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又问朝暮:“既然如此,覃三川为什么还要阻拦闻溪去医院?这不是给他自己留了个案底吗?要是闻溪发现了,肯定就不和他做朋友了啊,他怎么……” 林鹿说着说着,突然顿住。 她好像明白了过来。 覃三川要的就是闻溪内心的愧疚和阴郁。 因为闻溪不像她,他不知道邻居奶奶今天必死无疑。 在他的眼里,邻居奶奶死在了给他准备生日宴的时间点,死在了赴约的路上。 所以,这个剧情,对闻溪造成的心理伤害,才会不止一点半点,才会让人念念不忘,才总会把遗憾塞满心间——单单是‘责任’这两个字,就已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担子。 何况,那个离他而去的人,本身还是他的所敬所爱呢? 多么狠毒的攻心之计! 林鹿不想再说过多的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朝暮要给她安排这个任务了。 结果本是定局,不过正常的宿命论,过程如何也就无伤大雅。它想让她赢得闻溪的好感,为后续剧情开新路,阻碍覃三川的交友之路。 不愧是以上帝视野审视外界的人。 人间所有温情,朝暮统统看不见,它只知道这样做可以达到目的,它便去做。 林鹿感觉到了怀里的人有所动作,她微微松开一些力道,手臂虚虚搭着。 闻溪退后一步,抬起头来。 他说:“我不能送你回家了,抱歉。” 闻溪没有看她,只直直地望着斑马的白线,继续道:“我得走了,她还等着我呢......你记得早点回去,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林鹿眨眨眼,看着那个已经转身走了几步、正直愣愣停下,等着红绿灯,欲要过马路的人,默然了一瞬。 覃三川适时出口,低声跟她说:“我送你回......” 他的话还没有完全落地,几个音节罢,林鹿已经先一步打断:“我找得到路,不用麻烦了,谢谢你。” 林鹿十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力让自己的语气留有体面。 她客气又抑制地说完,也没等覃三川回复什么,径直朝着右侧方走去。 红黄灯刚过,绿灯亮起,行人有来有往。 林鹿用几步化作一步的步调,朝着闻溪追去。 很快,她追到了他。 他走得实在无神。 林鹿看着那个失魂地走着、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人,心里不免有些不知原由的小懊气。 她上前和他并排着,机械又默契,他们没有打招呼,更没有说话的意思。 闻溪直到走过了马路,才说:“你也走这条路吗?” 林鹿低眉,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口,提醒道:“那边有出租。” 她伸手指了指马路的对面——他们才从对面过来。 闻溪顿了顿,讪笑一声。 林鹿看不见他的笑容,但关是听着那声音,她的心脏就已经揪得十分疼痛。 他们走了回去,随意走到一个出租车旁边,打开车门,一一跨进去。 闻溪平静地跟司机说了地址后,便闭目假寐。 林鹿偏头,看着窗外那来来往往的车辆,浮浮沉沉的忙碌,各有目的。 车窗倒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消瘦而笔直。车内空调带来的凉意,竟直窜心底。 覃三川看着那汽车扬起的尾气,灰黑灰黑的,带着雾的缥缈感,飞到天空,看不见了。 覃三川低眉,手指不自然地合拢,成捶。 是她先为了闻溪计算他的,不然他也不会把她弄晕,硬生生把时间拖到六点准时。 是她先站在他对立面的,凭什么,凭什么最后是她先生气。 明明她说,她给他带了甜点的。 为什么他只看得见汽车开走后的尘土飞扬? . 医院离他们所在地挺近的,司机开得不算快,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他们下了车。 林鹿跟在闻溪后面,她眼睁睁看着前面那个笔挺的背影,在慢慢地弯下,原本矫健的步伐,慢慢地缓而踉跄。 那个满室冷气充盈的地方到了。 厚重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闻溪进去了,毫不犹豫的。 林鹿没有跟上去,因为她看见前面的那个人垂在身侧的、徒然抖动的手指,他需要安静。 林鹿转身,挨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又找了个椅子坐下。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林鹿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虞开澄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稍微凌乱。 晚夏的天气闷热异常,林鹿很轻易地就看到了虞开澄被局部包扎的手。 出于对同班同学的关心:“受伤了吗?” 林鹿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废话。 虞开澄本失着神,林鹿一问,惊了她一跳,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没有,献了个血。但......晚了点。” 迟到的血包,最后也只是一壶死水,惊不起半点波澜。 林鹿状似随意地开口:“怎么想到来这里献血?医院大门那儿不是有献血车吗?” 这一层送往的可不是需要鲜血输送的人。 虞开澄僵住,偏头看着林鹿,眼睛一眨不眨,一瞬不瞬。 林鹿被看得毛骨悚然,汗毛耸立:“怎么了?” 虞开澄很认真地回:“覃三川叫的。” 林鹿睁大了眼睛,“你给谁献的?” “不知道,他叫我这个时候来医院。” 两两对视,虞开澄看见林鹿眼里全是惊恐。 虞开澄轻声说:“输血的时候,听说刚好有一个病人,需要我这个类型的血液。但我不知道那个病人是谁。”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听说那个人没有被救活,我打算回去了,因为他也没叫我干别的事。可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这儿。” 她本来想说鬼打墙之类的玄学东西,但怕吓到林鹿也就作罢。 那确实是不知不觉。林鹿心想,虞开澄应该是被覃三川给控制了。 但是,覃三川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又是不让闻溪来,要让他自责;可背地里,又叫了虞开澄来。 他本是想要救治邻居奶奶? 不,或许,他更多的是想要一石二鸟。这样一来一去,他们阵营的人就得了闻溪两份情。 覃三川这人是如此地懂得攻心。 虞开澄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余光一扫,看到那个厚重的房门被打开,马上就闭上了嘴。 林鹿知道覃三川的事情,所以她可以很轻易地就告诉林鹿这些事情,可闻溪不知道,她也不能说。 对于闻溪,虞开澄总是心怀仰慕的,她不希望他像她一样,身陷泥沼。 林鹿的顾虑虽然不一样,但大抵还是一致的,她也很默契地没有再谈刚刚的话题。 她们看着闻溪走了出来,后者的模样很是平静,只是眼尾处有些泛红,暴露了他内心曾有的波动。 林鹿刚想走过去,就看见闻溪突然变了脸色。他伸手捂住嘴,快步走到一个拐角处,提步迈了进去。 林鹿抬眸一看,是卫生间。 她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只是虞开澄眼里多了一些疑惑。她并不知道闻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又是他的谁。 林鹿当然没有闲心来解答,她快步跟上去,只听见洗手间里面传来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林鹿顿住脚步,叹一口气,耐心地等在外面。 她们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外面,乖乖地没有出声,但也不曾离开。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逐渐减小,林鹿像是想到了什么,斜眼看了眼虞开澄。她凑了过去,后者正歪头望着她。 林鹿用着气声开口,“我们没有水。” “我书包里有水瓶......”虞开澄回复得很快。 林鹿脖子向后一仰:“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有啊......” 虞开澄还想说什么,洗手间里传来动静,两人齐刷刷地寻着声响发源地看去,一看,便是愣住了。 闻溪该是才洗了脸吧,水珠在脸上欲掉未掉般挂着。细碎的头发有些微的湿润,几根几根地黏在了一起,这让本就白净的脸庞此刻更为细腻而白皙。 林鹿看到这副迤逦模样的闻溪,脑海里顷刻蹦出的是:‘初初出浴的美人’这个形容词。 有一滴水珠落下,沿着下巴,滴在了如果是低胸衣服那就裸露的锁骨上面。衣服被烫了个湿润的点,慢慢扩大、扩大,晕成浅显的圆。 林鹿吞咽了一下,随即马上把书包侧甩,拿出了里面的纸巾。她上前几步,递给面前这个美色滔天的人。 闻溪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接了过去。 除去声音有些许的低迷,看样子,状态已经被调整了不少。林鹿跟着放宽了不少心绪,心里的石头似乎也在配合地落下。 所有的迹象仿佛都在表示,目前暂无大事。 林鹿又从书包里拿出了水瓶,低眉,紧紧捏着瓶身,眼里闪过些许犹豫。 至此,虞开澄已经把自己的水瓶递了过去:“洗过的,今天喝饮料去了,还没喝这里面的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隔空漱漱口。” 红晕渐渐爬上林鹿的脸,她突然庆幸她没有先一步地递过去。 瓶子虽然每天都洗,但她今天是喝过水的——虽然是倒在瓶盖子里面喝的。 她的水瓶配有一个很大的盖子,像一个分套的小杯子。 林鹿正乱七八糟地害羞着,眼前突然就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瓶子身上。 两人的指尖隔了些微的距离,但只要双方其中一人稍微动一动,就能轻易地碰上。 林鹿不自在地把手指缩了缩,抬眸看向闻溪。 后者很自然地,眼尾的红色已经完全消失,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她给的纸巾。 她听见他开口:“可以吗?” 林鹿眨眨眼,前不久她也才这样问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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