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栀一脸期待：“师父，我们这次出去大概多久能回来？” 温子然轻轻掀开茶盖，抿了一口茶，闻言这才将茶杯放下：“为师也不敢保证，总之，找到望舒剑之前，大概暂时不会回来。” 洛青栀又问：“那如果几年没找到，就几年都不回来吗？” 温子然反问她：“怎么，舍不得吗？” 洛青栀眨着纯真的大眼睛：“哪里会舍不得，师父整日将徒儿一个人丢在宫里，甚是无趣，能跟着师父游历四方兴许也不错，嘿嘿……” 哪里会舍不得，要让我离开你，才是不知道有多舍不得呢。 温子然怜爱的看着，这傻徒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才能长大。 温子然临行前，吩咐德华暂时代他打理宫内的琐事，还告诉德华，如果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务就用灵蝶传信给他。 若是温子然独行，御剑只消半日便可到达目的地，可此番需顾及洛青栀体力不支的问题，于是师徒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三日之后方才抵达目的地。 昨晚在附近的客栈歇了一夜，今日卯时，洛青栀睡梦正酣，便被温子然唤起来。 原本温子然说要御剑，可洛青栀说想沿途游览，于是师徒二人步行前往洞庭湖。 【洞庭湖】 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一女化做林间秀木，护一方山水，一女为洞庭仙子，般般入画。 洞庭湖的景色是出名的秀美，古人有诗赞曰：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 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 洛青栀跟在温子然身后，想去牵他，又怕他不高兴。 她几次尝试着伸出手，可是因为离他太远，牵不到。 洛青栀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握住他的手。 温子然突然止步，停顿片刻，那只手亦反握住了她。 白衣仙人也许不曾注意到，此刻他身后的女孩那羞红的脸和加快的心跳。 以前洛青栀觉得青丘山很美，直到见过洞庭湖的景色，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不过就是井底之蛙而已。 在天的尽头，点缀着一颗丹红的玛瑙，把暖光一点点涂在水面上。 和风习习，水天一色。 师徒两人沿湖边漫步，有幸饱览洞庭湖的日出。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来寻洞庭仙子。” “洞庭仙子？可是她在哪里啊？” “为师也不清楚，但是传说她日出之时会来湖边梳洗，有极少数的人有幸见过这位仙子。” 洛青栀略显沮丧：“似此如之奈何？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她现身，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吗？” 温子然实说道：“应该是的。” 洛青栀垂眸：“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温子然的语气异常平静：“可是这是打听到望舒剑下落唯一的希望。” 他没想过放弃，也不敢放弃。 “师父，反正在这也是干等，我们去划船吧。” “好。” 洛青栀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答应。 于是温子然用仙术变出一只小舟，与小徒弟两人泛舟洞庭湖。 洛青栀趴在舟檐边，拿树枝在水面上画画，画累了就俯身泼水玩，不亦乐乎。 而温子然则没法像小徒弟一样无忧无虑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灵秀湖水上浮现出佳人朦胧的身影，舞姿翩跹。 洞庭仙子身着玉绿色的仙裙，手肘上挽着披帛，墨发上别着步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温子然对美色无感，可见了这样的绝色佳丽也不由多看一眼。 洛青栀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高声唤道：“仙女姐姐，请等一下！” 洞庭仙子回眸：“温掌门和这位姑娘，是专程来找小仙的？” 温子然十分客气：“是的，本尊有事想请教仙子，不知仙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很少对人这么客气。 “温掌门想知道什么？小仙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子然开门见山：“不知仙子可认识琼华派的护教韩菱纱吗？” “算是相识吧。” “那仙子可知道她的踪迹吗？” “我是在韩护教来洞庭湖寻铸剑的材料时和她认识的，算有些交情。五年前的仙魔大战，韩护教被魔族重伤，怕望舒剑落入魔尊手里，便暂时委托我保管，后来她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了。” 温子然听完这番话，心头产生了怀疑，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不是真正的洞庭仙子，但他不能肯定。 如果他的预感是准确的，那真正的洞庭仙子又去了哪，会不会她和韩菱纱都已经惨遭魔尊毒手？ 找不到韩护教就找不到望舒剑，找不到望舒剑就没法完成加固锁妖塔封印的仪式，没法完成仪式就要连累苍生受苦…… “望舒剑真的在你手上？那可否请仙子将望舒剑还了琼华派呢？” “既然如此，那你们随我去取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 洛青栀轻轻扯了一下温子然的袖子，示意他附耳过来听她讲话：“师父，她好像有问题。” 她暗道如果洞庭仙子真的有意将望舒剑还给琼华派，为什么不在刚拿到的时候自行送还？ 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我也觉得。” 温子然乘洞庭仙子不注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洛青栀手里，小声嘱咐：“快喝下，你自己要当心。”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喝了一瓶。 瓶子里装的是天香续命露。 “好，你带我们去取望舒剑吧。” 温子然虽有怀疑，但也不敢轻易放弃这条唯一的线索。 万一是他想错了，那很快就能拿到望舒剑了，就算眼前之人不是真的洞庭仙子，她也一定知道真正的洞庭仙子的下落。 洞庭仙子闭眼施展仙法，变出一朵巨大的莲花，三人站在莲花里面。 花瓣渐渐合拢，聚拢成花苞。 花苞里弥漫着奇怪的白烟，直往师徒两人的口鼻里钻，让他们陷入了幻境。 洛青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血海尸山。 她栗栗危惧，四处寻找自己的家人。 遍地残尸，她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她不小心踩到一具狐妖尸体，滑溜溜的，差点将她绊倒，只听见脚下“咔嚓”一声，是又细又脆的骨头被踩断的声音。 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放眼望去，透过血泊与烟尘，她看见百妖的尸体旁，站着手持长剑、面若冰霜的白衣仙人。 父王、母后、姐姐也在。 姐姐抱着白人仙人的腿，在哀求什么，但他看都不看姐姐一眼。 洛青栀听见他冷声道：“尔等这些毒魔狠怪，本就不应存在于世间，就连躲于暗角阴沟都不配，只配下地狱。天神不收你们，本尊便要替天行道！” 言罢，白衣仙人举起水寒剑。 洛青栀拼命想要阻止他，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手起剑落，将水寒剑没柄刺入了姐姐的胸膛，将她捅了个透心凉，再快速抽出来。 鲜血迸溅，地上顿时开除无数朵殷红的花。 接着，白衣仙人很快又以同样的方式杀了父王和母后，快到洛青栀都没看清他杀人的过程。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剑上却沾着血…… 洛青栀又绝望又无助，她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咄咄逼人，一定要将她的族人赶尽杀绝才满足。 “青儿！醒醒！”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拉回现实，原来刚才看见的只是幻境。 洛青栀记起这是幻竹林里那种白雾，会让非魔尊之人中毒并产生幻觉，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画面。 刚才在幻境里看见的，的确是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虽然她一直认为这是事实。 因为她和温子然提前服过天香续命露，所以只受了片刻影响。温子然仗着道行了得，比她先清醒过来。 洛青栀突然特别想哭，可是她不能在温子然面前哭。 “师父，您刚才在幻境里看见什么了？” “那不重要，只是幻境而已。你要记住，克服恐惧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对它，只要我们能坦然的直面内心恐惧，这点小伎俩对我们便不起作用。” “师父的教诲，徒儿定当铭记于心。” 洛青栀觉得幻境里的师父和现实中的师父简直判若两人。 她跟在他身边一年多年来，也或多或少见识到了他的为人，他是那么仁爱。 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洛青栀感到迷惑，她究竟应该相信自己看见的，还是应该相信证据？ 其实温子然刚才在幻境里看见的，是锁妖塔被摧毁，只剩一片残垣断壁。 锁妖塔里的众妖失去束缚，肆无忌惮的为祸人间，山河支离破碎。 满目苍痍、血流成河、白骨皑皑…… 四处回荡着人们凄凉悲痛的哭声，但哭声却越来越小，因为活着的人越来越少…… 温子然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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