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隧道，陈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瞬间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眼前废弃生锈的车厢爬满了苔藓，四处零零落落的垃圾中能看见老鼠和虫子在穿梭，空气中隐约飘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夏花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不知不觉走在了前面。 林楚宸悠哉地走在她身后，突然听到暮昭用积分特权的传音喊他：“楚宸。” 他回头迎上暮昭黑沉沉的眸子，听到他问：“你认不出她是谁吗？” 他也用传音回话：“嗯？认识的？我们认识过的人那么多，我总不可能都记得住。” 暮昭沉沉地看了他两眼，提醒他：“你的感知力在退化。” 林楚宸却根本不在意，“有什么关系，不是有你在吗。” 暮昭没有再说话，林楚宸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打算说她是谁的意思。 暮昭如果不想开口那问也没用。 但他倒是被勾起了点兴趣，看着前面的夏花突然把手放到她肩上—— “沐夏花，B级新人期，副卡沐梨花——那是谁？” 夏花反射性地抓住那只手想要背摔却没摔得动，反而几乎落进对方怀里。 林楚宸歪头看了一眼，“哦，姿势很标准。”他抬起两手说：“抱歉，不会再做什么了。” 夏花警惕地退开两步，“你能看到别人的信息？” “积分榜第一的特权，交了积分就能看。”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看出更多东西。 因为身后有人偷偷跟着，刚刚那一幕也出现在了直播屏幕的一角。距离太远，看来就像是林楚宸突然把夏花圈在了怀里。 东方凛下意识捏得指骨咔咔响了几下，廖晨紧张地宽慰：“这个也许是什么误会，欺师灭祖虽然出了名的不待见男玩家，但是对女孩子一直很友好，应该不会做什么失礼的事……” ——误会什么？谁家正经人按性别区分对待？只对女孩子友好那不就是色狼吗？ 廖晨：该不会要跟欺师灭祖结仇吧？（擦汗） 游戏里暮昭似乎隐隐叹了口气，语气毫无起伏地问：“后面跟着的那几个怎么处理？” 平时这种问题他根本不会问，谁想到林楚宸竟然这么唐突，他只能岔开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林楚宸依然漫不经心，“管他们干什么？想跟就让他们跟着。” 见夏花还在戒备，他再次举起两手，“我保证，没有你的允许不会再碰你一下。” 他笑起来斯斯文文极具亲和力，但莫名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夏花不觉得可以相信这句话。 可惜她现在没有选择，只能跟在他们身边。 走出不远就已经路过了两个岔路口，林楚宸停下来说：“地铁里不应该有这么多岔路吧？我们要不要回去拿张地图？” “不用。”暮昭面无表情地回他：“这里的空间是重叠的，拿了地图也没用。” 看似四通八达的隧道无限地重叠延伸，形成巨大的地下迷宫。即便一直往前走，也可能再次路过之前已经走过的路口。 沐夏花突然听到一阵湍急气流通过管道的声音，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她还没看清隧道另一端是什么情况就被林楚宸拦腰一捞向上甩出去。 她飞快抓住出现在眼前的照灯，手脚并用地挂在了隧道顶的照灯上。 她沉默地看一眼已经跳到其他照灯上的林楚宸，他微微笑一下，“抱歉，事态紧急。” 话音刚落呼啸的气流声就到了跟前，巨大的洪流在他们下方湍流而过。 不远处偷偷跟着他们的几人发出一阵乱叫，迅速被卷入其中消失不见。 夏花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那道洪流像万马奔腾一般有无数影子涌动。 暮昭面无表情地说：“是鬼道。” 林楚宸“呵”了一声，“万华镜玩的挺大。” 夏花刚开口：“我能问一下……” “不能。”林楚宸微笑着打断她，就算是可爱的女孩子也请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洪流持续的时间不长，片刻之后就消失不见。 地面上只有垃圾留下来，连只老鼠都不剩。但夏花总觉得隧道里像是多了什么东西，在那些阴暗的视线察觉不到的角落里窸窸窣窣。 偷偷跟着夏花的那队人被卷进洪流不见踪影，只剩手背有太极图的玩家被卷着不知冲出多远之后狼狈地滚在地上，回过神来完全迷失在纵横交错的隧道里。 林楚宸从照灯上跳下来，抬头看着夏花问：“需要我接住你吗？”却完全没有伸手的打算。 夏花没跟他废话自己跳下来，被地面腥凉窒闷的空气猛地呛进肺里，捂着鼻子问：“这是什么味道？” 林楚宸想了想说：“阴间的味道？” 他的表情让人不太能确定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突然同时不再说话，一起转头看向洪流过境的隧道—— 远处洪流过后遗留下来的迷蒙薄雾渐渐散去，有个女孩子站在隧道中央，不知道她是怎么躲过了这道洪流，或者是被刚刚经过的道洪流遗留下来的，静静站在那里有些失去方向的茫然。 夏花走近几步问：“你还好吗？” 女孩转过头，平静却又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依然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 沟通这种事平时都是别人去处理，夏花转头看看林楚宸，他只是微笑一下：“你们都是女孩子，更容易说话一些。” 这个人更能踢皮球。 夏花只能又走近两步，“你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出去？去哪里？”她的声音有些空旷，甚至还有一种太久没开口说话的生疏。 夏花停住脚，手上握住了刀。 眼前的女孩子面容宁静，虽然茫然却看不出一点慌乱，不像是突然被卷进游戏的路人。 她身上穿的是藏蓝色老式高中制服，夏花最近这些年没有见过这种款式。 四周的薄雾已经散尽，阴暗里那些窸窸窣窣的东西变得明显起来。 夏花眼前一花，角落里的一片影子突然伸长，像两只缠绕的手臂向两人抓过来。 她飞快地出刀，刀锋划过黑暗，所过之处空无一物。 林楚宸立刻上前补刀，那片影子被劈散，却又飞快地聚集在一处回到了阴影里。 他看向女孩问：“你叫什么？” “冷千夕。” 就算刚刚经历过这样的画面女孩脸上也没有一点惊慌，她像是很多年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出口时自己都觉得陌生。 林楚宸指明：“你身上是千城第一高中的校服。” “对。” “但是千城一高十几年前就废校了。” 冷千夕的目光平静淡漠，没有否认也没有回避。 她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如果说是，那就是吧。 林楚宸放缓了语气问：“这十几年你都在鬼道里？” 沐夏花意识到他们在说的绝不是游戏的话题，林楚宸转头对她说：“她应该不是鬼，把她带上，我还有事要问。” 他觉得一个十几年没有与外人接触的女孩子还是找个女孩子来跟她相处好一些。 夏花趁机讨价还价：“你问的事我也要听。” 林楚宸轻笑，“听得懂吗？” “那是我的事。” 他看了夏花一眼——拿着25积分一把的系统刀，对玄门的事也像是一窍不通。但身手不错胆气也可以，虽然没动过手看不出深浅，但行动间透出来的那股娴熟骗不了人。 作为临时队友来说大概不算拖后腿，那得到的资源临时共享也正常。 他说了句：“好，你随便听。我们先回地铁大厅把需要问的事情问清楚再继续。” 地铁大厅就像是本次的安全休息点，只有在那里才暂时不用担心被打扰。 没走出多远隧道里再一次响起气流的声音，原本平静淡漠随波逐流的冷千夕突然拉起夏花，“来这里。” 她的手很凉，冷得夏花一个激灵。 冷千夕带着三个人转进临近的岔路口，洪流在路口直直地呼啸而过，没有分流转弯。 她拉着夏花继续往前走，“别停，继续走，见到路口就拐弯。” 夏花转头去看林楚宸和暮昭，林楚宸略略扬了一下下巴，“听她的，走。” 自从听了冷千夕的话他们就没有再遇到洪流。 但隧道里还有其他队伍，他们时常能从身前或身后的岔路看到途径而过的洪流和大叫着不知要被卷到哪里的玩家。 林楚宸大概有了些猜测：“只要不长时间在一条直线上就不会遇到洪流？这么说鬼道是被我们引来的？” 冷千夕没有回答。 夏花姑且把她当做一个有点特别的路人，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游戏的规则？” 冷千夕略带疑惑地看过来，似乎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鬼道的规律，鬼道外面的事我不清楚。” 嗯……所以，一直在说的这个鬼道到底是什么？ …… 手机前的东方凛再次失去了夏花的踪迹，他只能盯着其他的队伍，也从他们的直播里看到了那道洪流。 廖晨的声音有点结巴，“凛，凛哥，那个该不会……” “是鬼道。” 虽然隔着屏幕，但东方凛的眼睛在没有了俱乐部规则的限制之后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道洪流中奔涌而过的阴间之物。 鬼道在过去被认为是百鬼夜行时所穿行的道路。 传说交接的十字路一条为阴一条为阳，十字路口就是阴与阳的交接处。 这话虽然不错，但实际上这两条路并不是连通的，鬼道是一条不该与阳间相连的道路。 它只会在某个时刻，因为某种意外而被短暂地连接，是极偶然极少发生的意外。 为什么一条鬼道会出现在游戏里？它是被游戏虚拟出来的吗？ 越是深入游戏东方凛就越觉得这个游戏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很模糊，他们经历过的游戏就像是依托于现实的基础被独立出来的气泡空间。 如果这条鬼道是真实的，一旦它被打开，十几年前千城第一高中发生过的惨剧还要重现吗？ 想到这里东方凛全身的血液一凝——十几年前千城第一高中被一条打开的鬼道贯穿，当时在校的几千个师生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东方砾就是为了安抚一高那群枉死在鬼道的恶灵才私下建立了鬼哭召灵会放纵恶鬼伤人。 现在鬼道和东方砾同时在这里出现似乎不是巧合。 廖晨已经有些慌了，涉及到鬼道这么大的事应该马上通知玄门，但是游戏的信息又不可能告诉无关的人。 “凛哥，要不要先通知久栀哥……” “先别说，在确认夏花平安之前别让久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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