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夏花是个讲道理的人,她的思维方式很简单:如果你杀人,那你就要接受自己也会被人杀这件事。 如果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随便打人,那同样觉得自己比你高一等的人也就可以打你。 认同什么法则,就要接受什么法则带来的后果。 当然在她看来随便打女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士小姐姐,这种人性底端的垃圾谁都能打。 这就是她的原则,她的道理。 贵宾病房很宽敞,病人们聚在病床一侧摸着黑小声议论,三楼的病人在问:“你们看见怪物了?真的有?” 二楼的病人信誓旦旦:“是真的!我们亲眼看见怪物在袭击人!” “护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医院里怎么会有怪物?” “你小点声!要把怪物招来吗?” 夏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面对病人焦头烂额的安晴琢磨着,估计等到明天早晨这些人什么都不会记得,难道每天晚上都要重新带他们逃亡一遍? 真替小安姐姐心累。 但是只有这个,她实在不想帮忙。 身边的沐久栀靠近耳边低声说:“夏花你睡一会儿。” “哥,昨晚就是你守夜,你才应该睡一会儿。” “我先前睡过了。” “那一会儿能叫睡吗?” 这兄妹俩嘀嘀咕咕的,东方凛环抄双臂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像个没人疼的苦孩子。 廖晨很长眼力劲地关心一下:“凛哥你也睡会儿。” 东方凛看一眼廖晨,心想这感觉哪里不太一样。 人屠队一直没有出现在四楼,想必是被怪物拖住了。怪物和人屠队,活下来的一方就是他们要面对的。 说实话,东方凛不觉得人屠队会死在几个小怪手上。 东方凛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睡得着,但意识却隐约变得很沉重。 他明明坐着,却又像是站起身,越过茶几站在夏花面前。 又来。 久栀就坐在旁边,你这个老不修能不能看看场合? 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在耳边:哦,没有人在旁边就可以?不正经。 东方凛:??? 谁不正经? …… 人屠队里有两个A级玩家,另外四个也都是B级中上,处理这十几个小怪居然用了半个晚上。 他们对着满地黑红黏腻的血渍和凌乱的残肢断须啐着:“这一场到底怎么回事?连小怪都这么难搞?这踏马不对劲吧?” 暮森沉着脸说:“别管那些了,先把武器找回来要紧。” 武器不在手上他极度地缺乏安全感,整个人都有些焦躁起来。 他们正准备离开,睡衣男突然又是一个脸朝下的狗吃屎。 “卧槽你又怎么了?” 熟悉的一幕让其他人的神经紧绷起来——不会还有怪物吧? 睡衣男吐了一口进到嘴里的血污,“呸!脚底下打滑!” 他的拖鞋早就不知道甩在哪儿了,赤脚踩在黏腻的血污上,滑腻又绵软。 他恶心地在地上蹭了蹭,一路走,一路留下一串由红黑渐渐变黑的脚印。 走在他身后的人不禁问了一句:“你脚上沾的什么啊?” 睡衣男低头看到自己脚上黑黢黢的霉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走过的地方留下菌尘组成的脚印。 “艹!这是什么!?” 他用力蹭了蹭,其他人立刻远远地躲开。 他们转头去看,后面那一地血污正在快速增殖着一簇簇霉菌,黑色菌簇拥挤堆积着向外扩散。 人屠队彼此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快速离开此地。 睡衣男刚要跟上,他的脚咔嚓一声发出骨茬断裂的声音。 那些霉菌像是不停汲取着他血肉中的养分,他脚上的皮肉已经萎缩,骨头也变得疏松,很快就支撑不住他的体重。 他跌倒在地上大喊着:“救救我!” 暮森停住脚,用那只近乎白色的眼睛瞥他一眼,抽出刀走回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继续通关了,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你心里应该有数。” 睡衣男看到他手里的刀明白了暮森的意图,慌忙说:“不行我不能再死了!我剩的命已经不多了!我可以找地方躲着等你们通关!只要游戏结束我就能出去!” 暮森看一眼已经长到他脚踝的黑色霉菌,这种速度他根本等不到他们通关。 但他没有戳穿,只说了一句“随便你。”就收起刀转身。 ——玩家在游戏里有两种死亡状态:一种,死亡时能够保留躯体,哪怕缺胳膊断腿,只要登出游戏扣除一条命之后身体就会恢复原状。另一种是尸骨无存,如果你的躯体碎得连拼都拼不起来,比如被什么怪物细细地咀嚼消化了,或者被挫骨扬灰了,总之登出游戏时你连躯体都没有那还拿什么活? 第二种情况下除非账户上留有大量的足够兑换一具躯体的积分,否则失去了躯体的灵魂也是会被系统直接收走的。 虽然还有第三种情况:被怪物同化。 玩家一旦被同化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很难说清。但是能同化的怪物很少见,通常大家提起死亡时没有将这种包含在内。 现在的情况很显然,继续发展下去黑色霉菌会侵蚀全身,能不能保留住躯体很难说,但睡衣男还是想赌一把。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霉菌就停止生长了呢?哪怕两条腿都没了,只要能留着一口气撑到游戏结束,就可以用积分抵消伤势。 人屠队的其他人离开了,但他们没走多远就被走廊中间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金发青年挡住了去路。 这种时候还有人不赶紧跑,敢出现在他们眼前? 暮森看着轮椅上的青年,他长的就像广告里的外国模特,金色的卷发,湛蓝的眼睛,感觉应该有二十岁左右,但身上有种很重的少年感,看上去就显得更小一些。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湛蓝的眼睛幽深得有些瘆人。 暮森一向觉得人长的太好看就要闹幺蛾子,所以他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说:“喂,不要挡路。” 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比如张刀疤就觉得长的好看的都是小白脸,外国人怎么了,金头发蓝眼睛又不能加buff。 他脚下停都没停地走过去,抬脚就要往轮椅上踹——“让开,别挡着!” 张刀疤的脚没有碰到轮椅,金发青年也没有任何动作,但轮椅凭空向后划动了一截,堪堪让张刀疤的脚落空。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握紧了刀。 金发青年开口:“我被困在这里,你们要放我出去。” ——这是剧情npc? 毕竟这一场系统什么提示也没有,见到这个疑似剧情npc的人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张刀疤怒了,“你踏马耍我?杀了他们全都变成怪物来追我吗?” 话音还没落一根黑色触须闪电般地刺穿了他的眼球,还想要继续深入脑中时系统微弱却疯狂地响起来—— 【叮】发现异常攻击行为,boss触发条件尚未达成,请停止攻击—— 【叮】发现异常攻击行为,boss触发条件尚未达成,请停止攻击—— 【叮】…… 金发青年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在跟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湛蓝的眼睛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最终竟如同一对幽蓝的深渊—— “异常异常去你没完没了的异常!!” 金发青年抱住头癫狂地大吼着,张刀疤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惨叫,其他人警惕地后退。 他们听不到刚才的系统音,不明白为什么金发青年在攻击后突然开始发疯。 深渊一般的眼睛猛地盯住面前的五人——“去杀了这里所有的人!不然你们谁都别想出去!” 满墙大屏幕上闪烁着红光,系统警报声在一次次响起—— ——发现boss状态异常,请立刻处理…… ——发现boss状态异常,请立刻处理…… 阿砾无语地盯着满墙的屏幕,每一个屏幕上都是“青山疗养院”不同角度的画面。 这栋阴森的废墟里空无一人,哪有boss的影子? 系统: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我管不了了,我卒。 …… 天光破晓时消失在医院里的人再次出现,医院里又恢复了日常的人声。 昨晚惶惶不安的病人们一头雾水地回到病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沐夏花洗了把脸又倒在贵宾病房的病床上,安晴催促着:“我们得出去了,被发现我们擅自使用贵宾病房会挨骂的!” 夏花在床上躺平得像一具尸体,“小安姐姐你都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了,还怕挨骂啊?” 安晴一想也是啊,跟她这一天两夜经历的事比起来,挨骂算什么?她怎么还这么怵呢? 人真的是很奇怪。 她看着变得空荡的病房问:“为什么晚上发生的事只有我记得?” 廖晨解释说:“对精神影响抗性大一点的人是有的,不过不多见。” ——何况你也不是真像你以为的那么清醒。 离开病房时隔壁贵宾房的男人正在跟护士大吼:“你们医院的病床怎么那么差?我儿子都摔断肋骨了!你们怎么负责!?” 肋骨是断的,但似乎不记得怎么断的。 当他们回到二楼,廖晨震惊地脱口而出:“卧槽,这里昨晚怎么了?” 走廊的地面上长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霉菌,已经开始往墙壁蔓延。整个走廊因此变得阴暗了许多,护士和病人却都对此视而不见,正常地踩在上面行走。 以防万一夏花对安晴说:“小安姐姐,我们需要些口罩,你也把口罩戴好。” “好,我这就去拿!” 夏花正思索着这里的病人怎么办呢,好像没有合理的理由让医院的病人也一起戴上口罩? “216床!209床!你们查房的时候为什么又不在?现在跟我去医生办公室!” 护士长严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被抓个正着的东方凛和沐夏花一转头就看到护士长异常阴沉的脸,这一次看起来不像是会好说话的样子。 她指挥着身后两个同样面目阴沉的护士,“带他们去办公室!” 夏花和东方凛不能跟护士动手,正想转身跑路,人屠队却挡住了身后的去路。 暮森阴恻恻地笑了笑,“在医院里要听护士的话啊。” 这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在放P。 沐夏花废话也不多说一句,跟东方凛默契地向他们直冲过去。 暮森招架住夏花的落下的刀,凶狠地问:“我的斧头呢?” 张刀疤知道沐久栀拿了他的刀,是直接冲着沐久栀去的,但暮森却不知道自己的斧头在谁手上。 夏花脸上笑了一下,“那个呀,我们没人适用就销毁了。” “你踏马找死!” 明知道夏花在说假话,没人拿到高端武器会去销毁,但他还是一股火气直冲上来对夏花猛挥了几刀。 一交手夏花就看出这人是有点底子的,练是练过,但水平不行。唬外行人是够了,可是火气一上头就乱了章法。 但他有力量加持,是最能克制夏花的,于是她继续挑衅:“你的刀法是语文老师教的?” 这句话简直点了炮仗,暮森眼尾泛红浮上血丝,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背已经暴露出去。 东方凛默契地抽出手来补刀,可惜他没能一刀送走A级玩家,护士长却已经在训斥:“医院里不许打架!去叫医生!” 糟了,这也违反规则? 有人打架喊保安就行了喊什么医生! 暮森背上中了一刀却没有退开,双目赤红地咧开笑容:“怎么,你们害怕医生吗?” 夏花诚恳地建议:“我建议你也怕一下。” “我为什么要怕?”暮森笑得异常开心,丝毫不理会自己背上汩汩直冒的鲜血,“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是有任务的!邪神选中了我们,我们有什么必要理会这些规则?” 夏花开始觉得白眼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 还有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他一只眼上缠着带血的绷带,看起来是昨晚刚受的伤,应该很影响行动才对。可是他追着沐久栀那不要命的架势,连沐久栀都不得不回避他的攻击。 人屠队不太正常。 夏花看着暮森脚下越聚越多的血泊试着提醒:“喂,你知道血流多了人会死的吧?” 她当然是希望他惜命一点赶紧让开别继续挡路。 可是暮森笑着,漫布着血丝的眼睛渐渐深邃得像不见底的深渊,从那深处浮出一丝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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