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开灯,眼看着天要黑了,谢又盐看着窗外,心里急得有个猴子在上蹿下跳。 天都黑了,怎么还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留在这不走啊。 为了被退婚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感觉他心里应该真的有一点点变态。 谢又盐怕死了,他这样在她这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指定是全责啊,靠。 但她确实也不敢回头多看洛斯几眼,因为刚刚偷着看的时候,谢又盐发现他的脸现在真的看起来呆得要命。 真的,比海洋馆里的面瘫鱼还面瘫,比被唐僧骑了几十年都不给情节让他化为原型的白龙马还显得更道具人。 像淋了大雨的小孔雀,羽毛也支愣不起来了。 谢又盐毕竟,衣不蔽体嘛,只能转过身尴尬地扯了扯衣服下摆,直到鼻尖的小苍兰味道变得稀薄才转回去。 黑暗无声蔓延。 洛斯一直瞧着窗外,感受到有道疑惑的视线就对视了过去。 谢又盐看着他怔愣地把视线挪到她的脸上,突然翘了嘴角,伸出手抵成拳掩在嘴边,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两个梨涡里还漾着纯粹的愉悦。 谢又盐有点懵了。 她不知道洛斯会不会接受和她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然后商讨赔偿或者解决方法的这个方案。 还是会继续他那杀敌一千,自损二千五的计划。 但她可以确认的是,不穿裤子,真的很没安全感。 内条被子,刚刚应该用来裹自己才对。 洛斯笑得她有点毛毛的,她局促地想要起身。 蒽,逃,就是现在。 至少让她先找条裤子穿上。 头还有点晕,应该发烧了,洛斯现在出招,谢又盐真陪他演不了一点了。 洗手间,谢又盐的安全屋,正在等着她。 洛斯下意识就要抓住谢又盐,但她急急忙忙地下床,实在没有什么可抓的地方。 因为某人腿弯抬起准备下床的动作,洛斯要去拉衣摆的动作反倒是变成了握住她的脚腕。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的姿势! 金发oa的手修长干净,骨节根根分明,抹着淡粉甲油的手指白白净净,按在脚腕上,陷下点弧度。 谢又盐屈膝收着腿,身体不可避免地往后仰,两腿并了并。 另一手捂着t恤下摆,欲哭无泪。 他,真的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谁来殉她? 感觉她在细细颤抖,洛斯抬起眼,她红着耳朵,睫毛乱颤。 洛斯指尖触电一般,想收回手,又克制住了。 他沉了口气,换上了如常的漂亮微笑,抓住她脚腕的那只手用劲一拉,她就扯着衣服歪倒在床边了。 “我刚刚碰到了,你不也……” 洛斯另一只手扯开她抵在自己身前的胳膊,把她一整个的捞起往怀里放。 “反正你不是还没分化,没关系……” 洛斯缱绻地叙述着,仿佛变成了惑人入水的海妖。 谢又盐满脸通红。 因为她真的生气了,能不能把人别当傻子啊。 你摸得爽吗?她不太爽。 两个人身份的错位,是医院程序的错漏,洛斯最先判断的不是这件事有没有蹊跷,该怎么惩治无良医院,整改流程。 反而更想迁怒她,谢又盐不说什么。 因为看起来洛斯在安东尼家族过得似乎并不如意,而她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冒牌货却享受了将近二十年谢家父母和谢又霏的关爱。 他骂她、打她,甚至让她立刻离开,谢又盐都觉得,应该的。 只不过会有点觉得他有点欺负人。 他要让她被利用完无声无息地消失,她猜到了,但也不想揭发他的坏心思,更没想反过来让他的计划失败。 她只想先把他打发走,再跟他说清楚,这件事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她会帮他的。 可他偏偏,台阶不肯下,别的路不肯走。 就要用最下作的手段,和她一条路走到黑。 不让谢又盐活,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靠。 谢又盐心里烦得想直接抽他一巴掌,但还是装作磕磕绊绊地开口了,“抱、抱歉,实在抱歉,我没有恶意,你是oa,当时太突然了,刚才、刚刚我们这样子,被看到的话…” 对她的影响可太不好了。 谢又盐在心里是这么说的。 她没指望能把之前私生子的闹剧接着演下去,洛斯现在可能反应不过来,但两个人明明话已经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谢又盐再这么继续装傻的话…… 他指定是会更恶心她,然后用更疯的手段带着两个人下地狱。 拜托,她真的不太想和洛斯共沉沦欸。 他不配。 这么蠢,不知道安东尼家族这些年是不是只培养了他的少爷脾气和乱七八糟的坏心眼。 所以,与其与虎谋皮,不如将计就计。 洛斯,倘若谢又盐使用出一招爱而不自知,阁下又当如何应对呢? 她想,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但还在乎你怎么样的假千金好不好? 现在,洛斯眼睛里“谢又盐”的人设丰满多了吧。 外表拽得不行但实际纯情,表面挑刺挖苦,实际背地里偷偷关心,对你洛斯真少爷一见钟情但嘴硬愚蠢的假千金小纨绔一枚呀。 按一般剧情来说,洛斯要是喜欢走感情线,那就再找个冤大头天龙人,把谢又盐猛踩一顿,再送她和鼠杯王子未婚夫一个火葬场套餐。 洛斯要是喜欢走独立大oa线,他就正好背靠两大家族哐哐搞事业,然后把所有人(她和鼠杯王子)当狗训。 鼠杯王子到底什么眼光,谢又盐真的开始好奇了。 洛斯,真别太感谢了。 你送谢又盐谋害套餐,谢又盐送你纯爱剧本,还赠送免费配合演出大礼包。 洛斯看见她哭唧唧这样彻底愣住了,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了两下,金发有几绺垂在额前,刚刚还在开屏的小孔雀现在变得有些呆呆的。 但下一刻他双眼就被一双手覆盖住了,沐浴过的皂香裹着可乐的气息,试探地靠近,像是在安抚他的信息素。 “洛斯,我难受。”他听见耳边轻飘飘的声音,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他紧张得甚至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洛斯厌恶现在的状况,又为自己的诚实的变化而感到耻辱和懊恼。 可他们俩都清楚,她还没有分化,对自己做不了什么的。 他想起刚刚盯了好久的晚霞,对自己说:不要急。 他是溺水的人,不要放过任何能浮起来的东西。 为了逃离受人摆布的日子,即使这种手段肮脏不堪,即使自己也成为赌局的一部分,都值得。 为了自由,牺牲什么都值得。 即使,她眉尾下面的小痣,很美。 但洛斯还是觉得,让她永远消失的话,会更美。 现在谢又盐有点不受控,但计划开展得还算是顺利,他会产生开心、纠结的情绪,是合情的,也是符合信息素运作原理的。 但莫名的失落和焦躁还是挥之不去。 于是,洛斯把力量放在眼前的这只手上,眯着眼又往前靠了靠。 谢又盐感觉有点震撼,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他也行啊,专家建议没建议洛斯平时多多吃点好的。 谢又盐脑子转得都要冒火星了,一手钳制住他的腰,一手遮着他的眼睛,颤颤巍巍地带他下床,走了几步…… 然后,把他推到门外。 “明天见。” 砰,把门关上。 谢又盐终于倚着门松懈下来,整张脸都很烫,不知道是烧得要晕了,还是累得要晕了。 谢又盐,人生再苦,活得再累,也要告诉自己要坚强,别放弃。 因为菩萨最喜欢,坚强、勇敢的孩子。 * 睡了一觉,谢又盐反而更累了。 如果谢又盐没让Data在屋里守着她睡着,她真的会怀疑金字塔是不是自己刚刚偷偷去盖完的。 “Data,我好像发烧了。” “是的,并且根据房间内信息素含量,您有97%的可能目前处于Alpha分化期。” 谢又盐本来是想窝在被子里挺过去,但他爹的怎么哪儿都是洛斯的那股小苍兰味啊。 换气系统换了一个下午了。 也没法用抑制剂,因为分化期因为腺体发育不完全,使用抑制剂会因为找不到靶体导致抑制剂失效。 谢又盐觉得血管里好像有什么在横冲直撞,因为她竟然能看到一朵朵小苍兰绽放在自己的衣襟上。 谢又盐冒冷汗了。 现在没人给她急救一下,天亮大家都可以吃谢又盐的席了。 她相信,洛斯一定会很开心地在她的坟上疯狂偷吃她的贡品的。 “Data,抱着我。”谢又盐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了。 但Data把谢又盐连着被子一起扛了起来。 这傻机器人。 * 谢又霏压着半夜被吵醒的火气,开了门。 看到Data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团东西,还会动。 冒出来个头。 是谢又盐。 裹得像个粽子,静电让头发都炸起来了,毛茸茸的一颗头,眼睛到处乱看。 半夜三点半,在门口搞古代太监送妃子侍寝这一出? 谢又霏气笑了,拢着睡衣直接倚到了门框上。 然后,低血压大魔王开口了。 “谢又盐,你可厉害了,现在耍心眼都敢耍到我头上来了。” “但你下次看看时间成吗,现在凌晨3点半,老子刚睡着……” 谢又盐吸了吸鼻子,一圈若即若离的酒香夹杂着酸酸的话梅味环绕着她。 刚才冷得像魂穿南极,现在又热起来了,准确来说,是烧起来了。 闻着谢又霏的信息素,AA之间的冲突天性让谢又盐眼前天旋地转,好像突然转回了小时候。 谢又霏初中放学之后会去小学部接谢又盐一起回家。 在门口的信箱里,小学生谢又盐手欠地拆开了新邮件——全家人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 妈妈O型血,爸爸O型血,谢又霏O型血,谢又盐B型血。 完蛋了,出大问题了。 谢又盐记得,当时她捏着纸想到的第一个办法也是赶紧逃。 她如果是到26区能干点啥呢? 捡破烂去吧。 对自己好点,以后还能多捡点喜欢吃的。 现在去捡破烂,比30岁再去捡破烂可强太多了,足足少走了18年弯路。 然后小学生谢又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还是忍着去冰箱里找了瓶水,递给了数落了她成绩一路的谢又霏。 骂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 “谢又霏,洗脚。” “呃不是,谢又霏,喝水。” 谢又霏愣了下。 谢又盐就算再是个小混蛋,也没有不喊他“哥”的时候,难道是自己今天说得太过分了? 谢又盐看着谢又霏咕咚咕咚喝完半瓶水,开口说: “孩子,瓶子不要了吧?” 谢又霏愣愣地看着小姑娘伸手接过水瓶,倒出没喝完的水,把瓶盖放到一边,把瓶子放在地上用脚踩扁,捡起来咔嚓咔嚓,把瓶子拧成一团,和手里拿着的几页纸一起塞进校服口袋里,然后抬起手擦了擦汗。 完蛋完蛋完蛋,出大事情了。 谢又霏深吸一口气,弯下腰伸手捧住小姑娘的小脸。 “柚柚,我错了。” “逼你学习逼得太严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一定改。” “来,给我个台阶下吧。” 小学生谢又盐眼睛里浮起来一圈雾气。 她真的会超级感动,啊啊啊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当咸鱼了! 谢又盐作为旁观者,看着小学生谢又盐两只手揉了揉眼睛,好像有几滴泪水流到嘴里了,应该是咸咸的。 她说,“谢又霏,我现在好想吃盐渍梅子啊。” 谢又霏这个时候下台阶倒是下得很快。 看着男生骑着单车的背影消失在远远的夕阳里,晚霞红红的。 小学生谢又盐摸出个打火机,一把火把房子点了。 拜托,谢又霏不逼自己努力学习了诶,捡破烂再好……都没有现在好吧。 映着火光的小脸上有着超乎想象的坚决。 谢又霏骑着单车到家时看见的是穿着校服的谢又盐灰头土脸地坐在路边,身后是还烧着的三层别墅。 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是弯下腰拉了下小姑娘的校服兜,把那几张叠得皱巴巴的纸都扯了出来。 然后一眼都不看,一股脑的都甩进火里。 看着最后一点纸都缠着火蛇,燃烧殆尽。他走回来蹲到谢又盐的面前,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开始点小姑娘的头。 “你瞧瞧你。” “我走,是希望你能把那几张废纸好好处理掉,然后想想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房子烧得还挺利索的,只有你会被再被送进医院,单独检查身体,等再查全家报告时就有机会把自己的糊弄过去了。” “这么一来,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想得起来之前全家体检的这回事了。” “这点聪明从来不用在正地方,你但凡多学学你的数学——算了。” “可你偏不丢体检报告,想和大家坦白之后,再认了放火的错,顺势和所有人断得干干净净的?” “小混蛋,你想得可太美了……” “你捡破烂也只能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捡。” “放心,咱家的事,哥去找人,你只需要好好长大。” 谢又霏低声数落着谢又盐,一手拎着梅子打包盒,一手点着小姑娘的头,把人点得像个前后摇摆的小拨浪鼓似的,说完还掏出包湿巾开始擦那张被烟熏黑的小花脸。 他们一起长大,谢又霏眼睛暼到那张纸的时候,他就了解并且相信谢又盐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也能处理得干净、漂亮。 于是,他放手让她去做了。 但这孩子的脑回路有时还是非常让人头疼。 比如她知道,如果不留痕迹地毁掉证据,会让谢又霏觉得她处理的方式让他很满意,他会很放心。 但如果,谢又盐把自己搞得灰扑扑的,并且不丢掉那张纸,就会把他也拖进游戏里,然后轻轻松松地获得整场游戏的胜利,以及内心的平静…… 不等他想完。 “抱。” 小学生谢又盐终于抬起头。 下一秒她就被拉进那个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的怀里,后背有一双手轻轻拍了拍。 谢又盐闭上眼睛,凑近闻了一下。 嗯,阳光的味道,梅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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