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青衫落拓的俊朗男子站在刺史府设立的学堂中给部族的孩子们讲中原文化,一袭白衣的秀美少女趴在窗棂上歪着脑袋看他。男子一回头,便对上那双秋水剪瞳,再也移不开了…… 这一幕反复出现在阿沅的梦中。 她想,若是阿爹和阿娘能永远像那时那般,该有多好…… ------------------------------------- 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葵形铜镜衬映出些许模糊的影子,镜中?妍丽?双,娥眉轻扫,不施粉黛,只一双乌黑晶亮的眼泄露了?分俏?。 她将长发轻挽,从台上的妆奁里挑了一支淡紫?步摇别入发中,配着?上的烟紫?轻纱长裙,瞬间多了一抹妩媚。她双眸含笑,执起?盒胭脂,轻点朱唇,淡然抿唇,霎那间,明?也谢了光环。 另一清丽少女在她身后拍手轻呼:“哇,阿沅姐姐好美,我看这醉仙楼头牌也不过如此!”说话间余光瞥向角落里被绑着的那人,不屑地轻哼一声。 “哎呀,我怎能拿姐姐和这种人相提并论……”少女又撅了噘嘴,一脸懊悔。 镜前的阿沅起身,走向角落那人,并未回头,只道:“云英,别这样说,她也是身不由己。” 说话间她蹲下身,看着被她们绑起来的俪娘,偏头想了想,“这位姐姐,我们也是没办法,你别挣扎会好受一点,等我们完事就会放了你的。” 俪娘口中塞着块手帕,只能呜呜几声,一双眼紧紧盯着阿沅,满是急迫之意。 阿沅微眯了眼,低声道:“你有话说?” 俪娘赶紧点了点头。一旁的云英也走了过来,“姐姐别信她,万一她喊了人来……” 俪娘拼命摇头,眼中急切更甚。 阿沅垂眸还未表态,云英眼珠一转,摸着下巴蹲到俪娘面前,笑嘻嘻道:“莫非你想……如厕?” 俪娘呆了呆,复又摇头呜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吃力地用身后被绑着的双手去拽裙子下摆,原本隐在裙下的双腿便露了出来。 只见小腿上有几道泛红的伤痕,看痕迹像是鞭子抽出来的。阿沅将她裙子又往上撩了撩,大腿上青紫一片,目不忍睹。 “这……”连一向大胆的云英都张着嘴说不下去了。 阿沅抿唇,一把扯下俪娘口中手帕,冷声道:“你最好说点有用的。” 俪娘叹口气才道:“我虽不知你们是什么人,但你之前说‘身不由己’。”她看着阿沅清亮的双眸,“你还能想到我的处境,我猜你是个好姑娘。” 阿沅听到“好姑娘”三个字并不接话,只低低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然后挑眉看她,“所以?” “你这身打扮想必是要扮作我,但马上要到的恩客可不是好相与的啊。”她不再往下说,只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伤痕。 “唔——”阿沅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伤痕,突然勾唇一笑,“没想到蒙托王子还有这嗜好啊。” 俪娘一惊,“你知道他?!那你还——” 未等俪娘说完,楼下老鸨谄媚刺耳的笑声隐约传来,“哟,贵客来啦,俪娘想您想得紧,您快上楼吧。 “为了你好,得罪了。”阿沅一掌劈上俪娘后颈,俪娘便不声不响晕了过去。 阿沅朝云英一点头,云英便拖着俪娘往旁边一间半掩着房门的偏厅里去,准备关门时手下顿了顿,有些担心地用口型朝阿沅道:“小心。” 阿沅朝她眨眨眼,从怀中取出一条紫色面纱戴在脸上。 云英刚关好偏厅的门,主卧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摇着折扇,看似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跨过门槛,看着窗前的紫衣美人背影,一合折扇,脚跟一勾,“哐啷”关了房门。 - 醉仙楼门口熙熙攘攘,这里是望平镇最繁华的地方,亦是——最肮脏的地方。 望平镇位于兵草岭南麓,分东西两街。东街酒坊、赌坊、青楼林立,醉仙楼是其中最高的一座楼,三教九流在此汇聚;相比之下西街破败不堪,说是贫民窟也不为过。 一街之隔,有如云泥。 彼时,一行人自上邶而来,刚刚踏上前往西戎的旅程。 ------------------------------------- 屋内混合着脂粉美酒的香气,蒙托跨过门槛,脚跟一勾,“哐啷”关了房门。 紫衣美人听到这声响,款款转身,媚眼如丝,轻笑一声,“大人终于来了,奴家可是等了您好久呐!” 蒙托看着她,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一撩袍角在桌边坐下,这才道:“你不是俪娘,为何会在这里?” “俪娘身体不适,不便服侍大人,奴仰慕大人已久——”她说着已走到蒙托身后,染着紫色丹蔻的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按摩,温声道:“奴自荐而来,不知可入得大人的眼?” “这得看你能不能让我快活了!”蒙托形似翩翩公子,却口出孟浪之词,一把握住肩上的手拉过美人,让她坐在自己怀中。 阿沅猛地栽到蒙托身上,鼻间吸入他身上的脂粉香气,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却顺势靠在他的肩头,手指一下一下挑着他的衣襟,一副欲语还休的娇媚之态。 “大人别急,我们先喝一杯。”她伸手拿起桌上之前就倒好的酒水递到蒙托面前。 蒙托并不接酒杯,揽着阿沅腰身的手臂突然收紧,语调转凉,“既仰慕我许久,怎会不知我从不饮酒?!” 隔壁昏暗偏厅中一直听着动静的云英一惊。她们之前筹谋许久,终于找到这个突破口,却不成想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人竟不饮酒! 她心中焦急,怕蒙托会对阿沅不利。阿沅虽会些武功,却不是蒙托的对手。 怎么办?怎么办?! 当她坐立难安时,又听阿沅委屈道:“奴自是知道的,只是……只是奴以为……大人会为奴破例一次……” 怀中美人怅然欲泣的样子让蒙托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倒也不再深究,只当她是第一次服侍自己情有可原。况且—— 他看着美人瓷白的肌肤,若是在上面留下他赐予的痕迹,想必更加动人。一思及此,他身上的血液仿佛都热了起来。 蒙托伸手便要去摘阿沅面纱,阿沅放下酒杯一旋身站了起来,退到床边倚着床柱柔声道:“大人不觉得这种朦胧美更有情趣?” 她说着从床头拿出一条短鞭在手中把玩,一双眼带着蒙蒙雾气看向蒙托。 此景刺激得蒙托热血沸腾,起身就要去夺她手中短鞭。 阿沅在他的手抓上短鞭的一刻,微微探身对着床柱上挂着的熏香炉一吹,一缕薄雾吹进了蒙托的眼睛和口鼻中。 蒙托忙撤回手去揉眼睛,大怒道:“你做什么!” 阿沅轻巧地越到他身后,语气不善道:“自然是要——好好和你玩玩咯。” 蒙托的眼睛看不清,嚣张气焰便已少了一半。他转身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紫色人影,伸手想去抓她,却发现他的手脚也变得僵硬。 “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蒙托一开口嘴里便被塞了一块破布,奈何他几乎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呀,差点忘了你还能开口喊人。”阿沅手指轻轻一点,蒙托就向后直挺挺仰面倒在了床上。 她用手中短鞭手柄戳了戳蒙托的脸,“不如先让我猜猜,为什么你喜欢这个‘游戏’?” - 云英从偏厅中出来的时候,蒙托已经昏厥了。 她啐了一口,怒骂道:“一个天阉,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凌虐女子!” “不过话说回来,姐姐是怎么猜到的?”云英略带疑惑地看向阿沅。 “我很早就听说过蒙托此人,他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他装出一副翩然佳公子的作态,坊间传言他纵然流连烟花之地也非寻花问柳,只是听曲吟诗,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呐。”阿沅厌恶地看了蒙托一眼,眼中露出一点倦怠。 “直到我看到俪娘身上的伤,才知他残暴的一面。其实,一个人表现得越变态,内心越是个胆小鬼。他只是在拼命遮掩自己而已。” 云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姐姐之前便听说过他?” 阿沅想起几年前蒙托的老爹——纳枝部的首领曾为独子向她爹提过亲,而她爹竟然还答应了。虽然那桩婚事后来因为其他原因作罢,她还是露出极尽讽刺的一笑,只淡然道:“听过。” “唔……姐姐刚才说出他的秘密之时,他便气晕过去。”云英凑到阿沅面前,神秘兮兮道:“姐姐是看到了?” 阿沅笑瞪她一眼,“是该回去洗洗眼睛。” 云英嘻嘻一笑,“既然问到了想问的,我们走吧?” 阿沅略一沉吟,“你去让俪娘再多睡两个时辰,免得事后牵扯到她。等到辰时我们闹出点动静,才好离开。” - 阿沅将昏迷不醒的蒙托从窗口丢了出去,料他即使醒来也不敢将此事声张。 人丢下去果然引起众人围观,阿沅准备关窗之时,无意间发现竟有人抬头向上看。 她半掩在窗后,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人。 从束发的玉扣到身后的黑色狐裘,一直看到脚上的皮靴,复又对上那双平静的眼。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而且,有点意思。 她将食指比在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从容地关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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