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沉重的吱嘎声，门诊楼通往住院部方向的门打开了。 大家沉默地看一眼大门外投进来的阴沉光线，伴随着一股阴雨浓重的泥土味儿，竟没有比大楼里的空气清新多少。 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剩下的人带上各自的东西，一声不吭地起身往大楼外走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青山疗养院”是合并前的规模，穿过一个不大的中庭就是住院部。 大楼门口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广告立牌，上面写着：请存活人员抽取号码牌并进入第二关卡“邪神的梦境”。 本场规则：铃响时需尽快回到所属病房。 系统在这时“叮”了一下，响起机械的女声提示—— ——因成功打断邪神的召唤，本关难度降低为**@#￥##—— 系统的尾音被一阵尖锐的故障声扭曲，没人听清难度到底降低为什么，但降低了就是好事。 大家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陆续从立牌前放置的盒子里拿出腕带款式的号码牌，抬脚走向大门。 沐夏花却站在原地看着立牌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是邪神的梦境？” “什么？”东方凛停住脚转头去看她，见夏花一脸认真地思考：“第一个关卡是召唤邪神，那第二关为什么不是邪神的空间，邪神的世界，却是邪神的梦境？” 总觉得衔接的有点不自然。 东方凛知道夏花比较注意细节，但这个问题恐怕除了设定关卡的人之外没人能回答她。 史毅好心地提醒：“那些细节没必要太费神，这游戏本质上就只是场大逃杀，情节没有意义。” 因为这个游戏服务的不是玩家，而是观众。他们的观众想看的可不是劳神费心的推理解密。 夏花倒也没反驳，只是暂时保留了这个疑惑。 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既然是梦境，那就会醒来吧？ 一走进住院楼的大门，陈腐窒闷的空气扑面而来，目之所及无论墙壁还是地面都长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霉菌的黑色团簇，一团团一堆堆，最厚的地方甚至没过了脚背。 这些黑色的“霉菌”受到惊动四散漂浮，空气中瞬间布满了黑色的浮尘，走在前面的人没有防备吸了一口，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后面的人赶忙退出去，那些黑色粉尘像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大门里，丝毫也没有飘散出来。 白薇立刻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口罩给自己和阿力戴上，另外四个人也习以为常的各自戴上口罩或面巾。 吸进黑色粉尘的玩家看到这种阵仗瞬间脸就白了，边咳边追问：“喂，里面那是什么！？” 阿力在口罩后面优雅地笑笑，“不清楚，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游戏里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存在吗？ 那玩家猛烈地咳了一会儿，像是要把进入气管的东西都咳出来，一脸忐忑地坚决不肯再走前面。 夏花从廖晨背着的背包里翻出一包黑色口罩，东方凛有点意外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个？” 她不在意地把口罩分了分，“上一场丧尸太臭了，我想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用到。” 东方凛走在最前面，再一次跨入住院部的大门。 空气中被惊动的黑色浮尘还飘飘荡荡没有落下，每一脚踩下去又会惊动起更多，在本就昏暗的大楼里严重影响了视线。 不远处有人影缓缓移动，那标志性的污渍斑驳的护士服和白大褂让大家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见它们只是在护士台和病房间游荡着没有主动攻击过来，史毅低声提议：“我们分头去找各自的病房吗？” 对这个提议其他玩家没有意见，谁也不知道铃声什么时候会响，没可能所有人聚在一起挨个寻找病房。 但仅存的三个路人显然有些慌乱，夏花侧目看一眼宇文，对他说：“你跟好，我带你们去找病房。” 宇文用力点了点头，他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夏花，走到哪儿也没忘记拽上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孟响。 这就已经两个累赘了，彼岸又凑过来，“也加我一个，行吗？” 沐夏花看了他一眼，彼岸这个人身上还有好些疑点，在负伤的情况下她是不怎么愿意带他的。 在她短暂迟疑的片刻，史毅开口说：“我带他去。” 彼岸那张过劳社畜的脸上露出喜色，开心又紧张地搓了搓手，“真的？这里好人真多……” 跟史毅结伴的玩家不满地拽了他一把，“干嘛给自己找麻烦？” 夏花也看向他问：“你真的要带他？” 史毅迎上夏花的目光，瞬间就明白她在提醒他，她不信任彼岸。 但是看看夏花身边带着的两个学生，史毅咬牙点了点头，“我带他。” 这游戏一路走下来他已经舍弃了很多东西，为了保存体力见死不救那都是常规操作，本来谁也不觉得有问题。但是看到沐夏花他突然就有点无地自容。 最多小心一点就是了，能多活一个总好过少活一个。 沐夏花见史毅已经决定好，就不打算再对一个成年人做的决定发表什么意见。 她招呼上宇文和孟响正要抬脚迈上楼梯，长满了黑色霉菌的台阶上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的咳嗽声突然变得剧烈起来，那位玩家猛地咳出一大滩血，沿着口罩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其他人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不确定喷出来的血会不会有问题。 “救……” 那名玩家一张嘴喉咙就被血沫堵住，发出的求救变成了咕噜的血泡声。 他跪倒在地上伸出手，但没有人靠近，也没有人走开。其他人还需要看到一个确切的结果以做参考。 此时四处移动的“医生”“护士”们似乎察觉到什么，晃晃悠悠地转身向这边移动过来。 大家只能暂时避开，躲在一边观察着。 这些“医生”“护士”的移动比上一个场景里的鬼npc缓慢许多，直到走的近了才透过重重浮尘看清它们青紫色的脸和四肢上也长着许多黑色霉菌，每一团霉菌都牵出一条细细的触须，长长地垂在地上，没入地面那片黑色中。 沐夏花低头看了看，突然用脚拨了拨地上的霉团，露出下面粗粗细细几乎铺满了地面的触须。 其中有几条还因为她的拨动蠕动了几下。 其他人的脸色在看到她的小动作之后瞬间就变得不好了，无处安放的脚底板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原来他们从一进门就踩在这些触须上？这该不会都是邪神的触须吧？？ 医生护士们此时分别提着那名玩家的四肢把他像麻袋一样提起来抬向病房，他嘴里呼哧呼哧地喷着血沫，仰头看向其他玩家藏身的方向，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求救。 东方凛皱了皱眉，手刚握上刀柄就被夏花按住，她踮着脚靠近他耳边提醒：“看他的眼睛。” 眼睛？ 再次看过去时东方凛有一瞬间觉得那双瞪大的绝望的眼睛在扩散。他起先以为那是视线在浮尘阻碍下的错觉，因为死人的瞳孔才会扩散。 可是下一刻那团漆黑就遍布了整个眼眶——东方凛终于看清那双眼眶里已经没有了眼球。那里只有一团黑色的霉菌在飞快生长，挤满了整个眼眶，甚至是整个头颅，从眼鼻口里爆满出来…… 他下意识捂了一下口罩，确认有好好戴着。 沐夏花小声补充一句：“别救了。” 看样子也救不了了。 东方凛默默看了夏花一眼——判断，然后执行。 救不了，那就不救了。 沐夏花不会有太多其他的情绪。 等医护和玩家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里，夏花才再次走向楼梯的方向。 走出几步她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的人们，“怎么了？不走吗？” 宇文以一种不知该先迈哪只脚的姿态僵硬地站着，紧张地看着走得若无其事的夏花，“姐姐……我们踩在这些东西上面，它不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吗？” “你站着不动它也知道啊。” “……” “……” 大家的脸色更不好了呢。 几人身后传来噗嗤的笑声，大家转头看向没憋住笑的阿力，他努力收敛了一下表情，还真是第一次看到神经这么大条的人。 “抱歉，我只是觉得夏花小姐说的对，反正在哪儿它都知道，不如赶紧去找病房吧。” 说着他越过其他人走出来，白薇也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左右腿该怎么迈，最后惦着脚尖小跑跟上。 她抓住阿力的胳膊挂在上面减轻自己的重量，小声问：“阿力你见过邪神吗？吓人吗？” “没有。邪神有点任性，不太愿意给人见。” 阿力队里的其他人也很快跟着他离开了，宇文咬了咬牙迈出脚步，努力不去想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 剩下的两个玩家和彼岸面面相觑，彼岸一脸请示地问：“那我们也走吗？” 史毅叹了口气，“走吧，反正邪神没有被召唤出来，应该不会出现的吧。” 沐夏花带着宇文和孟响来到二楼，她本来希望东方凛能跟她一人带一个分头去找病房，结果只收获了东方凛冷冷的斜眼和一句：“你倒是胆子大。” 身上还带着伤，就敢带着个累赘分头行动？ 沐夏花无奈地解释：“我也是想节省点时间，谁知道铃声什么时候会响……” 然后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虽然不太懂，但是东方凛这个人好像有点难搞，所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二楼的走廊游荡着一些穿着病号服的人影，它们身上看不到一点皮肤，所有露在病号服之外的地方全都长满了黑色霉菌，随着每一步的行走黑色菌尘悄然飘散。 对楼层里有人出现它们毫无反应，只是顾自游荡着从玩家身边走过。 宇文两手捂在口罩外面战战兢兢地与它们擦肩而过，见夏花推开一间病房的门就赶忙钻了进去。 夏花站在门口说：“这间是孟响的病房，再往前两间就是你的。你是现在跟我过去还是等铃响自己去？” “我在这儿跟孟响一起待一会儿！” 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他就瘆得慌！ 沐夏花嘱咐一句“你们关好门”就转身出去，东方凛似乎略带不满的说：“你用不用跟带小孩一样照顾他们？” “高中生就是小孩啊？” “高中生个子都比你高一大截了！” 沐夏花：？干嘛突然攻击我身高？我身高很正常啊？ 廖晨在两人身后默默叹气，夏花妹妹这有点迟钝啊。 只恨他水平太差不能包揽走那两个高中生，耽误了他凛哥跟夏花妹妹联络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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