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既荒谬又真实,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文件中很多让人疑惑的细节便能想通了,可…… 可若真是她想多了,话说出来就是妄议之罪! 耿飒心如擂鼓,不自觉地瞄向喻云征。 处长方才也思索良久,有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以他的洞察力应该能想到吧。 不不,处长是何等忠诚的军人,怎会有我这种不靠谱的臆想…… “耿上校,你到底想说什么?” 喻云征凝眉看了耿飒许久,尽管她已经尽力伪装自己的心烦意乱,但却躲不过一位老特侦的眼睛。 “呃……处长……” 耿飒眨了眨眼,“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她心一横,决定将全部的想法和盘托出: “会不会在调查的时候,军部并不知晓,只是事后拿到了调查报告?这样便能解释为什么雷厉上将没有将这件事交由特事处调查了。” 喻云征凌厉的目光直直扫向耿飒,不带一丝温情,肃穆森冷的表情渐渐在他脸上凝结,周围的空气也仿若染上一层冰霜。 “耿上校,你知道你说话得言下之意吗?” 耿飒喉头一动,站起身来,挺拔得像棵雪松。 喻云征沉声说道:“如你猜测,那便是首长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没有交由委员会审议,而是自行派了人员调查,最终呈现给委员会与军部的只有一份调查结果而已。” 他略一停顿,压低声音道:“这是典型的绕开程序,你懂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做?!” 耿飒不由地咽下一口唾沫,处长想到了第一层,但她想到的情况更糟。 既然该不该说的都已出口,她也不想扭捏,索性一口气说出来: “在我看来,整份文件给人的观感很怪,从头到尾充满了军部的语气,行动计划也都是从军部的视角出发,命令下属单位应该做什么。 “我认为,军部与委员会对动物产生智能这件事存在两种态度,消灭智慧生物可能只是军部的意思,委员会并不认可。这也是为什么首长会单独发起调查。 “或许首长连报告都未提交,是军部通过其他途径获得,转而……” “够了!”喻云征厉声喝断,“你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吗?!” 耿飒抿了抿嘴唇。 “委员会与军部之间有一点小摩擦是正常的,还不至于需要相互提防!” 接着,喻云征平缓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道: “两个部门都是为国着想,何时做事不是有商有量,以前又不是没有处理过分歧,不都会拿到委员会上讨论吗?否则委员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你如此妄加揣度,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你今天在这个办公室里说的每一句话,流传出去都要受军法处置,你不明白吗?!” “我……明白……” 但耿飒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措辞,说道: “我的工作就是分析处理信息,获得可用的情报。我想,这种分析不应只是对下的,也应是对上的…… “而且……我坦白自己的想法,是因为我认为不仅要对自己的工作真诚,也应对您真诚……我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会如实说出来,请原谅我今天并没有守好闭口不言的美德。” 这番话语让喻云征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他眯了眯眼睛,“那么,我应该感谢耿上校对我的信任?” 耿飒抽了抽鼻子,“那也不必,这是我的职责。” 喻云征勾起嘴角,“继续,说下去。” “身为隆国的一名军人,我绝不会希望我的分析成为现实,可这份文件中处处透露着不寻常,我必须找到一种自洽的解释。” 耿飒翻开文件最后一页,“处长,您看看这里的章。” 在那一页的右下角上下盖着两枚印章,上面是委员会的,下面是军部的,耿飒手指的位置正是委员会的印章。 “怎么了吗?” 耿飒立刻转身到一旁的文件柜中随意翻出几份文件,一一摊开放在喻云征面前。 只见耿飒拿出的文件上,两枚印章左右边线是完全对齐的,而这份行动计划,委员会的章却向左微微偏了两毫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耿飒又将这份行动计划与之前的文件对着光交叠在一起,这下更明显了,军部的章是卡在同一位置的,而委员会的章却错开了。 “很明显,军部的章是电子件,委员会的章……至少没过过系统……” 但就是这样的文件却由军部秘书处亲自交给了喻云征,并且根据最高级别已在机要处留档。 这意味着委员会的章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它—— 必须是真的! 喻云征单手扶额,如果这个分析没有出错,那么首长所在的委员会与雷厉总司令所在的军部之间的争执已经完全白热化了。 以前有些事情委员会与军部也有分歧,李相对首长裁定的事情会遭到雷厉总司令的驳回,于是会重新提交给委员会再做审议,接着由首长再次裁夺,可能又会被雷厉总司令再次驳回。 虽然同一件事来回转圈,迟迟落不了地,但起码是在程序的框架中运行的。 自从混乱发生以来,这套程序一直都在有效运转,也在大多数情况下保证了现有秩序的稳定运行,从未被破坏,被无视,更没有被僭越。 可照此分析,首长应该是担心被驳回才避开军部私下调查,可调查结果还是被军部截获,而后者做法尤甚,甚至直接僭越委员会下发了文件! 这样的下发行为,委员会不可能不知晓,李相对首长却到现在并无动作,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打来。 这是默认了……? 不。 是…… 被控制了!! 喻云征倒吸一口冷气,他定定地看向耿飒,而后者腰板笔直,始终保持着最标准的军姿,瓷白的面容上也只有坦然与坚定。 她比自己更先分析出这最糟糕的结果,而面对这天崩地裂般的上层地震,这位年轻的女上校却能始终保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着实有一番勇气与定力。 而她敏锐的几乎是直觉般的洞察力更是令喻云征钦佩,他敢说整个特事处只有自己才能堪堪压耿飒一头。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胸襟,竟然出现在一张妩媚多情又透着一丝羸弱的面庞上,真是与长相截然不同的秉性啊。 “首长最近不是一直在称病吗,我记得上次见到他还是两个月前的电视谈话……”耿飒温声提醒道。 喻云征却摇了摇头,“有必要顺着这个方向查一查,但……在有确切的证据前,不要再提此事了。” “是。” 看来处长还是认可了她的推断,耿飒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了底气。 喻云征又说:“另外,不急着行动,先等两天,若是两天后首长那边依旧没有电话打来,我们再按命行事。” “是。” 耿飒回答完,见对方的思绪似乎落在他方,便敬了个礼,“处长,那我先回去了。” “不,等下。” 喻云征突然叫住了她,却并未说话。 “怎么了处长?” 耿飒又等了一会儿,喻云征却依旧没有开口。 她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水放到他办公桌上,“处长,你脸色很差。” 喻云征拿过水杯,略一沉吟“耿飒……” 耿飒? 听到这称呼,她心头蓦地一震,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上次还是在…… 多少年前楼道战的突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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