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山中已经有一丝凉意,曲流儿半眯着眼窝在椅子里,双脚搭在桌子上,冷风吹得她打了个激灵。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扶正怀里的一本册子,手中转着一只笔,看似心不在焉。 “叫什么名字?”曲流儿斜着眼睛觑着站在桌前的少年。 这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站如松柏。穿着一身白露霜阁的弟子服,背着一柄长三尺三寸的钢剑。听到面前少女问话,眼神微动,才缓缓拱手做礼。 “在下江不尽。” 江不尽手中攥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重楼洞招生”。 …… 人间各宗门每三年招纳一次修士,各宗门洞府一早便放出消息,广纳天下英才。其竞争激烈程度堪比上古仙魔大战的盛况。 天下第一宗门白露霜阁作为修仙界第一,是最受修士青睐的选择。报名的人多了,自然就难考。每年想要进白露霜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阁中的名额却只有五十名。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白露霜选拔弟子向来是万里挑一。参选者首先需要根骨奇佳,其次要德行兼备,再次要五官端正,最后还要家世清白。 这五条要求缺一不可,光这第一条就已经刷下去一大半,更别说后面几条,要想入选那是难如登天。 修士们自然是想照最好的去,但毕竟僧多粥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便是姬崖洞。不过这座仙府只招女弟子,且要求不比白露霜低,洞中声名赫赫者那都是实打实从血战中搏杀出来的,一进姬崖洞便是生死难料,说不准未修炼成仙便先归西了。 再次一点的那就数羊角宗出名了,但出名的不是羊角宗的学问,而是羊角宗的奇闻怪谈。这其中最出风头的便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刺头——闻多道,打遍三界竟然还能全须全尾活着。都传闻这羊角宗背后有门路,背景雄厚,弟子们行事也各个张扬,从不低调,算是修仙界的异类。 但修仙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若没有上等宗门的出身又何谈什么成仙?但既然走上了修仙一途又不能不修,也就只好将标准一降再降,选择一些不出名的小宗门先修行几年。 小宗门鱼龙混杂,良莠不齐,难保混入一些魔族奸细趁火打劫。最近就有一伙魔族四处流窜作案,专骗一些富家子弟收取束脩,且骗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惹得众人怨声载道,更是有人出赏金悬赏。 “当然了,我们是正经宗门,绝不干那等行骗之事,所以……这位朋友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曲流儿将手中的传单分发给众人,一边宣讲此次招生的各类事项。 与白露霜一山之隔的重楼洞近时突然窜出来一个门派,名叫“不知道”。短短几日内声名大噪,就连白露霜都被惊动,派了人来山下刺探巡逻。要说起这声名大噪的原因,那皆是因为这乃是一处魔、族、宗、门! 魔族有意吸纳一些新人壮大魔族势力,改善魔族形象,最重要的是想吸纳一些凡间的能人志士振兴魔族。往年魔族都是私下里偷偷策反,但自从千年前仙魔大战后三界就在洽谈盟约,直到去年才最终签立。 盟约签立后,魔族这才敢大张旗鼓的在凡间招生,可这盟约是签订了,但一时半会众人也难改对魔界嗜杀好战的印象,不少宗门更是和魔族有着血海深仇。 魔族也曾试着招了几次,却都惨淡收场。曲流儿本不欲管这些闲事,但她那个老爹整日里唉声叹气,为了这事东奔西跑,她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就挑大梁当了这个差事。 “流儿啊,你此次前往凡间招生,务必小心。他们人族心眼颇多,诡计多端,招不招得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少花钱!”曲中意千叮咛万嘱咐,他仍旧不放心,又叫来三位得力助手与曲流儿同往。 魔族自仙魔大战以来一直处在亏空状态,仙界又要赔款又要割地,魔族不肯便再打一架。就这样小打小闹了近一千年,魔界的魔尊都换了三任才最终达成共识。现任魔尊曲无意正是凭着生财有道才能位鼎魔尊之位,曲无意还有位哥哥叫曲中意,这便是曲流儿的便宜爹。 曲流儿满口答应,只带了三人便出发前往人界。这兜里没钱心里发慌,本想着趁这次机会大捞一笔,谁曾想这魔尊也忒抠门,怕事不成,便不肯出钱。 “也罢,咱先大赚一笔,捞够了钱再开宗立派。”曲流儿对着不三、不四二人说道。 初来乍到,曲流儿先是打探了一番各方势力,又发现白露霜阁一山之隔的重楼洞乃是原先魔族的一位老祖坐化之所在。因魔气久久不能消散,白露霜阁便索性将此地划在管辖之外。其他各宗相距甚远,谁也不敢在白露霜阁的门前耍大刀,自然这块地便成了无主之地。 “就是这了!”曲流儿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宝地,日后若是真天有不测风云,那旁边的白露霜阁必被拉来垫背。 “流儿,咱骗来的钱一半用来建了宗门,开拓山路,修葺屋舍,现在只剩四万两,我们还需要留出两万两采买。”不三坐在桌前翻着账本,另一只手拨弄算盘,“上旬入账一共一万两,都是南陆的,那片不能再去了。如果只招三人,那么我们每月至少需要花费五百两,开销最大的是伙食。这还不算弟子服、书本、兵器、符箓等消耗。咱们挣的钱最多只够维持三年。” “我见后山空着也是空着,我可以在后山种菜,养些鸡鸭鱼。”不四蹲在门口用树枝在地上比划。 曲流儿没想到开个宗门这么费钱,原以为只要有块地有个人这事就算成了,没想到这盖房子修路,置办家具,印制书本是处处要钱。怪不得她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说要省钱,不,省是省不下的,只能赚了。 也正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又只能想些来钱快的路子,那就是——骗。三人一个月从南陆一路骗到东陆,这九州四陆全骗了一遍,这才攒下这点积蓄。 “要不是咱们这宗门不出名,只能骗些不了解情况的,也不至于一个月才挣这么点。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骗来再说,咱们就按照三个人招。” 曲流儿一拍桌子,指着山门前的那块巨石说:“明日,就在那招人!” “可若是无人知晓怎么办?”不四问道。 曲流儿皱着眉在屋中转了一圈,又迈步走出屋外低着头走了两步,“就是这了!” 曲流儿朝天一指,三人都往那天上看…… 入夜后白露霜阁的弟子们便都回房了,白露霜规矩甚严,做完晚课后众弟子便要入睡,待卯时便起床做早课。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江不尽跪在玹堐殿垂头沉思,此刻万籁俱寂,山中唯有草木之声。这殿中只燃着微弱的一点烛火,刚好能将江不尽的影子投在地上。他左右手比划着两个小人,影子随着他手舞动,好像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 “不怕,乖,总能熬过去的。”江不尽模仿着娘亲的声音安慰着手中的小人。 砰! 一阵亮如白昼的烟火在漆黑一片的天空格外显眼,以至于这光亮将江不尽的轮廓映得分明,就连发丝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白露霜阁的弟子早早便歇下,却听得一声巨响以为魔族来犯,纷纷起床抄起刀枪剑戟推门去看。只见天上巨大的烟火组成一行字—— 魔族重楼洞招生。 漫天的烟火足足燃了一炷香才熄灭,随着烟火的光亮变弱,天上飘下无数张彩色的纸条,上面都无一例外地写着“重楼洞招生”。 这烟火莫说惊着了白露霜阁,就连其余两派并周围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全都看到了这行字。 “流儿,这样能行吗?白露霜不会找咱们茬吧?”不四放完烟火在水盆边净手,用手帕将玉一般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不怕他找茬,就怕他不敢。若是白露霜能找咱们的麻烦,我也不用担心咱们这宗门立不住了。” “妙啊!”不三拨着算盘,“如此一来,咱们宗门倒是可以借着白露霜阁来打响名号,咱们再添油加醋一宣传,还愁招不到人?魔尊回头肯定会给咱们拨一笔经费。” 重楼洞依旧是静悄悄的,三人放完烟火便各自睡去。但是整个修仙界却炸开了锅,一个魔族宗门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招生,开宗立派不说就建在白露霜阁旁边,还直接在白露霜阁的脑袋顶上炸烟花?这胆量无异于耗子跳到猫头上耀武扬威了。 “这魔族是愈发嚣张了,今日敢在白露霜阁的头顶上放烟花,明日就敢攻打我白露霜了!” 三长老脾气火爆,将手边的桌子拍得啪啪响。他晚间刚躺下歇息便听到天空一声巨响,惊得他直接抄刀蹦起来。这些年与魔族厮杀,没想到这魔族骑到自己头上了,这说着便要提刀杀过去。 白露霜阁阁主江鹤望年约四十,容貌依旧俊朗,但那双眼睛却凶狠异常,令人不寒而栗。阁主眼神扫过三长老,三长老见阁主不悦又重新坐回去。 “稍安勿躁,三界刚签立盟约,若是谁主动开战,谁便是三界的罪人。”江鹤望抚了抚衣袖,抬眼看着殿前的几位长老。“明日派人去探探虚实再做决定吧。” 江不尽仍跪在玹堐殿上,他刚刚看到那烟火心中一惊,魔族招生?他手里捡起一张纸条,上面的字眼分明,确实是魔族无疑。 “魔族……” 次日一早,不三不四二人将桌子搬到山前的巨石边,又支了个棚子,旁边挂着副条幅,“重楼洞”、“不知道”。 “流儿,你说会有人来吗?”不四望着山道,道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到鸟鸣。 “一人传虚,万人传实。今日不管是真来入我宗门还是来打探虚实,人是少不了的。” 曲流儿倒是不在意有没有人来,而是想有没有人信这魔族敢如此狂妄。 不三用手肘戳了戳不四,“你看,这人不是来了吗?” 重楼洞的山道两旁栽种了一路的梨树,这树影掩映中走来一个白衣少年。 江不尽一早便偷偷下山,他看着手里那张纸条,鬼迷心窍一般朝着重楼洞走来,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了山门。 魔族他也见过不少,但这三人却无一人像是魔族。一个少女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写写画画,一个高挑俊俏的男子抱着剑倚靠着门框发呆,另一个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男子则翘着腿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拨弄算盘。 “请问……”江不尽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这到底是真是假? “来报名的?”曲流儿见面前这少年,将手中一张宣传单子递给他。 江不尽看着这单子,上面写着零零总总十几条事项,什么魔族介绍,宗门介绍,法门介绍诸如此类。 “入我魔族宗门最首要的考核标准就是实力!少侠,如果有意报名我不知道,需要先经过测试,若测试通过便可加入我宗门进行学习。”曲流儿一边介绍,一边从桌上抄起登记簿子。 “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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