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来啦！” 林秉心正在客厅忙，见到佳佳便笑着打招呼。方妈妈正靠着沙发看报纸，一只打着石膏的脚翘在茶几上，晨光透过窗户撒在她白发上，隐隐发亮。六六嚷嚷着带着佳佳小旋风一样冲进来，带起的风将茶几上摊着的几张报纸吹到了地上，方妈妈笑骂一句，弯腰想去捡。 “妈，你坐着，我来捡就行。”林秉心早就一步上前把那些吹落的报纸放到她手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方妈妈现在能做的还局限于在房间内慢慢挪动，稍大一点动作还是扯到伤口，怎么能去捡东西。 次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关上的瞬间，佳佳“阿姨好，外婆好！”问候声从里飘来。 “这孩子……” 方妈妈眯起眼睛摇头，她外孙女精力太旺盛，一天到晚就跟条鱼似得上下蹦跶，偶尔吵得她头疼。不过总体而言，和女儿住在一起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她现在也想通了，老年人身体健健康康的才是对孩子最大的体谅，其他的，都是空话。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把伤养好，然后把女儿和外孙女养得白白胖胖。 这段时间，女儿整天趴在电脑前，眼睛都熬红了。 “妈，真真今天来家里吃午饭，我去买点菜。” 张真真是方妈妈老邻居王阿姨的女儿，也是林秉心从小到大的闺蜜。两人从穿开裆裤开始就一起玩耍，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后来林秉心高考发挥失常，平时成绩一般的她最后去了上海大学，而一直是学霸的张真真高考却是超常发挥，最终读了复旦的法律系，毕业后找了家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助理，跟了个据说还不错的老板，到现在已经工作六年了，也没有换过所，一直很稳定。 前段时间张真真出差，前两天刚回来。这不，就准备来看看林秉心的新家。 “真真要来啊，好啊，给她买条鱼，她喜欢吃鱼。” 方妈妈是看着张真真长大的，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吃了她家多少顿饭，张真真喜欢吃什么，她心里门清。 “真真一个人来？” “嗯，她家老张说是要学习，不来了。”林秉心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现在快递物流发达，其实买菜网购送货上门就行。不过每周六嘉廷小区门口就有一个便民菜市场，蔬菜都是现摘的时蔬，鱼虾肉品种虽然不多，但是也都是极新鲜的，比超市送过来的要好上不少。 反正就在门口，也没有几步路，所以林秉心周六一般都是去现场买菜。 林秉心现在的厨艺早已不时曾经的吴下阿蒙，张真真一进门，便吸着鼻子大呼小叫。 “剁椒鱼头！我今天有口福！” 张真真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即便穿了休闲装，也掩不住职业女性的气质。看到方妈妈打着石膏的腿，连忙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下，坐到方妈妈旁边。 “方阿姨，你腿恢复还好吧。我妈天天念叨你，说你搬走了还真不习惯。”张真真剥了个橘子塞到方妈妈手里。 方妈妈见到张真真很开心，“好多了。告诉你妈，等我腿脚好了就去找她搓麻将。” “必须的。我看我妈最近手很痒，手痒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来念叨我。” “念叨你什么？”方妈妈明知故问。 “生孩子呗……还能有什么！”张真真撇嘴，神情却是满不在乎。 张真真比林秉心结婚晚，但也已经结婚三年了，一直没有生孩子。王阿姨每次说到这个事情就有吐不完的槽，老邻居们谁不知道。 “下次我劝劝你妈，年轻人有自己的安排，别管那么多。实在不行的话，把我家六六送你家住几天。” “方阿姨就是开明。”张真真眉开眼笑拍马屁，说完又提高声音左右张望：“六六呢？六六，你真真阿姨来了。给你买了好吃的呢。” 紧闭着门的次卧传来六六清脆的声音：“真真阿姨，我现在在忙，好吃的先放着，我等会来吃。” 张真真扑哧一声笑出来，站起来的时候换了副夸张表情：“哎呦，还很忙！小鬼头忙什么呢？” 她推开次卧的门，粉色公主房床脚地毯上，两个小姑娘席地相对而坐，中间铺着一张大富翁的游戏纸。头发乱糟糟的六六手中攥着骰子，正对着骰子在吹气。 “真真阿姨，等会。” 六六没有抬头，百忙中勉强保留了基本的礼貌。 这不怪她，主要怪时间不对。因为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她都快破产了！ 背对着房门，已经是大富翁的佳佳听到声音扭头，目光落在张真真上，小脸愣了一愣。 张真真却比佳佳更吃惊。 “佳佳！？你怎么在这里？” 张真真认识佳佳，事实上，上个月张真真还作为临时导游带着佳佳玩了半天。 那天刘昭南带着佳佳来律所，临时需要开个紧急会议，团队秘书却正好有事出去，所以团队唯一的助理女律师张真真同志便承担起了看顾佳佳的任务。 推开门见到佳佳的瞬间，张真真甚至觉得自己的散光眼是不是进化变异了。 “张阿姨，你好。我和六六是邻居。”佳佳扬着小脸，声音虽然不大却说得很清楚。 张真真只觉得世界真小。 小朋友们正玩的高兴，她当然不会强行打扰。何况，她心中突然冒出许多问号，想要问方妈妈。 还没坐回沙发，门铃响了。张真真脚下方向一拐，直接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刘昭南，午饭时间到了，他来叫佳佳回家吃饭。见到开门的张真真，明显也是一愣。 那表情，跟刚刚佳佳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刘律师好巧！我跟林秉心是邻居，从小就比较熟。您是不是找佳佳？我去叫她。”张真真抢在刘昭南开口之前说道。 她是刘昭南团队的律师，不是独立律师的律师，而是律师助理的律师，刘昭南就是她的顶头老板。对这个老板，她一向是尊敬并有些隐隐畏惧的。 尊敬是因为据她多年八卦所得，刘律师外地人考到魔都，在残酷的律师行业中白手起家，短短几年时间从零做到律所合伙人，其中彰显的业务能力与综合素质，让她十分敬服。畏惧则是因为刘律师对于团队的严格要求，在张真真看来，已经不是用“极高的标准”可以概括，有时候甚至都有些吹毛求疵了。 当然，吹毛求疵是用来形容他们这些助理制作的法律文本的，对于他们的个人生活，刘律师向来是关心且极易沟通通融的。 佳佳很听话，听到张真真说她爸爸在门口等她，二话不说就起了身。 “下次再玩吧。我爸爸来叫我了。”佳佳对六六说。 六六玩得意犹未尽，跟在佳佳身后，想约下午再一起玩。她刚才输了游戏，有点不甘心。 走到门口的佳佳却摆摆手，一副小大人模样：“我下午要陪爸爸休息，我们明天再玩吧。”说完，还很礼貌地挥手跟方妈妈和张真真告别。 坐在沙发上的方妈妈乐了，觉得这小姑娘孩子还挺体贴。 等张真真关上门，她终于忍不住问：“佳佳的妈妈呢？” 这问题已经盘踞在她心中很多天了。搬进来到现在也一段时间，她就没见过对面的女主人，进进出出的女的只有一个钟点工阿姨。老年人对这种问题多好奇啊，何况她现在行动不便多余精力无处安放。 当然作为一名知识分子，方妈妈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好意思直接问刘昭南，更不会去问佳佳。她倒是问了林秉心和六六，不过那两人都指望不上，一问三不知。 这事就一直搁在她心里，今天见张真真竟然认识刘昭南，她哪里还忍得住。 刘昭南刘律师的事情，他们律所几乎没有不知道的。方妈妈问，本就话多的张真真便立即打开了话匣子。 佳佳不是刘律师的亲身女儿，而是刘律师妹妹的女儿。 她直接抛出最劲爆的消息，将方妈妈震在当场。 刘律师父母在他上初中时过世，刘律师从小跟妹妹相依为命。几年前他妹妹生佳佳难产过世，刘律师便收养了佳佳。 方妈妈再次被震住，老年人特有的慈悲心开始泛滥。只觉得刘律师和佳佳也太苦了些，只是看他们平日里的样子，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刘律师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和女朋友分手了。 方妈妈对女朋友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她抓住核心追问：“刘律师收养！佳佳的亲生父亲也死了？” “这个倒不清楚。我跟你讲，刘律师差点被吊销律师执照，原因就是把人打进了医院。”张真真剥了个橘子，“我听说，那人就是佳佳的亲生父亲。” 她那时刚进律所，连律师执照都没有，还是个小小的助理。这些事情都是这些年听周围的人八卦才知道的。 “肯定有挨打的理由。”方妈妈断言，天平毫无根据地转到刘昭南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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