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和周子建在一起的时候很像个笨蛋,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像个笨蛋。 “平时觉得你俩都挺聪明的,办事利索,说话干脆。但只要你俩凑一起,哎,只要你俩凑一起,是反应也慢了,话也不会说了,而且那个眼神还粘粘乎乎天雷地火,就比如这一大屋子除了对方感觉你俩完全看不见别人……咱们有时候是真害怕有些小夫妻死在床上下不来。” 哄堂大笑,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这段以成年人暗号结尾的发言发生在我和周子建的订婚派对上,说这话的人是我们的媒人,我们的前“同事”雷经理。在传媒公司的时候他把我和周子建安排在邻桌,所以我们才有了后来的故事。当时他举着杯子,啜饮一杯红酒和威士忌的混合液体,已经眼神迷蒙,脸颊绯红。周围围着的都是我和周子建的朋友,或站或坐,散落在地毯、沙发和阳台的藤椅。 我站在雷经理面前冲着他做鬼脸,并不为他的调笑感到害臊,反而扶着衣架站上茶几,朝着角落里录像的周子建吹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口哨,简直就是个女流氓。随着我口哨的尾音,房间里掌声四起,周子建也被剥夺了手里的相机,被从人群中间传递过来推到我面前,冲我扬起灿烂的笑脸。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我们在热烈的起哄声里拥吻,他把我从茶几上抱下来,顺势转了一个圈。半空中扬起我绮丽的红色裙摆,那双掉了水钻的凉拖鞋从我脚上掉下来。 周子建,周子建,周子建。 那个吻结束了,我扶着他的手臂上蹿下跳,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我的幸福。周子建承接了我的幸福,他陪着我一起上蹿下跳,直到他的胳膊肘一不小心扫到了雷经理刚刚倒好的酒。 又是哄堂大笑,笑得整个房间的人都缺氧、醺醺然,然后陪着我们一起彻底沉醉于这种幸福。 但这些东西其实我都不记得了,我上述内容的参照是那晚的录像。所有的情绪和感知都是被我日后反复填充任意篡改的。因为很可惜,我那天实在是喝得太多了,唯一属于我自己的记忆,只有一个不带画面的、大声的、重复的傻笑。很尖锐很放肆的笑声,感觉多来几遍就会让旁人生气的那种。我问周子建,他说他也不记得了,连我描述的笑声也没有印象。他醒的时候人在浴缸里,伴随着一个痛到爆炸的、经历着宿醉的脑袋。 我说不可惜吗,毕竟咱俩还没办婚礼,订婚完直接就领了证,唯一的仪式结果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记忆了。他无所谓地摊开手,说这有什么所谓,新房装修好就办婚礼,到时候别喝那么多就行了。 “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啊,那只是一个快乐的晚上,而我们已经一起经历了很多快乐的晚上,以后还会拥有很多快乐的晚上。”周子建如是说。我深以为然,配合他一起点头。 后来我会想,是不是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太不知收敛了,太夸张,太想要表现。所以命运赋予的幸福又被命运收走,我们回过神来,结果是两手空空。 在我们携手步入三十岁的那一年,在我们终于经历了艰难的思想斗争决定要小孩的那一年,在我们装好了房子准备搬进去并同步筹备起婚礼的那一年,我确诊了运动神经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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