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场出来之后，记者早已经堵在门口。 闪烁的灯光，拥挤的人群，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的突然，就好像走马观花，在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里轮番在她身上上演。 记者们围成一个厚实的圈，咄咄逼人。如果说言语是把刀，那现在就是万箭齐发。 看起来是李晶晶早就打点好的效果。 苏晚卿现在没有力气再去细想，她只觉得好像有把重锤砸在了自己的身上，说不出话来，就这么被人堵在门口。 如同潮水般猛烈袭来的质问，此刻的她却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个木偶，呆立在那里。 可是质问却戛然而止。苏晚卿低着头，看到了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 “请停止你们没有证据的随意揣测。”苏晚卿顺着声音源头向上望去，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肩膀宽厚，手盛开把她全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转了过来，背着光，苏晚卿看不太清明，但从轮廓可以辨认来的人是谁。 他右手一背，一把揽过苏晚卿的手，带着她就从侧边冲出去跑了起来。 长长的台阶窄而密，苏晚卿一袭白裙盖在上面，随着步子像星河一般流动起来，他们穿越整个广场，像暗处奔去。 路边都是高大的绿树，叶子在夜里成了黑色的荫，两个人影在马路上穿梭着，寂静无声。 最后是那抹裙摆，先停了下来。 “就到这里吧，跑……不动了。”苏晚卿的嗓子干得发疼，好像在生火。 “你要颁奖的，跟我……跑出来像什么话？”苏晚卿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让他回去。 可是被拉的人丝毫不为所动，“这个奖也没有必要颁下去了。” 他扶苏晚卿站直身子，“这个事情，你为何不解释？” “你相信……不是我干的？”苏晚卿笑了出来。 旁边的人神色正经，“你不是这样的人。”他向前面看着，长腿随着苏晚卿的步子慢慢挪着，“我的眼光，不会出错。” “可他们……不信。”苏晚卿自嘲的笑着。 身后又传来嘈杂声，他们以为是那群人又追了过来正准备跑的时候，发现是从路对面传过来的。 人是那群人没有错，但追的，并不是他们。 在离人群不远的前面，跑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礼服，迈着大步子跑着。 苏晚卿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桑湛。 而在看见对面树荫底下站着的一对人之后，他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却不太爽朗，甚至有一些瘆人。 桑湛的脸，不笑的时候，是有些让人有距离感的。 他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宋晏清，一言不发。 这种对峙，让人窒息。 好像是过了良久，桑湛才有了动作，他从西装内侧的兜里掏出手机，看着苏晚卿按通了电话键，伸手放在右耳边，屏幕再次暗了下去。 几秒之后，宋晏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又朝苏晚卿望了望，接通后搭在了耳边。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宋晏清拿下手机递给了苏晚卿，头向对面的方向歪了歪，“接吧，他打过来的。” 苏晚卿拿起电话，放在左耳边，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却都不说话。 半晌，还是苏晚卿先开了口，“颁奖仪式还在举行，你怎么能半道就跑出来？” …… “快……回去吧，蓝姐要担心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在桑湛面前，苏晚卿心虚的就像一只蚊子。 “我来找你。” 四个字，一个个通过手机，跨过整条马路，传到了苏晚卿的心里。 “你还好吗？” 就这一句，一整晚都强忍住没有哭的苏晚卿，眉头扭到了一起，她声音哽咽，像是丢了糖的小孩子，“我……没有做过这些。” 她紧紧咬住嘴角，好像都咬出了血，腥腥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在他人面前，不论他们相信与否，苏晚卿从来没有觉得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独独在桑湛这里，却是什么都破了例。 “……我知道。”对面的声音平静的过分，好像是可以压制盛怒后的冷静。 “有我在，走，我们解释清楚就好。”桑湛又丢过来了一句。 嗓子里如同火烧。 他恨自己，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却只能，以前辈的名头，给她庇护。 像是被扼住了要害，苏晚卿愣在了原地，原因她无法说出口，想了想后果，苏晚卿迫使自己抑制住哽咽，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走了，再见。” “苏晚卿……” 桑湛急了，直接喊出了口，“过来。”话语里带着颤抖，微不可察。 他真的害怕，就这样再见了。 …… “到我这里来，有哥哥护着你呢，不要怕。”像是猛兽在安抚自己的孩子，温柔又严厉。 一瞬间，苏晚卿觉得那句哥哥，怎么那么刺耳。 她嘴角咧了起来，笑得像哭，“不了，我已经，给哥哥添了很多麻烦了。” 她在马路对面，弯下了腰，对着另一边举着手机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哥哥。谢谢你，哥哥。” 她勾起了嘴角，眼泪顺着眼角落在嘴角上，又顺着下巴落了下来。 我喜欢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桑湛在那一刻，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心脏跳得好快，电话里每响起一声哥哥，心上就被戳一次，明明她在笑，为什么…… …… 在盛典之前，桑湛回了一趟家，去参加小舅舅的婚礼。 小舅舅四十二岁，年轻时忙于创业，家里所有人都觉得他只顾着挣钱，耽误了自己的姻缘。 桑湛也觉得，即使是小舅这么酷的人，没有爱人在身侧，也有那么一些美中不足。 可是小舅一直不急，直到他遇见了如今的妻子。 婚礼结束后，小舅和桑湛坐了一阵儿，突然就谈到了他。 “小湛有喜欢的女孩子嘛？” 桑湛没有说话，低头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有喜欢的人，可是他们，相差太多。 小舅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拍了拍桑湛的肩膀。 “小湛，你知道吗，你小舅母要比我小近十岁。” “当时所有的人都不太同意我们这门亲事，觉得年龄相差太多，不是一段良缘。” 桑湛微微侧头，表示在聆听。 “可是鞋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 “在见到你小舅母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感情这东西，骗不了人，有的时候就是很荒唐。” “但只要这荒唐不妨碍到别人，那你们就要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你喜欢她，她爱慕你，两情相悦，即是良缘。” …… 是啊，他在纠结什么，在其他事上坚决果断，为何在感情上就犹犹豫豫，成了懦夫？ 他喜欢苏晚卿，无论差几岁，只有合法合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要说出来。 可是，还没等到他的表白，她就已经先行离开了。 最终，他还是眼看着，面前的人，被那一位青年才俊牵起手，跑出了他的视线。 白衣翩翩，多么好的一对璧人。 正好的年龄，正好的人。 而他自己，成了一位年长的旁观者。 在这一刻，以往所有的幻想，尽数破灭。 这之前，他还有一点自信，有没有可能，苏晚卿喜欢的，是他这个大九岁的哥哥。 毕竟在自己孤独无助的时候，她会一直陪在自己身旁，虽然有宋晏清那么一个优秀的竞争对手，但凭着相处这段时间里的点滴。 他还是有那么一刻想过，他桑湛在这场角逐里面，还是有那么一点胜算的可能。 可是当她牵着他的手离开的时候，仅有的那么一点自信，也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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