了抿唇,“哦亲爱的,你真的很会聊天。” 女人笑着说完,突然将一袋大米重重摔进购物车里,嘴里快速默念一句,大多数人类生命中都永恒火热的词语。 〓「184号」影像 〓 - “您对今天的「心动对象」有没有期待。” 跑车的引擎声穿过午后的烈风,在撑着方向盘的单手指节中,发出共振。 “没有。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珍贵的挚友楼女士,问问她为什么把我搞到这里来。为什么把我离婚后的美妙假期弄泡汤!我要报复她!” “您的报复计划是?” “给她的冰美式里加孜然!” 男人眼睛狭长上挑,飞舞的发丝像远处海岸线上层层追逐的银色波浪。云层的形状在蔚蓝天空中互相挤压,偶尔挤出一两块像素的跳动闪光。 他的镜头沉默了一会,后声线平稳地继续建议,“我想您还是期待一下,你的心动对象吧。” “大哥您没听到我说离婚吗?我现在只想享受来之不易的单身生活。” “可是你来到这里,一直单身的话,会大事不妙的。” “所以我才生气啊!” 汗水从陆丞风的手臂上随绷起的青筋抖落,他的数只戒指酷烁地圈住他握拳的左手,将瞬光滑进凸起喉结的野放性感之中。 “生气也无法改变事实。所以我还是劝你,去期待一下心动对象,将你的假期生活重制吧。” “闭嘴。” “再提醒您一下,您超速了。” “那又怎样,这里又没有「真」警察。甚至大马路上,连辆车都没有。” “当你驶入安全区,很快就有了。” “呵,谁在乎。” 陆丞风怪笑,他甚至难以置信地不屑起来,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在转瞬即逝的冷眼神色中,扬长而去。 〓「021号」影像 〓 - “为什么把我的猫赶出去了…?” 江景逸收起伞的瞬间,室外的雨也停下来。他匆忙走到客厅正在打游戏的女孩面前,声线带着疑惑的轻柔。 “它太不听话了,不听话的宠物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那是我的宠物,黄小姐。” 男人温吞的眼角落满惶然,雨珠从他的发间穿过,滴到脸颊上讶异的不解里,与他的焦急淌在一起。 “那又怎样,我说了它不听话,再说了,我们之间不需要宠物,你有我不就够了吗。”女孩不满地转头争辩,似乎为他搅了她打游戏的兴致而生气。 “无论如何,就算是我的父母,都不能替我做主我所有物的去向,你不能那样做。” “你现在是属于我的,我拥有替你做决定的权利。” “我只是你的心动对象,什么时候…成为你的了?” “在我喜欢上你开始。” 好荒谬啊。 男人锁紧了眉头,将细白手指都捏红。 “……算了。我去找我的猫。”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没有抱怨和指责。只剩修长的身形谦谦利落,却慌张到踢散垃圾筒,跌向尖锐桌角。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快点回来给我做饭吃。”女孩又回到游戏里,她的脚踩在他早上才擦过的茶几上,留下满不在乎的趾印。 小腿的疼痛加紧了他呼吸的频率,一瞬间将失望和委屈扩散进胸腔里。 他跑出屋子,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猫。 “抱歉…您为我安排的心动对象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我态度可能不是很好。”他一边道歉,一边将洗得清香的衬衫蹭上新鲜的雨后泥土,把手伸在猫咪常钻的花丛中一把掏空,然后无望地低下头,“……虽然这样说很冒昧。不知道我现在的积分够不够换一个新搭档啊……” “您为什么到现在才生气呢?” 他的系统镜头,冷不丁地反问。 “或者,你看能不能帮我找到我的猫,找到后我再想想,怎么和她商量好这件事情。” “您难道还要和她相处吗?” “要不呢,如果不完成你安排的任务,我怎么从这里出去?” 江景逸抬眼直视镜头,他的目光从银框眼镜中仰视过来,像是一颗被暴雨拍打过的松树。 “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换一个对象。” “真的吗,那请帮我换一个!” 答应请求的同时,他的猫刚好就在花园的屋檐下跳出,男子连忙为它抚去雨水,抱在怀里声声安慰。 “好的,我现在就给您安排,您的新的心动对象大概明日就能见到。” “……好,那真是多谢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不理解那个女孩的作为,反而对你的反应很是疑惑——最初你认为,我们是把你强行带到这里来的,而如今,您却还要谢我。” 漂亮的狸花在男人怀里转了转眼珠。 “我有想过和你拼命啊,但是死亡能解决现状吗。”男人偏过头,眼神落在绿水草地,鲜花树影之上,“还不如,逆来顺受吧,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做那种决定。” “你经常受欺负吗。”他的系统突然猜测。 “……没有啦。”江景逸转过身往住处走回去,打断了话题,“我要回去给黄小姐做饭了,希望她能原谅我换掉她的行为。” “不用了。” “什么。” “没用的人就会消失。” “啊?她已经离开了吗。” “是的。” 〓「136号」影像 〓 - “你们这里的NPC做的跟真的一样诶,是从现实世界里雇来的吧。” 叶星月关上便利店的门,边喝苏打水边念叨。她扎起的头发完全松散开,汗湿的刘海塌在额头上,让画了半边的眉毛在后面丑陋地飞舞着。 “只是记录了部分人类人生的轨迹,然后通过计算模拟了每日的行动路线而已。”她的系统冷冷回复。 “可是他们每天都不一样啊!” “我们把他们的一生,都模拟出来了。” “哇,这么厉害,那我这算是沉浸式体验了吧。” 少女把空水瓶放入投箱器,换取了一枚硬币放在兜里。然后划开手机,在屏幕帅气男星的照片上抚摸一会,后打开记账本,把今天的支出都加了上去。 镜头沉默地看着她,幽幽开口。 “您不害怕吗,一般情况下刚刚成年的人类,来到这里都会有一段应激的恐惧期。而你来到这里,却兴奋地像一条小狗。” “嗨呀。你这是什么话,反正我的人生,本来就是颠沛流离的呀,每个月只能挤出时间赚一点点钱,算计着吃饭,不敢生病也不敢见人。你们这里给我住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优惠了,并且拿积分就能活命,比我在外面活着简直好多啦,为什么要害怕。” 女孩对于小狗的描述并未生气,只是坦荡地描述自己的经历,解释中甚至带着乐在其中。 “不好意思,您是孤儿吗。” “孤儿怎么了,孤儿不配进你们世界吗。” 她的系统终于看到女孩反常的模样,她似乎看起来很是介意。吊起的眼中写着挑衅,不参杂任何掩饰的恶意。 “没有。只是想再次提醒一下您,如果不尽快找到心动对象,积分不够的话就会消失的。希望您不要一直处在上学,打工,回家的无用循环中,该做正经事了。” “嗯我会努力的。” “……我说消失。” 叶星月拉起她的小背包,恢复欢快的脸不再搭理对方。她大步跑向公交车站,傍晚的风吹起她宽大的外衣,将她的身形从光影中暂停,把她消瘦的人生也定格。 也让她的系统,不再追问了。 〓「178号」影像 〓 - “消失就是这样吧,被打败了。” 少年用力操作着自己的游戏手柄,用一个技能将对方BOSS一击击溃。 “不太一样。”他的系统温柔回复。 “那是怎样。” “会变成电子垃圾,成为数据中的一些不再被需要的解构废物,且不可恢复。” “不给回现实啊。” 少年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镜头。 “是的,这个世界,能给你提供最理想的生活环境,能让你做最想做的事。为什么还要回到现实呢。” “对啊,当然不回去。”任新时又聚精会神在面前闪光的屏幕上,他常年打游戏导致的脖颈前倾姿势,把他的身体弓成一座雕塑,只有灵活的手指和眼睛确认存活。他平静地又击败一了一个怪物,后自言自语,“但是,从天而降的喜事,都是陷阱啊朋友。咱这里活下去的条件是啥来着。” “与自己的心动对象积赞积分。” “哦心动对象……”少年默念,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扔下手柄,剩屏幕上巨大的暂停在他身后突然安静。任新时像复活了般活蹦乱跳起来,喝水的动作把表情瞬间浇灌,“不是吧!在真实世界里哥们都被催婚催成不婚主义了,来个超理想非现实世界还他妈要谈恋爱啊!人类怎么还不灭绝,连AI游戏都变着法的让人搞对象!没有王法啦!” “我们不是AI游戏。”他的系统无奈。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地球爆炸关我什么事,我现在要出去!放我出去!” “你想变成电子垃圾吗。” 男孩暴躁的动作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他很显然意识到了对方冷漠的威胁。搔了搔脑袋后坐下继续游戏,直到通关结束。 “……你给我安排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喜欢打游戏的对象吧。男的女的都行,哥们只求技术好,不挑。” “……” 〓「207号」影像 〓 - “南希女士会对这里的生活有所期待吗。” “我会在这里遇到我的熟人吗,系统先生。” “非常有可能。” 单车慢悠悠爬过一个斜坡,青色裙摆在车铃中飘动。清晨的曙光从麦芽黄的草帽透孔中打出斑驳的光束,照亮女子琳琅的面容。南希抬头,见鸟儿在花圃中停靠鸣叫,笑如彩虹。 “这样的话,我就开始期待了。” “可一定是要熟悉的人吗?认识全新的人不好吗。” 她停好单车,边把车筐里的花束拿出来,边在系统的提问中认真思考着。 “有些人就是更喜欢熟悉的环境,才能拥有安全感啊。重新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生活,无异于重新再活一遍,那样太辛苦了。” “这样啊。” “这就是我的家吗!它看上去真是气派,我等不及要进去好好布置一番了。”南希走到正门,望向她的二层小洋楼,露出惊喜神色。 “如何布置呢。” “改造成我熟悉的样子,或者我喜欢的样子,那么我就能拥有安全感啦。” “您很依赖安全感呢。如果是心动对象的话,那您就是喜欢,能给你带来安全感的人,对吗。” “可以这么说。啊—!” 她慌忙转了身。发现一位穿着运动衣的健硕男孩正站在面前,他刚刚轻拍了自己肩膀,把那张从车筐中掉出的,挂着钥匙的序号卡递给她。 “你的东西掉了。”年轻男孩开口,又瞧了一眼卡套的背面号码,忽然激动起来,“啊!你是真人??” “…嗯?我是真人…” “真的??你什么号码。” “207号。”女人接过卡套,向他展示数字。 “我054号!哇啊,好久没遇到真人了!号码都排到200多了吗。”男孩眼神晶亮着,跑步后本就活跃的胸前愈加起伏起来。 “嗯嗯,我今天刚进来的。”南希低头轻笑,捏了捏自己卡套上手绘的花朵。“谢谢你捡到这个,不然可能就麻烦了。” “不用谢,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对了!”他笑着,也直接告知对方,自己住在附近。 “怎么了?” “这条路上每半个小时会出现一辆洒水车,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BUG,速度超快,你家在路的拐角,出门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还有那边的人工湖里有个清洁工,周二下午的数据有点问题,会把内裤套在头上……嗯别看。然后周五我们小区里会下一个小时的雨,好像是一个真人要求的,我来好久了,也没见到这号人,总之周五的时候记得出门带雨具。”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再次感谢你~” 南希摘下自己的帽子,整理了头发,仰起头微笑。她想如果笑容有价值的话,那这将是她对陌生人最大的礼遇了。 毕竟对054号来说,能轻松换来长达11秒的惊愕回味。 “他能给你带来安全感吗。” 系统和南希同时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054号先生的眼神,有些时刻,似乎非常寂寞,寂寞得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金毛犬。我想你们该更新一下设置了,不是说是理想的AI世界吗,号称比现实要精致沉浸,为什么会让早期入驻的人类发现这么多的BUG。这样怎么让我们好好体验,来完成任务呢。” “知道了,女士。” 南希的系统郑重回应。他的行动指令栏上,任务优质候选人指标全满的属性,让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系统先生。” “我在。” “这条弹窗是什么?” - 「054号·乾宇先生,向您发起了心动对象连接,是否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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