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溪音顿时收起笑容，与封畅对视着。 良久，她说：“你这几年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挺好的就行。” “嗯。” 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各自看着地面，却谁都没有想要离开这个小的空间。 记忆中，封畅是个整天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孩子，他特别黏人，喜欢谁就会黏着谁，长大以后也那样，后来听说他特别黏段庭，柴溪音想，可能是因为辛落太忙了吧。 再后来，封畅的消息断断续续，他考上一中了，被女孩子送情书了，跟谁打架了，彻夜不回家了，模拟考试考砸了，闭关学习不见人了，高考了，毕业了，考上大学了... 最后，生病了，出国了。 小孩子长大了，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去不复返，一场大病折磨的人消瘦憔悴，想必国外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如意，令这趟出国的意义更加苍白。 不过费凝也说，他的身体状况好一些了。 柴溪音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眼神看向封畅，她还是那个纵容他玩闹的姐姐，他却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封畅抬手撩了一下刘海，许是有些不自在，柴溪音走过去，准备带他出去，却在走近他时，看到他撩起的刘海下那一条长长的，深深的伤疤。 柴溪音眼神微变手摸上去，触碰到的一瞬间封畅急退一步。她抓着封畅的手腕将人带进厨房，关上门。 “姐...”封畅的声音低落无奈。 柴溪音按住他的一只手，想看一下他的伤疤，却被他另一只手抓住。 柴溪音甩开，封畅再次抓住，如此重复几次后，柴溪音泄气了，她哪里比得过封畅的力气。 她往后退了一步，冒着寒气的眼神逼问逢场，“怎么回事？” 封畅摸了一下自己的疤，“不小心磕的。” “磕的？磕什么上了？” “石头。” “什么样的石头？” “尖的石头。” “长吗？” “圆的。” 柴溪音不说话了，封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毋庸置疑，这伤疤又长又深，它的形状呈条形一看就是刀伤，骗不了人。 可封畅偏要在这里谎话连篇。 “姐，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了你别...” “多久之前？” “啊？” “我问你多久之前？” 封畅没说话，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好多年前。” “好多年前？没出国之前吗？” “嗯。” “跟人打架了？” “不是。” 柴溪音心里火着呢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里发射出的寒光令封畅心里忐忑起来。 柴溪音说：“要么你就别说，我去问别人，要么你就别让我一句话一句话问你自己说，你选一个。” 封畅面露难色，“姐...我不想说。” 柴溪音本来还想追问的，但封畅的样子是那么的为难和忧伤，于是她放弃了追问。 她听到封畅说：“姐，你别问别人，等我哪天想说了我自己告诉你，好吗？” 封畅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如何，只能对着那道伤疤在心里犯疼。 当时得有多疼啊，而且伤在脸上，刘海稍微短一些就会露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时，柴溪音想起前些日子她回家，妈妈说的关于封畅那些不好的，是哪些不好的呢？ “姐。”封畅像小时候那样拽了一下她的衣角，“你会生我气吗？” 柴溪音看着他纤细有力的手指，抓过他的手牵在手里摇头道：“我心疼。” 这三个字惹得封畅满眼脆弱，他低下了头，柴溪音立马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发，将自己对他的心疼通过指尖与头发的触碰传到他的全身，那一刻，柴溪音突然想到辛落。 只是封畅个子高，抱着有些吃力，为了能压在柴溪音的肩膀，封畅刻意弯着身体，如果是辛落，就不用。 封畅放开柴溪音的时候，段庭正走到厨房门口。 柴溪音慌了一秒，是不知缘由的慌神。 她喊：“段庭。” 封畅看过去，段庭也看过来，只是她一直看着柴溪音，他笑着，和记忆中的段庭重合上几分。 他说：“靖舒来了。” “靖舒？”柴溪音一时激动起来。 “嗯，和江赢，还有...别人。” “别人？谁？” 段庭故意不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柴溪音不解的小眼神在段庭脸上探索，脚步听话的往客厅走去。 段庭看她一步三回头，推了她一把，“快去吧。” 封畅身子斜靠上墙壁，低下了头。 “没事吧？”段庭走过来问。 封畅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之后又睁开，他的目光像火焰般看向段庭，问：“我要告诉她吗？” 段庭一时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对视几秒之后，他才明白，封畅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白过后他说：“随你的心就好。” “可是我怕她讨厌我。” “不会的，她是你的姐姐。” “可我的亲姐姐也在讨厌我。” “没有，封畅，靖舒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有，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开始讨厌我，不让我去见他，出国的时候也不来送我，也很少联系我，她恨我，段哥。” “封畅，我们说好的，这次回来只是和溪音见面，别的什么都不提，你答应我的。” 封畅又闭上了眼睛，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收起，跟着段庭出了厨房。 客厅早已坐满了人，他们一出去就被热闹的说话声和逗笑声包围。 段庭带着封畅站到靖舒身边，靖舒回头看着他们，她笑着走向封畅，拉着他的手臂左看右看，轻皱秀眉道：“畅畅，你怎么又没胖啊？” 封畅不说话，只是看着靖舒，靖舒又说：“老这么瘦怎么能行，我看你去国外也没有好到哪里，要不还是回来吧？” 江赢在一旁揽着靖舒的肩膀附和着：“是啊封畅，还是回来吧。” 封畅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再等等吧。” 他说完看着靖舒，一直看，靖舒准备开口说话时被费凝打断，费凝说：“哎，封畅，你从国外回来带礼物没？不能空手回吧？” 费凝一说话，靖舒放开了封畅站到一边，封畅的手心里一下子空了，他不舍的看着靖舒，段庭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将他转了过来对着费凝说：“来的匆忙，确实空手来着，不过你费大小姐都开口了我还能沉默吗？这样，回头你给我列个清单，我逛遍国外大小商铺给你全带回来，怎么样？” “哟，这么大口气呢。”费凝抱起傅心彤直冲着段庭走过去，她对傅心彤说：“听见没？你可要巴结好这位有钱叔叔，这位有钱叔叔能带你出国玩哦，彤彤想出国玩吗？” 傅心彤甜甜地回答：“想。”说着她便伸出手要找段庭抱抱，段庭立马张开手接住她。 费凝大笑几声说：“小小年纪这么会来事儿啊，佟静和，你好好培养啊。” 佟静和这种性格坚决不能在费凝面前露怯，“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养，钱不够找你要啊。” “什么玩意儿，让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养活你们母女俩，我乐山大佛啊我。” 她一说完满屋子笑声此起彼伏的，就连苍白脆弱的封畅脸上也有了几分红润光泽。 黎向川在众人都大笑的时候望向了柴溪音，柴溪音也正好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踏出步子走向彼此。 这一幕并没有被时时刻刻关注着众人的费凝遗漏掉，她立马张嘴调侃，冲着两人的方向喊：“哟哟哟，有名分呢没啊就这么眉来眼去的，你俩什么关系啊现在？” 费凝这么一问，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了黎向川和柴溪音，柴溪音一下慌了起来，眼睛眨巴着不知道看向何处，嘴巴微张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十指紧扣着沙发，指甲使劲往沙发里陷，看起来就要把沙发皮料扎破。 看着她紧张无措的样子，黎向川又向她靠近一步，两人的肩膀挨着手臂挨着脚尖也挨着，柴溪音立马侧过头去看他，黎向川也回看她一眼，然后对着费凝说：“你小心我把你那点事给抖落出来，今天人可齐着呢，我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费凝一下子急了，“喂，黎向川你别太过分啊。” 一看她急，佟静和最开心，“黎向川，说，我给你撑腰，大胆的说，她敢动手我立马制服她。” 费凝睁大了眼睛看向佟静和，“哇，你这个女人，怪不得跟黎向川一起长大，一个比一个狠啊。” 佟静和不理她，看着黎向川，“你赶紧说，头一次人这么齐，吃瓜都不用拉群的。” “就是就是。”柴溪音终于敢附和一句。 靖舒听到柴溪音的声音一下子眼睛亮了起来，“音音你这个时候最好别开口，你才是风暴中心好不好？” 江赢指了一下黎向川，“快说快说，我们都听着呢。” 段庭也附和上了，“就是，黎向川你说，我在国外也没什么消息，知道的也不多，你赶紧跟我们分享分享。” 封畅笑着跟一句：“川哥你就说吧，我们都给你撑腰。” 费凝听到这些人的话立马掐着人中往后倒，一个大装晕的动作倒在了沙发，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在这么多的笑声中，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这道声音来自门口。 “嚯，这么多人，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人挺齐啊。” 封畅最先回头，原本笑闹着的他在一瞬间收起笑容，充满着恐惧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门口那个人。 “江胜哥。”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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