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建说,我对他来说有一种磁铁一样的吸引力。让他束手又束脚,也让他放肆又痛快。 “你身上有我的开关,”他说,“你一打开那个开关,我就只能围着你转。甚至有时候转都转不动,只能紧紧贴着,像个变态。” 我挑挑眉,我说那我就喜欢你这种变态。 “不是我这‘种’变态,而是我这‘个’变态。你不能喜欢别的变态。他们对所有人都变态,我只对你变态。而且我的变态还分时候,你有需要的时候我就变态,你没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个社会功能健全的正常人。我还有工作,有车,虽然房贷在还但是我有房子。我还有五险一金。最重要的是我爱你,他们可不爱你……我最爱你。” 他说得对,他最爱我,爱我的样子像个变态。但我也说得对,我说我喜欢他这种变态。我喜欢他这个变态。 灵魂伴侣,双生火焰。我想这种看上去玄之又玄的词汇,反而能很好的诠释我们的关系。我们不是世俗中常见的那种伴侣,不是任何一种定义,不属于任何一种类型。我们就是我们。很长久,但是很热烈。让人感到夸张的热烈。 我没想过我们会是这种关系。 因为是早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尝试着遮遮掩掩。 我们藏在小树林里,我们藏在假山后面,我们在食堂转角的地方放慢走路速度只为了被人群堵在那里多几秒钟牵手,我们的鞋带总在跑操的时候莫名其妙散开而后我们又莫名其妙地碰面。每个遮遮掩掩的时刻里我的心跳都疯狂加速,他的耳朵非常诚实地变得很红。 但后来我们发现其实这种遮遮掩掩并不必要。我虽然是普通班,但我的班主任教数学并不对明显偏科语文的我做多关怀;而周子建在艺术部,艺术部每个人都在谈恋爱。 在后来周子建的歌里,有一首歌叫《校园游乐园》,歌词是我写的,很详细地用叙事性语句描写了我们是怎么在学校里大张旗鼓的谈恋爱,姿态之自由,举止之夸张,简直像在逛游乐园。参加订婚派对的高中同学听过之后直点头,他说你俩真是神人,我们围观群众都觉得你俩要双双被开除了,结果转头就看见教导主任目不斜视走过去,好像根本看不见你俩牵手。我跟周子建讨论了一下也觉得很神奇,只能感谢我们的老师都觉得我俩将来一定没出息,本来也不能为学校提供更高的升学率。 然后那么顺理成章的,我们考试,考试,考试。他去考音乐,我去学了电影。然后竟然神奇地真的考在了一起,虽然不是什么好学校,但这让我们的关系能够更自然、更长久地存续。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我和周子建逛街的时候碰到雷经理,他皱着眉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说呀,你俩早恋,我要告诉他舅妈,告诉你小姨。然后第二天我们就坦白了我们在谈恋爱,我没有挨骂,他也没有挨打。我妈看着他的照片表情讶异,对我说,你男朋友竟然还挺帅。 上大学的时候,我在电影学院,周子建在音乐学院,有一条马路横亘在两座楼中间,我们常常在那条马路的两边等着和对方汇合,一起出门或者一起去图书馆。有时候是我去找他,有时候是他来找我,彼此踏入对方的领地,抱着对方的专业书一脸苦兮兮地认真学习。有同学认为我们这种行为实在是有点太矫情,两个人明明都有那么多专业课,作业都弄不完,怎么还能有闲心涉猎别的专业。我和周子建都不太赞成他的说法。我们是真的想要了解对方探索世界和表达感情的手段,我们真的在探索一个相互交汇相互包裹的可能。 周子建学的是作曲和作曲技术理论,我学的是电影制作与摄影。平时的小作业我们一般不会粘在一起,都是各自忙碌,有时间就凑一起吃个饭,晚上打打电话说说废话,一对普通的学生情侣。但期中期末的大作业我们都会出现在对方的组里,成为团队的一员,成为作品的一部分。他包揽了我所有短片的音效和音乐,我帮他写歌词,帮他做策划,和他一起给CD光盘画封面。大三的暑假,我们拿着攒了好久的钱一起出国玩,一路上都在拍摄、记录、采风。回来之后我把素材剪成三个短片,他给短片配好音乐。然后那成为我们的第一部获奖作品,因为获奖的加分还拿到了下学期的奖学金。我们抱着获奖证书站在学校大礼堂的一角偷笑,然后拉着手说不如我们拿这笔钱去吃那个很贵的海鲜自助餐。 当然除了正经事,荒唐的事情也做过很多件。大事小事,笨事傻事,让人生气让人开心的事,全都在对方身上发生和堆砌,变成亲吻,变成争吵,变成无法斩断的联结。有过他一屁股坐断我镜头盖的事。有过我一手抖洒出饮料报废了他的电脑的事。有过因为合作熬夜而大声争吵,再痛切流泪说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有过因为长时间待在一起而不想看到对方的脸,结果一出门找不到人就马上打电话急得抓耳挠腮。 过于细小,难以总结。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积累成难以忽视的巨大规模,我们不是作为人而在对方生活种存在了。是作为事件,作为时间,作为习惯。也是那时候我意识到,我们对彼此来说真的不可或缺。他不可能不用我的比喻就能恰当表达歌词情感,而我不可能拍出任何一个不带有周子建特征的男主角。 当你是一个作者,而对方成为你的作品本身,这就意味着,你们根本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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