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离开后，泪便一直昏睡不醒。 谭栾紧紧握着泪的手，几乎几天几夜没合眼。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但根本吃不下东西，只能靠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泪。 她的眼睛难受不已，却流不出眼泪，故而又干涩又胀痛。 这几日，窗外的阳光照进又消散，前世今生的画面交替着缠绕在谭栾的心头。 她虽不知道泪后来究竟是怎么变成的泪神，但只要想到他孤苦了一千年便陷入无尽的悲楚。 泪足足昏迷了三天，终于醒来。 “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谭栾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惊喜，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劫后余生般呜呜咽咽地抱着泪不肯松手，生怕下一秒就会失去他。 直到泪轻轻咳了几声，怕泪喘不过气她才赶紧松开。 “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谭栾把手背贴在泪的额头上，好像并没有发烧。 可是泪的脸色煞白，面目憔悴，看上去十分孱弱。 “栾栾，我睡了多久？”泪浅浅皱着眉头，低声沙哑着开口。 “三天。”谭栾哽咽道，语气担心又委屈。 谭栾眼见着消瘦得厉害，泪心疼地抱住了她，似乎要把少女单薄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手指用力到泛白，同时努力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自己酸涩的情绪。 紧接着，他转过头面向窗外，此刻阳光不那么刺眼，温和地抚慰着这座城市。 “今天是12月31日，人间不都称之为跨年夜吗，现在我醒了，我们俩也好好跨个年。”泪忽然说道，坚持要谭栾陪他出门。 “好。”谭栾纠结了许久，见泪一脸坚持，还是点头答应了。 谭栾和泪特意穿上了颜色相近的情侣搭配装，可梳洗换装后还是掩不住的面容憔悴，或像对患难夫妻。 他俩看着镜中的彼此，不由扑哧一笑。 只是这笑中，有快乐与愁绪，也有期待与遗憾。 跨年行的第一站，他俩默契地选择了安国皇陵。 泪想要开车前往，但谭栾担忧他的身体状况，便决意要坐大巴。 上车后，谭栾果然见到了上次的客运车司机，便笑着问候。 “赶紧坐好啊，今天车上就你们两个。”司机转头亲切地冲他俩说道。 二人坐下后，大巴便稳稳当当地开始行驶，驶向目的地临县。 沿途风光依旧，谭栾看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泪看着谭栾，目不转睛。 不多时，大巴停了下来。 “到站了，玩得开心啊！”客运车司机摆着手，谭栾同他道再见。 难得的是，泪也跟着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谭栾从口袋里取出上次生日时司机送的门票，挽着泪的胳膊顺利进入了景区。 “果然，除了我们，没有人会选择在跨年日来这里的。”谭栾左顾右盼，发现周围冷冷清清，根本没什么人，“想到刚才那个售票员的眼神我就觉得很有意思，一脸觉得咱俩疯了似的。” 泪温柔地轻声附和。 “这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俩来到一座无名墓碑前。 谭栾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三皇子后来为肖也设立的。 能在皇陵立下墓碑，想必三皇子对肖也也是情意深重的，只是他为何不写清姓名，谭栾无从得知。 何况泪已经不记得这一切了， 泪伸手抚摸着墓碑，仿佛千言万语都在指尖道尽。 谭栾心想：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感应吧。 “世界上那么多人，那一日偏偏就我能够看见你，说明我俩就是命中注定。”谭栾不想气氛太过压抑，抬起头冲泪笑着回忆道。 “栾儿，少看那些书了。”泪也笑着打趣。 “什么意思，我就是专门写那些书的。”谭栾不服气地撅起嘴，她还指着这些书吃饭呢。 泪被谭栾的可爱模样逗乐，下一秒却又开始咳嗽起来。 “你怎么样？”谭栾收起不正经，表情严肃十分。 “你别担心，我没事。”泪摇摇头，握住了谭栾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这时，俩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被边上玻璃橱窗里的古画吸引。 然而此刻，这幅画却与谭栾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经过岁月洗礼，这幅画已经有些模糊，画上的人物五官表情依然不够分明，只是看着神态动作分明是肖也所作的施粥图。 谭栾的心被击中，握着肖也的手不禁用力了些。 “怎么了？”肖也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画还挺有意思的。”谭栾抿着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画放大又放大，果然看到了画上左下角的五个小字： “吾爱李檀栾”。 离开皇陵后，天色尚早，俩人又去逛了之前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准备一一打卡。 明明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却仿佛已在一起很久很久。 最后，他们来到之前约会的游乐场。 “我们去滑冰吧。”泪突然说道。 谭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泪牵着来到了溜冰场。 想到上次泪还因为陌生的小帅哥而吃醋，谭栾不由笑出了声。 “你还笑？”泪好似猜到谭栾心中所想。 “我为什么不能笑。对了，泪神大人，你会滑冰吗？” 然而，很快泪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仅会滑，还是滑得很好。 谭栾被泪紧紧牵着，整个人紧绷着被带动前进，明明每次觉得自己快要摔倒时，却又被泪稳稳地托起继续前进。 不一会儿，谭栾也渐渐享受起了驰骋滑冰场的乐趣。 他们张开另一只手臂，放松自在得像一对翱翔的比翼鸟。 边上几个围观的人被吸引，纷纷举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天色渐暗，游乐场缤纷的灯光全部亮起。 终于到了晚上，万众期待的跨年夜。 零点的钟声敲响，游乐园便会开始一年一度盛大的烟花秀。 这是泪第一次正式跨年，他迷茫地和谭栾站在人群中，准备一起倒计时。 “10，9，……”众人兴奋地随钟声一起大喊。 突然，人群中有人发出尖叫，泪迅疾看到一个拿刀的人正在发了疯似的随机行凶。 “6，5……” 眼看着那人就要失控地朝着谭栾冲过来。 电光火石间，泪一个大跨步飞速挡在谭栾面前，那把刀正好刺进泪的胸口。 谭栾睁大了双眼，眼泪夺眶而出。 “快打120，快！”边上有人大喊。 她抱住倒下的泪，捂着他胸口不断溢出的血，无助地失声痛哭。 泪额头青筋暴起，艰难地喘息着，他双唇微微抖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 “3，2，1！”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天上绽放出绚烂的烟花，远处不知情的人们兴奋地欢呼呐喊。 警察很快赶来，将行凶的犯人带走。 更有好心人帮忙叫了救护车，几个受伤的人纷纷被抬上担架。 谭栾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双手紧握祈祷着。 她的身上、手上沾满了鲜血，整个人看上去恐怖而凌乱。 小千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站在了谭栾的面前：“已经一千年了，泪也该离开了。” “求求你，你不是大地之母吗，救救他。”谭栾闻声，立马抓住小千的手，“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本来躺在里面的人应该是我。求求你，救救他！” “不是你的错，他早就应该离开了。”小千蹲下身来，抬头看着谭栾认真说道，“他苦苦支撑了太久，你应该成全他，为了让他下一世能够更好地成为一个人。” 谭栾木纳着，渐渐松开了手。 “一千年前，我给予他神的权利，是为了满足他强烈的心愿，好让他能够再次见到你。现在他的心愿已经实现，是该好好地进入轮回，去过更美满幸福的人生。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小千说完便离开了。 谭栾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止不住颤抖着，眼泪断了闸似的地不断涌出。 小千的话像电钻一样钻得她全身都疼。 她不能那么自私，自私得抓着泪不放。 可是她就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千年前，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为何千年后又要失去。 谭栾的全身都被疼痛和绝望侵蚀着，她无力地呆坐着。 身体里一根名叫理智的弦紧绷着，但她仍企图能够等来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好消息。 泪躺在手术台上，像是没有了生机一般。 麻醉剂渐渐起效的同时，他忽然能够听到泪的声音了。 谭栾在外面流的每一滴泪水，心中道尽的每一声祈求，他都听得到。 泪多想起来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只是他再也做不到了。 过了一千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然而小千和谭栾都不知道的是，其实许多事，泪一直都记得，并且永远记得。 泪不清楚自己该是庆幸还是悲伤。 他闭着眼睛，明确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和知觉一点一点地消散。 而脑海中却开始不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就像这个时代的电影一样，每一帧都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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