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奕锡少君沉默了，他没办法否认，拥着自家妹妹坐上灵姬的位置确实是有私心的。当时他正在族中推行新政，大力提携一些身份低微的人，因此，族中有很多长老都对他不满，如果这时候再上来一个和他对着干的灵姬，天天给他整事情，那他这个少君可能也做不了多久了。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更好地推行新政，他决定把灵姬的位置放到自家四妹身上。一来，做哥哥的哪有不疼妹妹的？二来，奕欣性子柔和又不爱搭理俗事，即使地位权势和他相当，也不会和他对着干，她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灵姬人选。 在泽辛族中，其实并不是族长一家独大，除了族长之外，还有一个与族长平起平坐的长灵姬，除了长灵姬之外，还有七个参与议事的长老。这七个长老中，有三个是他和族长老爹这一边的人，有两个是长灵姬一脉，还有剩下的两个自成一派。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不管事也不当长老的长老，他就是叔父含璃真人。含璃只是他的道号，他的真名？嗯......原谅他，他也不知道。毕竟他从没听过他那个做族长的父亲叫过他的名字，都是含璃、含璃地叫，他们做小辈的其实大多也只是称呼他的辈分，或者直接叫他含璃真人而已。 是不是觉得他可能和部族的人有些疏离？没错，是这样的。他这位叔父啊，可能是因为修为太高的缘故，高处不胜寒久了，对人对事都很有些冷冰冰的，虽然整天待在族中，但大多时候都在闭关修炼，又或者他什么时候离开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毕竟化神修士可以瞬移不是？ 要说这化神修士啊，那可真是稀有中的稀有，反正幻灵大陆上有名号的也就六七个而已。好巧不巧，他们泽辛族就出了一个。因此，虽然他觉得泽辛族隐居的地方选得太过随意，但是千百年来竟也无人来打扰，也不知是那群人太笨还是对化神修士畏惧的缘故。 当然，这些也都是他听别人说的，并非是他妄议叔父。 咳咳，不知不觉离题狠了。 虽然当初让奕欣那丫头做灵姬是为了自己，但是他也是真心疼爱她的不是吗？这有什么冲突吗？为什么要将他的心意一番践踏呢？他不服，这个妹妹真是让他伤心！ 奕锡痛心道：“是，我当初确实有一定的私心，可是那也不能否认我对你的疼爱和照顾啊？” “呵呵，”奕欣凉凉地瞥过来一眼，“那我谢谢你啊。” 她这样的态度让奕锡少君更气了，忍不住喷火，像个孩子似的非要争个对错，“你要是不想当灵姬你可以说，没人强迫你，可你这些年不是当得很欢快吗？你瞧瞧你，顶级的功法、绝好的资源，要什么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要什么有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奕欣愣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奕锡少君看着她那样更加来劲了，又添了几把柴，“你资质不显，要不是出身好，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吗？你瞅瞅整个幻灵大陆，有哪家的千金闺秀像你一样，自幼功法、资源样样不缺，还有化神修士的指点。你这样，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对得起指点你的叔父吗？对得起疼爱你的兄长吗......” “......还有啊，既然当了灵姬，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该承担起身为泽辛灵姬的责任才是！身为一族灵姬，自当以阖族的前程利益为重，既享了泽辛族给你的荣耀好处，那你就得为了它有所牺牲。我们干嘛了？不就挑个好人家让你嫁了吗。你瞧瞧我们给你挑的夫婿，除了长相一般，哪哪不好？要家世有家世，要品性有品性，比起你选的那个小白脸，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哪里比得上人家？” 奕欣听着自家大哥的话，脸色越来越白，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再说了，你以为人家是真的喜欢你吗？你可别傻了，今次来应亲的有几人是冲着你来的？一个都没有！他们全是冲着你的身份来的。要不是你身后有泽辛族作为后盾，要不是你身后站着个化神修士，你以为人家为什么要上赶着来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就是哪国的公主招亲，排场都没你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是没想到，这些年对你太过放纵，以至于将你养成了这么个愚蠢的性子！” 都说长兄如父，这话其实一点也没错。奕锡少君的话虽然凌厉，但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上。不过，话虽如此，到底太过露骨了些，奕欣听得脸色乍青乍白，最后真是狠不得一头撞死了才痛快。 或许奕锡少君说得不错，她确实是有些愚蠢的吧？又或许，大抵恋爱中的女子都是这样，总是愿意相信自己便是那个例外。奕欣羞愧归羞愧，可终究不肯认错，梗着脖子道：“我相信他是真心待我的。” 一句话便彻底断了奕锡少君对她的情分，从此，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妹妹了。 后来的事啊，有些俗套，又有些离谱。 奕锡少君派人将族长、族荆并两个兄弟、弟媳都请了过来，打算商量一下后续该怎么办。本来商量得好好的，其他的长老也知道了，非要进来插一脚，尤其是长灵姬一脉，那可真是既高兴又痛恨，高兴于他们终于有机会踩一脚，痛恨于家族名声被奕欣败坏。 是啊，这是多大的丑闻啊？身为古老的世家大族，泽辛族向来最重的就是礼数和传统，对女子来说，清白何等重要？未婚先孕这种事，放在哪朝哪代、哪个地方都不见得是光彩的，更何况是在古板教条的泽辛族？ 于是，立时有人发言：“必须废除灵姬之位，除族名，我泽辛族没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 “对，除此之外，泽辛仁波一脉必须取消下次竞选灵姬的资格。” 泽辛仁波，族长的名讳。在往常，这些长老们并不敢这么直呼其名。不过嘛，现在他的女儿不是犯了大错吗？再努把力，没准就可以把他拉下来，然后......嘿嘿...... 奕锡少君听着自家老爹的名讳被别人轻易叫出，警惕地想到了什么，赶紧盯着自家兄弟，不住地使眼色，眼都快抽了，自家二弟就是没明白，三弟嘛倒是明白了，可就是不肯出头，他那个心呀，真是碎了一地......关键时刻还是他那强势泼辣的二弟妹挑起了大梁。 左氏看着自家大伯子使得都快抽筋了的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一码归一码，不知道我们家的两个丫头做错了什么事，要遭到如此对待？” “这还用说，那当然是......”一个又憨又直的长老想都不想赶紧说道。 话才说了一半，身旁的另一个长老急忙扯了扯他，示意他闭嘴，哪晓得他倒嫌人家多事，回瞪了一眼，继续往下说：“奕欣做出这种事，谁知道那明媚和霁珩会不会学坏，说不定以后长大了还会做出更加恬不知耻......” “啪！”左氏一掌拍上茶案，桌上的茶盏震了起来，冰凉的茶水荡出，把奕书吓了一跳，“夫人，息怒，息怒。” “泽辛仁絮，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左氏的血脉还轮不着别人来说！” 凉凉的声音飘来，那叫仁絮的长老后脖子发凉，想了想雍州左氏的势力，再想了想自己元初的修为，顿时不敢再说。 奕锡心里乐开了花，直觉当初自己支持二弟娶这个媳妇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暗戳戳地想了许多，又盯着自家老爹看了许久，见他在关键时刻当起了缩头乌龟，不免在心里破口大骂。 堂上叽里呱啦地吵了一阵子，族长始终一言不发，奕锡终于认命似的站出来，说道：“事情出在我们这一脉，我们自会解决妥当，不会让它影响泽辛族的名声。” “解决？要如何解决？”对着奕锡，那群长老们可没这么客气，反正含璃那家伙也不管事。 奕锡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奕欣的灵姬之位就此废除，泽辛族谱上也不会有她的名字，至于她肚子里的胎，我也会着人打下。” “这不是应该的吗？那等野种不打下难道还留着过年啊？” “逆子，你说什么？！那可是你嫡亲的妹妹啊！”族荆跳出来指责道。 奕锡默默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急了？晚了！ 遂笑得温柔：“母亲，她若不是我嫡亲的妹妹，您以为她现在焉有命在？” 按照泽辛族的规矩，女子未婚先孕应当先废除修为，然后浸猪笼，等人死了，再抛入深山让野兽啃食。 这话说得族荆颇为心虚，她自知自家女儿做了浪荡之事，不好继续开口，遂将目光瞥向了剩下的两个儿子，老二依旧没看懂，老三依旧懂了装不懂。无奈之下，族荆只好咬咬牙，豁出脸面，对着最为孝顺和软的老二说道：“书儿，你快帮帮你妹妹啊。” 被点到名的奕书一愣，他也觉得这事丢人，不想帮怎么办？唉，但是母亲又开口了...... 奕书弹弹袍子就要起身说话，左氏眼疾手快地将他摁住，密语传音道：“你可消停点，别将事情引到咱家霁珩身上。” 奕书一听这话，又想起刚才长老的言论，为了自家女儿，决定继续做个缩头乌龟。 族荆看着次子的举动一阵磨牙，恶狠狠地瞪向左氏。左氏也不怕，无比坦然地端起新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末了还冲她笑了笑。 奕锡看着这些小动作心知肚明，由衷感叹：二弟妹真是训夫有方！ 算盘落空，族荆只得硬着头皮看向了老三。还没开口说话，只见老三奕昌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做出将要说话的样子。 族荆心里一喜，想不到关键时刻竟是这个素日最为精打细算的三儿子举起了大旗，顿时觉得自己没白疼他，赶紧投过去鼓励的眼神。 老三奕昌看着自家老娘发射过来的眼波，默默移开了眼，一手扶着额头，道：“对不住啊，近日修炼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差错，现下头疼得很，请容我先行告退。”说罢，还不忘伸手招了招自己媳妇儿，两人相携离开，怎么看怎么不像头疼的样子。 族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下不去上不来，儿子指望不上，只得瞪了瞪自家夫君。 族长可没空搭理她，正在沉思要怎么收尾才好，最后想来想去，发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那一个办法了吗？ 于是开口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将错就错，把奕欣许给蒋家那小子如何？” “绝对不可！”族荆正想拍掌称好，长灵姬暴怒，“堂兄，蒋家如此门庭怎配与我泽辛族结亲？况且，奕欣做出如此品行败坏之事都不重罚，难道要让我泽辛族的其他姑娘有样学样，个个都如此不成？！” “说得不错，必须重罚，否则我泽辛族的体统何在？！”众长老附和。 一石激起千层浪，泽辛族长一句话便使得议会达到了最高潮，往常支持族长一脉的长老们也渐渐偏向了长灵姬，奕锡少君心里大恨，暗骂自家老爹拎不清楚。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保奕欣那丫头，这种败坏门风、不知悔改之人，就该赶紧扫地出门，免得脏了泽辛族的地！ 紧接着大家又争了许久，从奕欣批到了族荆，从族荆批到了族长，眼看着族长就要被废，奕锡心里一万头野马奔腾而过，在雨后的草地上溅起了一堆泥屑，直糊了他满身。 奕锡少君对自家父亲已经无话可说，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族长的，能不能有一点警觉性？能不能有一点大局观？！ 该出头的时候不出头，该讲话的时候不讲话，现在非要蹦出来！本来他已经快将事情压下了，他老娘蹦出来就算了，那个头发长见识浅的无知蠢妇，他不同她计较。结果，他当族长的老爹更加扯后腿，一句话就成功地把火引到了己方身上。唉，他算是晓得了，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奕锡少君差点要捶胸顿足，一口血酝酿了许久，就差个契机喷出来了。就在他左等右等这个契机的时候，小厮通禀：“含璃真人到。” 什么？叔父？他没让人叫叔父啊？ 奕锡少君先是一愣，再是一喜，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极为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各自低着头打自己的小算盘，唯有二弟妹左氏，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茶香氤氲，袅袅升起，仿佛置身于山水田园之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闲适安然。 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嫡女，就是经得住事，帮得上忙！奕锡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个弟媳娶得好，真恨不得是自己娶了她。 含璃真人清清冷冷的从外面走入，步伐从容，双眉微蹙，“我才刚落下就听你们吵吵嚷嚷，怎么，我泽辛族议事之地变成街市了？” 众人仍是低着头不发一言，深怕做了那个出头鸟惹得含璃真人不快，唯有族长一见他来了眼冒金星，搓着手就想上前套近乎，嘴角咧到耳后，“含璃，你可......” 含璃真人凉凉地瞥他一眼，不待他走近就打断道：“兄长，你年纪渐大，族中之事就交给奕锡做主吧。”说罢，不待众人反应，原地虚化，不见踪影。 自此，长老们不敢再说什么。 有了含璃真人撑腰，奕锡很快将事情处理妥当，奕欣废除灵姬之位，除族名，一碗堕胎药端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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