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抬头,手里握着香草冰淇淋,望向头顶巨大的黄色长颈鹿招牌,上面印着蓝色的卡通大字,“欢迎来到001动物园”。 黄色招牌两侧绑着各色气球,后面是层层树木,掩映着五彩的展览馆,天空很蓝,缕缕白云如雪白的蚕丝挂在漂亮明亮的蓝色绸缎上,太阳明媚却不燥热,和煦的暖风拂过肌肤,十分舒服,空气香甜,带着一丝青草的味道。 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处于001精神幻境中,怕是会被这种美好的景象迷惑,并放松警惕。 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一点,落在姜楚手背,有些凉,触感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 她低头咬了一口,不动声色舔掉手背上的冰淇淋,漫步走向了动物园大门。 这怪物有窥探人心的本事,居然知道她最好这种口味。 大门门口有一张崭新的铁皮告示牌。 【本动物园为自助动物园,无人售票,无工作人员】 【动物们很友好,欢迎大家和动物们交流,请勿伤害】 【我们始终秉持友好的态度,自由,友善,平等,和谐】 【请享受您的动物园之旅,祝您愉快!】 在告示牌旁边,矗立着一个富有公元气息的总导览图架,展现了动物园整体园区划分和方位。 姜楚垂眸看了看,面色平淡地拿起架子上的卡通地图,推门入园。 动物园总共分为三个部分。 小蓝山包含鸟馆,考拉园和亚洲长灵区。 大蓝山包含狼谷,猛兽园,长颈鹿馆。 巫山包含两栖爬行岛,大象区和中心广场。 其中亚洲长灵区,以及猛兽馆,被标上施工符号,备注场馆改造,暂停开放。 地图背面还有一份【游客须知】 【动物园所有地点已在地图进行标识,请游客根据地图游园,避免迷失,祝您愉快!】 一切都看上去和正常动物园无疑,但怪物的精神幻境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只会将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具象化,为什么001号最恐惧的具象化是动物园? 姜楚又走了几步,她现在位于北门入口小蓝山,穿过主道,有一个指示牌,东边是鸟馆,西北上山是亚洲长灵区,鸟馆继续往前再朝南是考拉园。 亚洲长灵区标牌也被标上正在施工的标志。 姜楚再次抬头看天,这一块的蓝色似乎和远处的蓝色不一致,自从入园起,她就一直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这种注视来自于天上。 她吃着手上的冰淇淋,静静注视着天空,等到吃到只剩最后一口蛋卷时,她朝天空晃了晃手。 “诶,快吃完了,能再添一个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 整个动物园里只能听见姜楚的声音,但她依旧保持着礼貌得体又略显疏离的微笑,阳光落进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如湖水的粼粼波光。 大约僵持了两分钟。 天空有一只眼睛睁了开来,蔚蓝的瞳孔,白色的眼球,它动了动,整个身子如同在海水中,优美地摆动着,美丽的曲线,绸缎一般丝滑的尾鳍,精致的鳞片,似神明赐予最杰出的作品。 这是一只金鱼,漂亮的,蓝色的,巨大的金鱼。 它的摆动曲线灵活而自由,每一次跃动都仿佛踏在姜楚的心尖上。 姜楚呼吸一滞。 究竟是这怪物本来就具象化这样,还是因为窥探了她的内心,变成她想要的这样,就如同香草冰淇淋一样。 具象化越和人类相似,人性就越高,但杀死具象化代表人格泯灭,永远成为怪物,比如自杀的993284713号。 像001号这种完全看不出人样的,姜楚归类为晚期癌症患者,确实还没死,有救回来的可能,但需要奇迹出现。 她最终还是得到了冰淇淋,但不是香草味的,是她最讨厌的芒果味。 姜楚第一站是鸟馆,鸟馆前有一张告示牌。 【鸟儿很胆小,请小心不要吓到他们哦!】 【请勿随意投喂食物】 走进馆内,布局陈设皆是由木头构成,空间很大,比较曲折,分为封闭区和露天区,阳光充足,树木也很多,很难看到鸟类的影子。 突然,她顿了顿,右耳侧的封闭区传来振翅的声音,羽毛在空气中摩擦,肌肉的振动,在这静谧的空间显得十分明显。 姜楚望过去,敏锐的精神力使得他迅速定位了翅膀振动的位置。 那是一只很大的鸟禽,半人高,绿色羽翼,十分华丽,但姜楚实在无法将视线定向它华丽的外表,它的爪子太过引人注目,或者说,恶心。 通常鸟类的爪子呈黑色,红色,灰色,少部分呈黄色,且只有四只爪趾,大体表现为三前一后,但这只大鸟的爪子表皮和硬化后的人类皮肤十分相似,而且足足有五根爪趾,就像是将人类的手掌安装在了鸟腿上。 姜楚的视线从爪趾往上移,试图找到缝接的痕迹,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她又环顾了一周,墙体四周角落有一些腐烂的皮毛,白色,但是没有血液,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剥皮吞食了,很大概率是大鸟的食物。 白色的皮毛? 姜楚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根据皮毛大小,选定了几个嫌疑物种。 白猫,雪兔,白鼬。 大鸟意识到有人在看它,将鸟头对准青年,拍了拍翅膀,移动了一下爪子。 有那么一瞬间,姜楚觉得关在里面的是人类,而不是一只大鸟,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抹掉了。 这只大鸟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倒是令她有一些惊讶又意料之中,看来这位001号并不是一个喜欢血腥杀戮的怪物,她原以为要在这里肉搏一番。 姜楚又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等到她再抬头时,另外一只大鸟也从树木后探出头来,这只毛色是橘红色,与上一只很相似,但尾巴是红白条纹,十分漂亮和吸睛。 见姜楚看到了它,它挺起脖子,骄傲地将全身都露了出来,犹如求偶的花孔雀。 姜楚冷淡转头,继续往前走去,随着脚步深入,之前听不到动静的鸟,都从躲避的树木后飞了出来,每一只的毛色都十分绚丽,像是特意给游客上的前菜,缤纷夺目的色彩就如同油画颜料一点点铺就在游客面前。 美丽的东西总是伴随危险,尤其每一个玻璃窗角下都有不明物的白色毛皮,他们的个头和腿部肌肉看起来十分有力量,玻璃很薄,是普通的单层玻璃,姜楚很怀疑这东西是否能起到实际的防护作用,这可是猛禽,食肉动物,至于它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发动攻击,她猜测她没有满足某种攻击条件。 那么—— 条件是什么? 封闭区过了后,是露天区,露天区在现实中一般用来圈养不会飞的大型鸟禽,动物园也谨遵了这条原则,这里的鸟类数目更多,成群地游玩,吃食,跳舞,求偶,十分富有活力,一点也看不出圈养的模样。 姜楚在这里也看到了散落的白色皮毛,几乎快要堆成一座小山,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站在木质走廊上,走廊被架在空中,鸟群可以从走廊下穿过,每当它们穿过脚底下时,隔着一层木板,她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她已经成为他们的猎物。 鸟群的羽毛如同天边晚霞所织的彩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仿若神鸟降世,时而抬首,时而梳理羽毛,时而嬉戏,时而休憩。 不得不说,和封闭区的大鸟相比,露天区的鸟儿显得更自由潇洒,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就连那酷似人类手掌的爪趾也顺眼了不少。 姜楚照例巡视了一圈,树木上挂了好几个牌子,标识禁止喧哗。 相对应馆门口贴的告示,【鸟儿很胆小,请小心不要吓到他们哦!】 所以也许攻击条件是产生噪音? 那么多高的分贝对于鸟儿来说算噪音? 根据她目前行走这么久,却没有遭受攻击来看,低分贝的行动是被允许的。 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告知就像是把考试答////案直接放在了姜楚面前,让她很难相信这条告示的真实性。 正思考间,姜楚看到鸟群中有一只兔子,兔子在鸟腿中四处逃窜,一双红色眼睛充满了恐惧与哀求。 兔子? 也许这兔子正是白色皮毛的来源。 鸟群十分兴奋,斗志昂扬,扑闪着翅膀追逐兔子,巨大的鸟喙像无情的播种工具,快速敏捷地啄向兔子脑袋,它们的力道很大,一旦成功,这只兔子头骨可能会被击裂。 姜楚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她感觉这是造物主特意制造的一出把戏,拙劣却目的性极强。 兔子转头望向她,在巨喙落到白色毛茸茸小头的那一刹那,红色眼珠流露出绝望和愤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叽——】 姜楚瞳孔一缩。 死兔子! 几乎是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的鸟头都看向了外来者——兔子和她。 她拔腿就跑,半分迟疑也没有,虽然还不能确认告示是否真实,噪音是否是攻击条件,但逃离是现在最好的方法。 她需要找到令001痛苦的根源,破坏掉,以唤回其人格,鸟馆他已经巡查过一圈,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已知两条。 1.【鸟爪呈人类手掌状。】 2.【鸟群以兔子为食物。】 成群的大鸟,无论是封闭区,还是露天区,仿佛被兔子打开了开关,疯了一样朝她奔袭而来,之前所有美好的外表在此刻都化为恐怖的深渊,吞噬的恶鬼。 它们速度很快,所幸姜楚已经接近鸟馆出口,出门有一扇两面开的玻璃门,在出鸟馆的那一刻,她迅速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姜楚微微喘了口气,不敢多留,迅速朝下一个路口跑去。 鸟群没有追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门可以隐约看见它们无比冷静地站在门后,没有一点之前被噪音刺激疯狂的模样。 所以这场戏剧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告诉她,鸟类受到噪音刺激会被狂化?这么简单? 天上的金鱼畅快地游动着,与姜楚一起来到了第二个览馆。 考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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