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来的正是大元的军队。 王纯正在接到了司川的飞信后，进了大内面见了元丰帝。元丰帝已缠绵病榻，不良于行。听了王纯正的上奏后，当即让他带着人马赶赴卑斯。盼着他能带回好消息。 他带了一千骑兵出了大元，到达石藩后又借调了驻扎的屯兵，一路轻车简从的奔来了卑斯。 王纯正跨于马上，于一射之外就看到了站在山丘之上的身影。 车队渐近，微小的身影逐渐扩大，王纯正看得清楚了。 面上还是如离别之时的模样，只是瞧着瘦削了些。想来他在信中简而概之的一句“被血亲所害，恐丧于剑下”，怕是不足以言道他吃的苦头。 王纯正勒停了马，下了马，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司川，眼神闪动。 隔着数步相望，两人都沉默着，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司川先打破了寂静，看着好友甲胄之下露出的紫色官袍，笑了笑，俯身拘礼，“恭喜，如今要尊称你一声宰执大人了。 ” 王纯正回礼，哼笑一声：“是，幸亏你走的早，不然更是能看到拜谒的官员都快将我府院的门槛踏平了。” 这话当然是笑谈，可话一即出，二人对视一笑，过往的纷争，曾有过嫌隙和争执，都顿时化作烟云飘散了。 王纯正走上前两步，挥着马鞭，指了指身后浩荡的车队，“你信上只写需要骑兵相助，但却没写人数。我总调用了三千的骑兵，你看可够？” 司川刚才在山丘之上就看到了骑兵队伍。虽然算不上千军万马，可对付萨波却是足够了。 王纯正走的更尽了些，压低了嗓音，在司川耳畔说道：“陛下派我来，可是真信了你所说的，在卑斯西海的海岛上，长着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仙草。我公然昭昭带着这么多人出来寻，要是真找不到，你让我怎么给陛下交代？” 王纯正面上闪过一抹狡黠，低低道：“不如，你坐上王位后，答应将卑斯的矿石开采给了大元，我也好回去交差啊。” 司川莞尔一笑，他知道，王纯正这是打算敲他竹杠，趁火打劫。 反问道：“有谦兄，陛下还能挺过这个冬天吗？怕是皇储们都蠢蠢欲动了吧。你这个时候过来，不是正好避开了锋芒，我岂不是也解了你的心头所忧。” 被拆穿的王纯正，嘁了一声，笑嗔道：“没意思，又被你猜到了。” 他离开长安城前，大臣们已经为了立谁为皇储争执了许久。如今时局莫测，风雨飘摇，这个时候，他还是隐身为上。等到大局已定，他再现身。不过可惜了，原本想着要将卑斯的矿石作为献给继位新君的礼物，竟然被司川看透了。 算了，谁让知他者，唯司川也。 其实司川给王纯正写信求助时，也只有七分把握。 当初他带着和亲队伍离京时，元丰帝的身体不愈良久，加之曾听闻陛下服用了金石之物，那真就是有些走投无路，求神问卜了。自己无非是诓了个幌子，说是卑斯的海上有可以延绵年寿的神草，骗元丰帝派兵来寻。 对于他而言，只要大元的士兵跟着他到了王都城下既可。 王纯正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司川，还有些担忧，问道：“可是这三千轻骑真的够吗？我也曾听你提起过你的那位哥哥，如今他既然登上了王座，怕不会轻易的拱手让给你啊。” “足够，将士们只需要端坐的看着，不需要他们真的上阵打战。” 这一次，一面是大元的士兵，一面是他的同族，他不想看到兵戎相对，流血牺牲了。 况且，司川看了看不远处的纸鸢。这些日子，他又何尝不知自己身边的这个姑娘也在忧心此事，唯恐战争再起。 王纯正顺着司川的目光，看到了纸鸢。心头一悸。 已经过了好久，可是再见她时，还是心跳加剧，难以自持。 王纯正走了过去，和纸鸢打了招呼，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自己从长安城带过来的小人偶。 递给了纸鸢，说道：“这小木偶，是我与姑娘的，姑娘收好，切不要再被司川这个骗子哄骗了去。” “我何时又成骗子了？”司川可不认好友给自己的判定，忍不住伸冤。 纸鸢不知道其中缘由，可看着司川难得吃瘪的样子，她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会收好的。” 纸鸢要走了。阿桂看着这么多的士兵，也猜测到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便没有再细问，只说道：“那一路保重。” 离别之时，又拖着自己的丈夫，将家里贮藏的干果和食物都一并给了纸鸢。 纸鸢挥挥手，作别了阿桂。 车队开始朝着卑斯的王都进发，因为都是轻骑，日夜赶路，两日后到达了王都。 王都城门前，守城的卑斯士兵看着城墙下密密列队的骑兵，不禁有些慌神。小兵大喊着：“何人来犯？” 司川立于城墙之下，回道：“我是司川，今朝回城，凡牢你们将城门打开放我进去。” 小兵才上任巡防卫兵不久，年少气盛，“什么司川，我们兄弟们怎么不知有这号人物？” 司川不预和小兵再纠缠。他离开卑斯二十年，不认识他也是应该的。他回溯着在和石藩一战中跟随自己的卑斯将领。其中，他记起一人，是王都的巡防首领，叫做坤朗。 司川朝着小兵回道：“去叫坤朗来见我。” 小兵挠挠头，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士兵，这人直呼了坤朗将军，怕不是说的是真的，赶紧去禀报了。 不多时，坤朗出现在了城墙上。看清候在城外的人，惊骇的呼道：“二殿下，您，您不是死了吗？” 坤朗上月被派去石藩参战，被司川智谋和领导所折服，战争结束后先行带兵回了卑斯，本以为会在王都内再见。没想到，圣殿护法十单带回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说是二殿下被石藩人杀死了。 他十分的悲痛，如今看着人好好的站在城墙下，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有些恍惚了。 “我自然还活着，是虚惊一场。” 坤朗是要开城门的，可是看着下面飘着元字的士兵，有些犹豫，“殿下，我可以迎你进来，可是您身后这么多的士兵？” 司川回道：“父亲驾崩。远在千里外的大元陛下听了十分悲切，特意派遣了使团前来祭奠。” 说完，他伸手捅了捅身边的王纯正。 王纯正咳了一声，赶紧说道：“下官特奉元丰帝陛下懿旨，前来卑斯吊唁先皇，以结两国之好，还请将军准许放行。” 坤朗思忖着，二殿下亲自带着大元来访的使臣过来，且如今大元已将若羌绿洲划归给卑斯，却是不该怠慢了来客。 扬起手，吩咐道：“打开城门，迎接二殿下和使臣大人进城。” 司川死而复活并带着大元的军队进了王都的消息传进皇宫时，新王萨波正在宫殿里，忙着和宫婢调笑取乐。 艳丽的地毯上，身材苗条的舞姬转着舞步，摆动的身子迷乱了王座上男人的双眼。 十单脚步匆匆，快步进了宫殿，驱赶了舞姬，赶紧报告了司川带着大元士兵已经进了都城。 萨波目光中不可置信，他暴怒着质问道：“这个混种还活着！你不是杀死他了吗！” 十单额头冒着汗珠，单膝跪下，紧张的回话都有些颤抖了。 “陛下，当晚属下已经确认过，他没有了气息，兄弟们都在可以作证。所以，所以这人有可能是个冒牌货，怕是——” 萨波冷哼一声，面上带着狠绝，攥紧了拳头。 抬手制止了十单的解释，“无妨，就算他真是司川，本王就让他再死一次。” 萨波扭动着头，从王座上站起，双手一挥，“来人，着甲。” 女婢们捧着铠甲，从殿内鱼贯而出。 十单快速起身，凑上前来想要帮陛下穿甲。却不妨一记重踹落在自己的心口，飞出的身子砸向了殿侧的柱子。 耳边泛起嗡鸣声，恍惚中听见一声咒骂，“滚，没用的东西。” 十单手捂着胸口，模糊的视线里，看着萨波穿好铠甲，提着剑，大步走出了宫殿。 萨波带着亲兵骑士走出宫殿时，司川带着人马已经穿过都城到了皇宫门口。 两方相遇。 司川看着与他迎面的列队骑兵。为首之人，身覆盔甲，全副武装，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双绿色的眼睛，幽幽的望着自己。 司川开口，缓缓说道：“好久不见，哥哥。” 萨波眯着眼，看向自己这个数年未见的弟弟。和年少的他似有不同，可依然是黑瞳黑发，和他那个卑劣的母亲一模一样，令人作呕。 覆面的面甲遮住了脸庞，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萨波冷冷道：“我没有弟弟，来犯者，杀！” 厌恶已经无需遮掩。 两人身后的士兵都鼓涨了肌肉，等待着指令落响的一瞬，便要挥刀而上。 可司川却抽出长剑，上前数步后甩手一摆，锋利的剑首在空气中跃动，一息后停摆在了萨波的眼前，距他的瞳孔，只差微毫。 司川扬起笑，说道：“我们俩的剑术都是父王教的。小时候，我总是打不过你，不知今日，哥哥是否还敢应战？” 决斗之下，以定生死。 萨波咬的牙齿作响，当年他可以像捏个蚂蚁一样控制他，如今他依然可以。 他挥退了身后企图阻止的卫兵，从剑鞘抽出长剑。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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