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暖慢吞吞走在桥上,看着忘川河的流水,心想奈何桥真长,都走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到桥头。 被送到鬼门关后,她一刻都没有停,直奔酆都城,从第十殿出来后拜了菩萨,找了个鬼差塞了钱,就被送到奈何桥,似乎没走几步就喝到了孟婆汤。 如今往回走,怎么就这么累呢? “不行,我得坐一会儿。”薛暖实在是走不动了,坐在桥边。 慕容玹虽着急,但见薛暖疲惫的样子,只好坐在另外一侧。 他知薛暖是自愿帮他,她若拒绝,孟婆也不能强迫她,而且她喝了半碗孟婆汤,到了六道入口,往下一跳,自己和孟婆谁拿她都没办法,可她最后还是选择给他领路。 既如此一路上他便尽自己最大能力护她,照顾她。 想到刚才之事,心里忍不住懊悔,自己太过急躁,拔剑斩鬼差,还威胁孟婆。 薛暖瞥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慕容玹,感觉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准备找个话题聊。 “你要怎么去寻宝珠小姐呢?” 这一问倒把慕容玹问懵,在人间寻人的法术在冥界一点都行不通。 可他又不能直接去找十殿阎王和五方鬼帝询问。 师父说先去三清宫将此事告知紫薇大帝,若是紫薇大帝同意,可开方便之门,让薛宝珠回阳间。 可这需要时间,为了避免薛宝珠投胎,他们必须有另一手准备,来冥界先将薛宝珠领回阳间,到时候再去谢罪。 为何他的劫要通知紫薇大帝? 慕容玹想不通,但是师父之命,不可不听。 薛暖看着慕容玹思考的表情,就明白了。 再厉害的活人到了冥界也许还不如她一个死鬼。 薛暖伸手出在慕容玹面前晃了晃,“别想了,你先把宝珠小姐的情况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我帮你想想,她可能会去哪些地方?” “因病。”慕容玹简单二字就把薛暖打发了。 “呀,跟我一样。”薛暖诧异,“什么时候死的呢?” 慕容玹紧盯着薛暖,不解她怎么把死字说得如此轻松。 “二月初三。” “真巧,与我同日。”薛暖撩开左手袖子,如玉莲藕的手腕上有着三个妖艳红色的‘柒’字,“今日三七,按常理如今已从十殿出来,宝珠小姐要么在莲花台,要么去了鬼界堡。” “鬼界堡?” 慕容玹跟着无量天尊一直修的是仙道,从未修习过冥界法术,所以对冥界并不熟悉。 去黄泉路和还魂崖两处还是修习冥界法术的师弟告诉他的,黄泉路懂点法术就能到,还魂崖需要高深修为,可对于宗师级别的他来说还是很轻松。 “对呀,听说经过三轮审判后,还没有到鬼寿的鬼可以领了纸钱去鬼界堡生活,过完鬼寿就去投胎。” “你鬼寿到了?”慕容玹问出口才发觉自己唐突了。 “啊——这个——”薛暖不好意思片刻后摇头,“没有,还有些时日。” 见薛暖如此健谈,平时寡言少语的慕容玹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鬼寿未到,那你怎么去投胎转世了?” “哈——”薛暖尴尬一笑,手指将鬓间的碎发勾到耳后,“这不着急嘛,死都死了,赶着去下一世。” 心中还是有些埋怨,走了一个后门,弄了一个插队名额,好不容易就要投胎了,却被你搅乱了。 慕容玹还想问什么,薛暖猛抬头看着桥上路过的人问道:“要是宝珠小姐跟我一样着急,会不会也来桥上了?” 薛暖看向慕容玹,慕容玹转头看着桥上的人,若有所思。 “你看到宝珠小姐了吗?”薛暖问。 慕容玹摇头。 薛暖提议道:“要不你画一个宝珠小姐的画像或者给我形容一下她长什么样,我帮你一起找?” 慕容玹再次摇头。 薛暖见他多次摇头,不知是何意,一双疑惑双眸盯着慕容玹。 半晌后慕容玹才开口,“我没有见过宝珠小姐?” 薛暖十分奇怪,上下打量起慕容玹,“你是收钱办事吗?” 可问出口又觉不对。 “不对不对。” 自己否定了自己,收钱办事怎么还会用自己的十年寿命,不,是二十年,他还提议给自己十年。 “宝珠小姐是你的未婚妻是吗?” 慕容玹露出吃惊的模样,薛暖笑了,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说书先生说了,故事的开头一般要精彩,看似无缘的两人,总是有某种羁绊。” 随即又思考起来,“真稀奇,就算你与宝珠小姐有婚约,可两人没有见过,为何要来救她?是因为说书先生讲的情意吗?” “哎哟。” 慕容玹听着薛暖左一个说书先生右一个说书先生,正欲解释,看见一个年轻男鬼将一个女鬼推倒在地。 薛暖也看见了,上前扶起女鬼,询问道:“你没事吧?” “无事。”女鬼虚弱说道,靠在薛暖身上,视线却放在慕容玹脸上,“这位公子面色——” 周围好事的鬼都看着慕容玹,鼻子往慕容玹附近凑了凑。 薛暖看着慕容玹面容红润,再瞧瞧周围的鬼脸色苍白,将女鬼扶稳后,把慕容玹拉到身后,笑着说道:“我们鬼寿未尽,想来奈何桥逛逛,哈哈哈哈,不耽搁你们排队。” 说完拉着慕容玹就跑了,跑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看着女鬼问道:“你是薛宝珠小姐吗?” 女鬼摇摇头。 薛暖有些失落,转身离开,拉着慕容玹一路问下去。 可奈何桥上的鬼魂都没有薛宝珠,薛暖疲惫无力地靠在奈何桥尽头的桥墩,桥墩上立着一尊约五丈高的护桥神像。 “这么一个个问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薛暖捶着已经酸软的腿,仰头看着神像,心中有了主意,跪在神像面前,从荷包里面掏出一把纸钱,放在神像脚边。 “游神大人,请问在冥界怎么找人呢?” 慕容玹好奇地看着薛暖。 薛暖拜了三拜,神像依旧没有反应,又从荷包里面翻出一把纸钱。荷包虽小,可从荷包里面翻出的纸钱却很多,一会儿就堆满了神像的一只脚。 “游神大人,信女诚心,不对,信女鬼诚心所求,望游神大人悲悯,为小女指一条明路。” 又拜了三拜,神像依旧不为所动。慕容玹炙热的视线让薛暖有些尴尬,歪头看着等候的慕容玹,伸出一根指头,“再试一次。” 说完不等慕容玹回答,便继续掏出荷包里面的纸钱,纸钱将神像的双脚都掩盖了,直到膝盖,薛暖又怕不够,直接在自己面前也堆了一个半人高的纸堆。 准备再拜时,胳臂却被人拉住。 薛暖看着慕容玹,见慕容玹一脸无奈,以为慕容玹会责备她,却听见慕容玹温柔道:“我来。” 慕容玹跪在薛暖身侧,拜了三拜,神像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薛暖不敢正眼看慕容玹的表情,虽然他没有说话让她感觉他不是很心诚,但是人家都跪着跟她胡闹了,看得出是愿意为宝珠小姐付出。 余光扫了一眼,心道自己再虔诚试一试,要是不行她就放弃。 “神游大人,信女鬼诚心所求,信女鬼愿奉上荷包内所有钱财,只为求沛阳人士薛家宝珠行踪。”诚心叩拜三下,一抬头还没有看清,就被人往后一拉。 “小心。” 薛暖紧紧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她心神一荡,可眼前的火光让她没办法多想。 只见刚才堆放纸钱的地方燃起油绿色火光。 “谁呀,火都烧到我衣服了。 飘出去的火苗落在了路过的鬼身上。 听着那鬼的抱怨,薛暖和慕容玹四目相对,随即一笑。 薛暖被慕容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闭门不出二十年,还没有见过外面的男子笑起来什么样子,冥界的鬼笑起来都是白着脸,只觉渗人,哪有半分美感。 想到这里,薛暖忍不住盯着慕容玹的眼睛,想从中看一看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想到苍白的一张脸,笑起来定是十分渗人,忍不住松开慕容玹,转过头看向别处。 慕容玹不知为何薛暖突然失落,正要问她,却见她腰间发出绿光,一着急伸手抢过荷包扔在地上,将她挡在身后,荷包掉在地上瞬间燃起绿火,火势比刚才更大。 薛暖看着消失的荷包,暗想这真是要她整个荷包的纸钱呀! “啊——” 一个男鬼捂住脸跑开了。 慕容玹不知何故欲转身问薛暖,刚一看到薛暖,红着脸背对着她,支支吾吾,言不成句,“薛小姐,我......你的腰带.......不是,我不是故意,是不,不小心,我.....” 越说耳根越红。 “好了。”薛暖出声制止慕容玹继续解释。 刚才那鬼尖叫的时候她就尴尬到不行,她一个女鬼还没叫,男鬼倒先叫唤了起来。 还好死后给她穿的衣服中规中矩,外裙下是中裤,不然真是丢尽鬼脸。 一只手将外裙拉起来,腰带已经被慕容玹扯坏,她一只手没办法给腰带重新打结,只好扭捏地递给慕容玹请他帮忙。 那根粉色的腰带就像烫手山芋一样,不过慕容玹还是接过,解开原有的结,在断了的地方打上一个结,反手递给薛暖。 薛暖接过快速将外裙系好,抬头看了一下神像,还没开始腹诽就大叫了一声,飞快捂住自己的嘴。 慕容玹以为薛暖受了伤,担心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薛暖摇头,绕过慕容玹,站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诚恳道:“游神大人,信女鬼诚意已奉上,可否告知信女鬼所求之事?” 薛暖仰着头,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断了,可是神像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刚才和神像对上眼了是假象? 她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上嘀咕道:拿钱不办事,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薛暖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 深呼一口气,仰头正欲破口大骂,看见空中飘落一张黄纸,直直飞速落在她的脸上。 一旁的慕容玹快她一步将黄纸揭下,看着她,再次担忧开口,“小心扭到脖子。” 扶着她的脑袋回正后,不紧不慢地将黄纸递到她的手中。 “你看呀。”薛暖望着慕容玹,“这是为你求的。” 慕容玹一愣,感受手上这张轻飘飘的黄纸重千斤,无法直视薛暖那双灵动的眸子,低头看向黄纸,随即失落摇头。 “什么都没有。” “啊?”薛暖没有怀疑慕容玹,叉腰站在神像前,“不是吧,我算是倾家荡产求你,你不开口说话,好歹真心实意给我一张写着话的纸吧,给张空白黄纸算什么,让我自己烧给自己吗?”薛暖拿过慕容玹手上的黄纸,看也未看,对着神像念叨了起来。 “你想明抢直说,还让我磕头跪拜,这像什么话嘛。”薛暖皱眉看向神像,肚子里一股怨气,“哼,你真是——”坏得很。 薛暖一僵,声音戛然而止,眨巴着眼睛,又伸手揉了揉,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仰着头像螃蟹一样,横着身子走到慕容玹身侧,踮着脚靠近他耳边小声道:“你刚才看见神像看了我一眼吗?” “好像是。”慕容玹看着没有变化的神像,也觉得刚才那一眼好像是错觉。 可是两人都出现了错觉,那说明刚才神像确实鄙夷地看了薛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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