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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白郡过生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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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这天是桂卿参加培训班的最后一天。

下午3点半左右,他正昏头昏脑地漫不经心地听着一个外表长得就比较迂腐教条的自以为已经小小地功成名就的授课老师在台上喋喋不休地碎嘴子的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上面显示是白郡来电。他随即被迫狠心地按了一下拒绝键,然后又迅速地给她发了个短信询问她有什么新的指示精神。她同样迅速地回复了一个笑脸的简陋符号并且较为认真地问他晚上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是否可以出来一起吃顿饭。他不仅特别愉快地同意了,心里乐得要命,都快要当场开花了,而且还顺便问了问她还有谁参加这个迷人的饭局。她回复说还有李晓樱同学,地点就安排在永和中路的老馆子牧羊人烧烤店,时间是晚上七点,就是《新闻联播》刚结束的时间点。

那位搭眼一看就显得迂迂沫沫的挣讲课费已经挣习惯了的中老年男性终于在下午5点半左右,也就是天已经完全上黑影的时候才啰啰嗦嗦地把他精心准备的枯燥无聊到顶的授课内容粗略地讲完了。谢天谢地,感恩感恩。培训班的各位学员们在听到他的结束语之后立马就撒鸡窝一般快速地离开了那间大礼堂教室,转眼间就各奔东西了,只留下一大团曾经被许多学员互相呼吸过的古老而又年轻的空气。其实在整个培训的过程当中除了第一天上午来的人还算比较整齐可观之外,在后边的时间里那些胆子大的、所在单位比较牛气的、身居重要岗位的学员,特别是那些新提拔的人物们,还有那些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都很了不起的各色人等早就已经陆陆续续地不来参加培训了。若是掰着手指头查一下的话,能至始至终坚持到底的学员大概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二,桂卿毫无疑问是其中坚持最好的人之一,他连一堂课都没缺过,他连其中最无聊最没营养的课都未空下过,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缺课的理由来。他从来都是一个重规则、守规矩、喜欢严格遵守各种纪律的人,而且是一个特别信守诺言并且尽量说到做到的人,除非有什么很意外的情况出现。他经常觉得自己骨子里其实最适合当传说中的德国人,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都特别努力地遵循精确而严谨和认真而细致的基本原则,对什么事都尽量做到一丝不苟和慎重对待。或者说他身上有一些冥顽不化的中期强迫症的典型表现,对他来说如果不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或者把承诺过的话落实到位了,他就感觉特别的不舒服,浑身刺挠得难受。他是一个并不十分标准的但是却总是力求标准的完美主义者,万事总是先考虑别人的切身感受,哪怕自己受些委屈或吃些亏也一定要这样做,这已经成为他身上一种不可缺少的极难改变的且早就融入骨髓的习惯了。当然了,若是从世俗的角度来看的话,这个习惯未必就是一个好习惯,因为在很多时候它确实是纵容了恶,放过了坏,宽容了黑。

从上课的地点出来后他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很充足,就沿着崇仁街晃晃悠悠地往南边的永和路骑去了。在悠哉悠哉地骑到火车站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地方锁好车子,就在那里估摸着时间静静地逗留了很大一会儿,同时还兴致勃勃地仔细欣赏了一下火车站附近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象。其中,他最喜欢火车站前那棵高大挺拔的老绿色的塔松了。

7点整他准时赶到了约定地点,他喜欢这种准时赴约的感觉。

牧羊人烧烤是青云县名气比较大的老牌子烧烤店,几乎都能赶得上更为著名的老张烧烤了,县城好吃这玩意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些个特别能解馋的地方。店老板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高高胖胖、精精神神、和和气气的,他干烧烤这个行业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据说手艺很好。长久以来桂卿一都直认为烧烤就是拿带血的生肉在炭火上直接烤,非常不干净不卫生,而且吃多了还容易致癌,所以他从来不敢去吃这类东西,再加上他也没那个闲钱去享受这样的高消费,因此就更加不知道这家在本地颇有名气的小店了。另外,在他的模糊印象中好像吃烧烤的人大多数都是些社会上的小混混或者地痞流氓之类的人,反正里面的好人不多。特别是夏天的时候,那些半夜出来练摊、练酒、练胆的食客们大多数都光着膀子纹着身的人物,他们往往都还喜欢吆三喝四、大呼小叫、张牙舞爪地憨吃愣喝,且喝醉了酒之后骂骂咧咧、打打杀杀、谝能要味的事也很常见。总而言之,他本来对于吃烧烤这件事就不是太感兴趣,再加上一想到白郡这种冰雪般高洁纯情的美女竟然选择在这种吵杂混乱、烟熏火燎、三教九流都有可能来凑热闹的地方请客,就更加不理解她的选择和喜好了。不过呢,客随主便的人情道理他还是明白一些的,因此就抱着尝一尝和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牧羊人烧烤店前。

他从店外不远处隔着脏兮兮的厚毛玻璃就瞧见白郡已经在店内靠近窗户的一个橘黄色的方桌子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似乎就等着他这位土包子帅哥应约走进去了,于是他便器宇轩昂地径直走了进去。

“来呀,桂卿,先坐下歇会,喝杯孬茶吧,晓樱她一会就来,咱先略微一等。”她同时也看见了他,于是就忙着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道,单看那个清爽干净的表情和动作就与戴大金链子的街头大哥平时在地摊上经常搂着的同样喜欢喷云吐雾的辣妹不是一个档次的。

“哎呦,我说,今天是怎么个意思啊?”他听见招呼之后赶紧冲她乐呵呵地笑道,半脸的谄媚和讨好之意也是相当溢于言表的,不用对方拿眼细瞧应该就能感觉到,因为此时的他心里美着呢。

“白郡,有些话我觉得最好是先说清楚啊,否则的话我吃起来喝起来内心肯定会忐忑不安的,会有很大压力的,你知道吗?”他一边拿眼扫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女神清秀的眉眼和俊美的脸庞,一边佯装轻松地嘻嘻哈哈地打趣道,满以为只要自己在情绪上放得开,在言语上潇洒得起来,那么就一定能博得人家的很多好感。

她听后开心地笑了,露出满口白牙牙。

“还有那个啥,咱总不能无功受请啊,你说是不是?”他见状继续谝能道,好像如果不趁机再赶紧说笑几句的话就会小了自己一样。

“呀,你这才上班几天啊,就学会打官腔了?”她将同样鲜艳红润的嘴角轻轻地一扬,闪亮的眼光一晃荡,再本能地露出上下两排洁白诱人的小牙齿,同时像个羽翼已丰的天使一样微微地笑道,“我喊你吃饭难道说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吗?”

连续两句褒贬的话就将他给轰击哑巴了,只好苦着脸傻笑了。

“你把自己搞得那么难请,那么不好说话,难道就不曾认真地考虑一下这样会不会伤了老同学之间的感情吗?”她趁热打铁地讥笑道,就知道用蘸过蜂蜜的软刀子来杀人根本就不会当场流血,要是碰上专爱这一口的人说不定还会产生特别神奇的效果呢。

“唉,真是哪里都有冤死的鬼啊!”他也跟着像个人灯一样有模有样地打趣道,同时还觉得自己万万不能辜负了眼前的良辰美景和红粉佳人,否则的话便真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了。

“天地良心,苍天可见,日月可照,像我这种一天到晚别的什么太大的愿望没有,就盼着能吃上一顿好饭的人要是都难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请的人了。”他继续厚着个黄棕色的脸皮耍贫嘴道,其胡说八道的水平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到底是个已经开始小心谨慎地混社会的大人了,而不再是当年那个对外部的复杂世界充满了各种完全不切实际的五光十色的幻想的农村大学生了。

“好吧,我保证以后随叫随到,随喊随来,且不问原因,不管理由,不想后果,不强调任何客观情况和主观意愿,除非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不听你的邀请和派遣啊!”他携裹着一股子浓重的黔驴之气再次耍贫嘴道,拽得还不孬唻。

“好,你就给我别愣来吧!”她开开心心地刺挠他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啊?”他不思悔改地追问道。

“得了吧,你就少在我跟前卖嘴了,我劝你还是留点口才讲给亲爱的晓樱同学听吧,她可是最喜欢听你瞎白话了,甭管你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是骗她的还是哄她的,哈哈——”她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后又带着似水的阵阵柔情劝他道,反正她身上从来就不缺这种能轻轻松松地就把各个年龄段的异性麻倒的魅力。

“真的,我不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又兴冲冲地表白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啊。

“妹唻,咱能别笑得这么毛骨悚然和惊心动魄的吗?”他毫无必要地如此说笑着,同时还用右手做了一个抚慰自己心胸的夸张动作以示的确有点享受不了对方的话语,“真的,我不骗你,你这话搞得我心里不上不下的,的确难受得很,弄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心惊了,肉跳了?”她立马粉面含威地怼弄他道。

“不是啊,”他立起两个大眼睛来矢口否认道,脑子转得也比平时快多了,正好应验了“狗急跳墙”和“急中生智”这两个像孪生兄弟一样的成语,“我还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激动,就像你说的那样又是心惊又是肉跳的,我是说,你说话的时候所表现出这种咄咄逼人和锋芒毕露的样子,本来没事的事都能让你硬给说出事来,搞得就好像我和她之间确实有点什么事似的,弄得我这么老实的一个人都有点心虚了。”

“难道你真的不想有点什么吗?”她有意刺激他道,满脸都是执意挑衅外加一种闲着没事非要看看热闹的意味。

“那么,你是想当教唆犯还是想当狗头军师呢?”他被迫怀着一种淡淡的恶意笑着追问道,并且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某种答案。

“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觉得我当个月老怎么样啊?”她学着个别男生的样子使劲坏笑着回应到,脸上一副开心得不要不要的样子,好像北欧某个赫赫有名的皇室就要送给她一顶白雪公主的桂冠似的。

“或者是红娘也行啊,就是专门负责牵线的那种——”她又不知好歹地继续戳喽他道,不遗余力地拱着火,搅和着,嬉笑着。

“我晕,咱一个清清爽爽的温文尔雅的大姑娘家,在男同学面前说话能稍微严谨和保守一点吗?”他自以为是地说道,在说这话时其实心里面已经被老山里出产的最为纯正的洋槐蜂蜜给淹死了。

他眼下只不过是在玩那套在对方眼里可能早就过时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把戏罢了,因此大有班门弄斧之意。不过呢,他现在还远没达到能轻松看破这层意境的层次,因而也就感觉不到害臊了。

“我这个人平时都是很严肃的啊,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言语暗示都会在我那貌似强大无比、水火不惧、生冷不忌,实则脆弱不堪、敏感多疑、优柔寡断的心里掀起阵阵轩然大波和惊涛骇浪的,所以我只好希望你能出言谨慎、用词精确、操控到位,说话的时候给自己和别人都留点余地,拜托了,拜托了。”他在温和地斥责完对方之后又喋喋不休地表白道,一旦开始忘情地谝起嘴来就要约束不住自己的表演欲望了,好像这样做真能给自己的形象加分似的。

“咦,保守不保守的咱先不提,难道在你眼里本小姐不是个说话严谨的人吗?”她歪着头质问道,对他的这番鬼话十分不理解。

“简直太严谨了,严谨得都快要让人误以为不严谨了。”他将两个被尴尬意味包裹着的嘴角轻轻地一撇,然后略显轻浮地说道。

“哼,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任凭你再怎么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强词夺理,一嘴遮天,也丝毫都撼动不了我在大家面前一贯形成的良好人设和美好形象。实话告诉你吧,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刻薄话而刻意改变什么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她有些不耐烦地和他针锋相对道,眼见对方在情绪和逻辑两个方面都已经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和胡搅蛮缠了,于是也开始跟着耍赖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他一听这话,也就不好再继续毁坏自己的形象了。

“哎,对了,桂卿,下午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你问我还有谁,你还记得吗?” 玩笑话说过之后白郡又笑嘻嘻地提起一件事来,说得很有些山水相映成趣的意思,搞得桂卿突然有点不明白了。

“不好意思,我脑子笨,没理解清楚你甜美笑容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名堂,你能直接告诉我吗?”他二二乎乎地笑道,傻得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和吸了劣质大烟似的。

“完全可以呀,”她爽快地回道,眼睛里的光彩变得更加五彩斑斓和光鲜亮丽了,“我之所以这么说,并不代表我要猜测你想见到谁或者不想见到谁,而是你的问话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他的心又醉了,简直不能自制。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笑话,就是一个比较写实的小段子吧,”她淡然地笑道,仿佛根据就不愿意提起那个老掉牙的笑话,“说是如果你想请圈里人吃个饭的话,那么※※口的人张开就会问,你有什么事吗?而※※口的人则会问,都有谁参加?至于在※※工作的人就会问,在什么地方?而※※的人往往会急不可待地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噢,这么说我很有在※※口工作的潜力了?”他柔和地笑道,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极好的讽刺。

“从你不假思索就回复过来吃饭的短信内容看,”她也温柔地笑道,话语里好像充满了某种神秘而又诱人的新鲜智慧,“我相信你有这个潜力,因为你碰到饭局首先考虑的是人而不是事,这说明你平时很擅于琢磨人,很喜欢梳理人际关系,但是在处理具体事情上可能差一些。”

她说的话水准并不高,他不禁有些欣喜。

“你这样说我,就未免有些过于武断了吧?”他轻轻地反驳道,和她就像是失散多年后重又相聚的亲兄妹一样,“不是我擅于琢磨人和喜欢梳理人际关系,而是我害怕被别人琢磨和梳理啊。我在单位里那从来都是看人家的脸色行事,按人家的要求干活的。要是我提前知道吃饭的人是谁的话,我就能尽心尽力地做好言听计从的心理准备,好让人家少讨厌我点,我也少犯点错误,少走点弯路,反正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另外,”他又逞能道,“在不惹人喜这件事情上我可是成就斐然、硕果累累啊,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地实现目标。”

“别扯那么远了,”她正色提醒道,好像终于抓住了他话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似的,“你惹不惹人喜,我心里清楚得很。现在你知道是李晓樱要来了,那么请问张桂卿同学,你到底是打算怎么个尽心尽力地做好言听计从的心理准备呢?”

“白郡同学,” 他也跟着正色提醒道,也像是终于抓住了她话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似的,同时还有点不高兴,因为她忽视了他刚才说的那句逞能的话,“是不是我说你武断你就生气了,所以才专门和我对着来的?你千万不要仰仗着自己在智商和情商等各个方面存在的绝对优势来刻意地消贬我啊。”

“哪里,哪里,”她如此格格地笑道,一脸的拂面春风和自如神色,看着就让他心动不已且永难忘记,“我只是性情所致顺口发挥而已,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张大公子海涵啊。”

他正要拱手说“岂敢、岂敢”的时候,忽然看见店门外晓樱正骑着一辆深蓝色的木兰摩托车过来了,遂和白郡停止了说笑共同出门去迎接她,那个一直隐隐地藏在他心中的她。

只见晓樱轻盈灵动地停好摩托车,摘下亮丽鲜艳的桔黄色头盔之后,一边和白郡、桂卿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顺手整理着自己被头盔压得有些变形了的头发。招呼过后,她旋即又转身从摩托车踏板上拎下来一个精致小巧的淡蓝色的礼品盒。他瞥见上面印着“真味蛋糕”四个漂亮的艺术字,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到,今天不是白郡的生日就是晓樱的生日,感情她们这是喊他一块来庆祝生日的。

自打他能够记事起,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来就没庆祝过任何一个生日,而且大多数农村人从来都不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要不是高考前需要办身份证,他甚至连自己的出生日期都搞不清楚,而只记得自己的属相是什么以及大概是什么季节出生的。所以,这第一回陪别人过生日他是既感到异常兴奋和新奇,又难免觉得有些羡慕和自卑。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帮子好朋友也为他过一次烛光摇曳、蛋糕飘香、熠熠生辉、多彩多姿的生日啊。可惜这只是一场白日梦罢了,一场永远的白日梦,根本就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或者即使有朝一日勉强实现了,恐怕也早就失去了某种深刻的意义和价值,他如此固执地以为。

“既然都喊我来了,就不该把我蒙在鼓里啊,不然的话这顿饭我可吃得有点稀里糊涂啊,是不是?”现在当然不是他借机大发感慨的时候,他首先要搞清楚的是今天到底谁过生日,于是他怀着激动热烈的心情向两位美女问道,虽然他心里也想说她们这样做稍微有点不够礼貌,不过他还是能够理解她们的,“你们快快从实招来,哪位是今天的寿星啊?”

“你猜啊。” 白郡、晓樱相视一笑后共同笑道。

“你们以为我是谁啊,还会像诸葛亮和李淳风那样神机妙算吗?”他起模画样地淡然一笑,轻轻地看着两位美女慢慢地说道,这温柔的笑容当中自然免不了带着隐隐的凄凉和自卑,但是又不能有一点点直接的表现,“不过既然你们有心让我猜,那我就应该开动脑筋好好地猜猜才是,不然就是放着金光大道不肯往前迈步了,那叫不识抬举。”

言罢,他就开始惟妙惟肖地学着唱那部古老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中的主题曲,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啊……同时,两手还滑稽地模仿着一休打坐想办法时的样子,惹得白郡和晓樱不禁掩口大笑,就像回到了她们自己的童年,与他的灰色童年无关的童年,当然是另外一种不可名状的童年。

“今天按阳历算是25号,”等白、李二人纵情笑过之后,他故意装作神秘莫测的样子道,“按阴历算是九九重阳节,如果从节气时令和人的性格脾气的对应关系来看,我觉得今天应该是白郡的生日。”

“厉害啊,厉害,还真让你给说准了,”白郡一脸惊奇地看了看晓樱,然后又把目光隆重地挪过来,就停留在他的脸上,同时异常佩服地说道,“今天就是本姑娘的生日,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按照阴历过的,从来不大过阳历的生日,我觉得那样没意思。”

他潇洒地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蛋糕都是晓樱带来的,”他飘乎乎地想道,好像只要碰见心仪的美女他的体重就会立马减轻一半以上,这种情况似乎比看见女人就拔不动腿要高尚一些,尽管这两种难以评论的行为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好坏和高低之分,“那过生日的人肯定是白郡啊,这个事连傻子都能猜得出来啊,白郡犯得着把我钦佩成那个样子吗?以她的机灵劲她恐怕是在晓樱跟前故意夸我,存心要逗我玩的,这个可能性绝对不能排除,她可是什么点子都能想出来的……”

“哎,你们点好烧烤和炒菜了吗?”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温柔乡里的桂卿正坐在那里美滋滋地胡思乱想着呢,只听晓樱朱唇轻启,悄然地问道,“我的肚子可是有点饿了啊。”

“没有啊,”白郡爽快地答道,所有的言行都是带着一种动人的灵性的,“刚才我光顾着和桂卿闲聊了,烧烤和炒菜都还没点呢,就等着你来定夺了。反正我的胃口贼好,什么都能吃,吃什么都行,估计桂卿和我比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呵呵,所以啊,你就放开胆子点吧,只要是你愿意吃的都可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晓樱不胜羞赧地笑道,像是平生第一回在饭店点菜似的,“我先点,不合适你们再改吧,反正白郡喜欢吃什么我差不多都知道,至于桂卿喜欢吃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结果没用多大功夫她就点了60串羊肉串、2串辣椒、3串大虾,以及豆豉炒鸡蛋、洋葱木耳两个素菜和一大碗玉米羹,外加威震青云的北极圈啤酒若干瓶。白郡和桂卿共同审视过她点的东西后一致表示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就喊来一个女服务员把点菜单交给她。

“重阳节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三人共同摆好餐具倒好茶水后,晓樱从容地把桌子中间的蛋糕盒子打开,然后她开口道,“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肯定会大富大贵的,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白郡今后的生活一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你说是不是啊,桂卿同学?”

“那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他随即斩钉截铁地肯定道,拍美女同学马屁的活他现在学得也不孬了,他主要是靠自学成才,“我完全同意晓樱同学的意见,她说的话也就是我想要说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

说着,自认为在三人当中最有义务动手的他,便开始往蛋糕上插那些做得就跟闹着玩一样的彩色小蜡烛了。做这样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与他而言还是比较有趣和刺激的,所以他的手就有些颤抖了。既然生活需要仪式感,他就要把这个仪式感做足,尤其是为了别人。

“说来可能你们不大相信,”白郡看着桂卿和晓樱在那里像两只愉快的小蜜蜂一样忙活,忽然半真半假又半笑半痴地说道,她今天的状态也是从未有过的,“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比较信命的。我说的这个命不是指命运的命或者宿命的命,而是指一种人类自己无法预知和控制的因素,这些因素在背后左右着你的人生沉浮和喜怒哀乐。平常你可能看不见这些神秘的东西,但是你却完全能够感知得到它的存在,有时候甚至这种奇特的感知还很强烈,很准确。一个人最后到底能有多大的成就,或者说这个人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自己是完全当不了家的,也就是说我命在天不在我。”

“当然了,”她又特意强调道,唯恐自己的话会引起某种歧义,“我这么说并不代表我就认可或同意那些消极、颓废、沉沦的东西,相反,我是一个非常积极乐观和豁达开朗的人,也可以说是一个意气风发和斗志昂扬的新时代女性……”

“很对,我理解你的意思,”桂卿此时恰好插完了足够数量的生日蜡烛,他想了想白郡刚才的话,然后附和道,“我们绝对不排斥那些能够引导大家积极向上和奋发有为的东西,但是也应该承认生活中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老天注定的。”

“比如有一个学生,”他举例子道,“他经过一番努力勤奋和顽强刻苦的学习,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清华。正常情况下大家肯定会认同这样一种说法:你看看,就算他本人再聪明,天资再好,如果平时不肯努力用功的话也照样考不上名牌大学,他之所以能考上,那都是天分加努力的结果。而其实呢,我并不认可这种看似有理而实际上无理的说法,我认为还是天分在起主要作用或决定作用。他的天分里本身就包含着知道努力和用功的基因,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有努力的基础和意愿,包括努力的具体策略和行动,这完全就是先天注定的。”

“当然了,肯定有人会反驳说,那同样的先天条件,为什么有的人就成才了,而有的人就堕落了呢?”他又如此说道,看起来考虑问题还是比较全面的,“比如说一个娘的双胞胎,最后有的当了大官发了大财,有的却沦为乞丐或进了监狱。对于这种情况我想说的是,那还是因为天分不同才导致的这种完全不同的结局。同样的外界环境,堕落的人有堕落的基因,奋斗的人有奋斗的基因,正如面对完全一样的打击,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悟和领受能力一样。”

“大家都知道爱迪生的那句名言吧,”为了使自己的观点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他又举例道,“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其实人家老爱同志后边还有一句更为经典的话,多少年以来都被一些人给别有用心地漏掉了,那就是: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你没有那个灵感或者大方向不对,就算累死你,最后你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当然了,”他又开始转折了,“人家爱迪生这样讲,肯定不会愚蠢地轻易否定努力的重要性,谁要拿这个来说事那就纯粹是抬杠了。还有一个例子也很能说明问题,比如说诸葛亮这个风流人物吧,他可是古往今来大家都公认的聪明人吧?可是他却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也非常愚蠢的错误,那就是甘于躬身辅佐刘备。”

“尽管历史不能随便假设,”他这话就有点出格了,因而引得白郡和晓樱都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但是我们今天不妨大胆地假设一下,如果诸葛亮去尽心尽力地辅佐曹操的话,那么三国纷争的局面是不是会结束得更早一些呢?随之而来的便是天下也会少死很多人。可是,这个绝世无双的聪明人却把他的稀世智慧用错了地方。这就是说,在现实生活中如果你努力的大方向选错了,那么你跑得越快,你离正确的目标就越远,从而有可能你对整个社会和你的家庭的危害就越大。”

“我认为要正确地判断一些历史事件进步与否,”他又把谈话的意义提升了一个高度,“关键还是要学会从更长远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我觉得凡是能够减少或者是降低战争和杀戮行为的,凡是能够促进当时的人类和社会向正确的方向发展的事件,都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反之则是极端错误的,是背离上天旨意和违背人性的,也是属于真正逆历史潮流而动的。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在以前的那种历史条件下少死人是衡量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是否进步和是否文明的最高标准,此外不应该再有其他的标准了,因为任何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再生的,都是极其宝贵的,都不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等会儿,桂卿,”白郡转了转那双美丽无暇的眼珠子,特别不服气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有点跑题了呢?我开头说的是命运,命和运,你现在怎么扯到诸葛亮那边去了呢?”

“噢,要照你这么说的话,那秦桧倒比岳飞好?”后边这几句才是她要说的重点,“议和派、投降派倒比主战派、激进派对?就因为议和、投降能够少死人,甚至能够早点结束狼烟滚滚的纷争?”

“关于众所周知的岳飞和秦桧的问题咱暂且不谈,”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而只是摆开架势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有些问题过于敏感,不适合当众辩论,“咱这回单说说赵匡胤的事吧。宋太祖赵匡胤当年搞陈桥兵变,可以说是历史上流血最少、过渡最平稳的改朝换代。要是从个人气节和品格方面来讲,他是后周的反叛者,是一个罪不容赦的乱臣贼子,但是从历史进步和有利于老百姓生存的角度来看,他又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能够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大力推动社会平稳顺利地向前发展的英雄人物,从这个角度来讲说他是千古一帝并不过分。还有,他老人家搞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杯酒释兵权,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干净漂亮地完成了大宋王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道程序,比起历朝历代开国皇帝血腥诛杀功臣和大将的恶劣行径,他老人家的做法简直就是万世楷模啊,好得都不能再好了。”

“看来你很崇拜赵匡胤了?”白郡故意逗他道。

“不是,不是,”桂卿有些立立愣愣地答道,他也知道自己看问题在有意无意中总是有点标新立异和独树一帜的意思,用农村土话来说就是有点胜人蛋,但是就算他有心想改掉这个坏毛病,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因为单从技术的角度来讲我是很佩服宋太祖赵匡胤这位带头大哥的,但是要说到崇拜,从战略的角度讲我最喜欢的人物非明太祖朱元璋莫属。朱元璋这个人对待功臣虽然非常残酷无情,但是他毕竟是从一个要饭的小和尚做起,一步一步硬是把元朝的统治者给干掉了,给赶跑了,这一点非常了不起。而且他是从南打到北的,和一般从北往南打的情况完全相反。另外,是他重新恢复了中华正统文化,又一次延续了辉煌灿烂、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虽然他一手建立的明朝和唐朝、宋朝相比还是差了点……”

“哦,是吗?”白郡又道,也是有点立愣的意思。

“那是绝对的了,”他继续阐述道,决心把这个立愣进行到底,就像个刚走上讲台的不谙世事的小老师一样,“回顾和总结一下刚才咱们谈论的问题,我实际上是谈了两个问题。关于命运,刚才主要是从个体的角度来分析的。如果再把个体之外纷繁复杂的环境和变幻莫测的际遇都考虑进来的话,那么个人就更毫无争议的是命运的产儿了,这就像孙悟空再牛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个人所有的奋斗、抗争和努力等行为最终仍然是逃不脱命运的安排和掌控,因为这些都是已经注定的,都不是个人努力所能改变的。说得再极端一点,这样也好理解,你比如说一只狼,它既然生而为狼,那么它就不可能靠吃草而活着,这是它永远都改变不了的,无论它怎么参禅拜佛都没用……”

“关于如何看待个人行为和历史事件的关系,”在稍微歇了一歇后他又口若悬河地说道,简直像上瘾了一般,两头正值壮年的公牛都拦不住他,“是我着重谈的另外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不能把眼光和思维局限于一时一事,甚至是一朝一国。一个先进的优秀的文明在不幸遭受到落后的野蛮的文明入侵时,在主观上当然不能有任何的退让和投降之意,必须要进行誓死的抵抗和反攻。但是,当事情反过来看时,当局者就要好好地考量一下自己的行动和举措了。说得更直接一些,那就是绝不能为了一小撮贵族集团的特权和私利,而让成千上万的普通老百姓去当炮灰,去做无谓的流血和牺牲。或者说,绝不能让一小部分人打着各种欺世盗名的幌子来攫取大众的根本权利和广泛利益,肆意左右和决定大众的前途和命运,而又不受到任何的谴责和批判。”

“又当然了,”他说话总是得考虑到反方向的东西,好使自己的论证更为严密一些,“对于像岳飞、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史可法那样的能够代表一种正义和进步的英雄人物,我内心里其实还是非常钦佩和崇拜的,就连秦公子扶苏那样的人物,我都觉得特别值得同情和向往呢。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还曾经偷偷地给自己改过一段时间的名字叫张桂苏呢,就是为了表明我讨厌胡亥,喜欢扶苏,而不是别的意思。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是非常愚昧的——”

“那你怎么没继续用‘张桂苏’这个名字?” 白郡抢道。

“因为后来我突然发现,”桂卿嘿嘿笑道,这才开始正儿八经地不好意思起来,“‘桂苏’和‘归宿’是谐音,听着有点不吉利。另外,当时有个别的同学不认识这个‘苏’字,硬生生把我给念成了‘张桂节’,我一怒之下又改回了原来的名字。”

“想不到你小时候就那么好玩了啊,”白郡傻乎乎地拍手称快道,她一高兴就容易现原形,“真是太有意思了,呵呵。”

“哎,对了,”她又戏弄他道,“你要是把名字改成‘张桂苏’的话,那么按照这个逻辑顺下去,你弟弟岂不是变成‘张桂亥’了吗?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对吧?”

“唉,不瞒你说啊,”桂卿又继续逞能道,在关键时刻他老是压制不住争强好胜的庸俗心理,尤其是在喜欢的漂亮女生面前更是如此,就像一辈子也改不了好色的毛病一样,“当时我心里还真有点把俺弟弟当成胡亥,把我自己当成扶苏的那种感觉呢。虽然那种感觉极其隐秘和短暂,而且也不够清晰和明确,但是我心里确确实实是有那么点意思的。特别是当我和俺弟弟之间闹矛盾或者打架的时候,我就老是觉得他这个人太胡搅蛮缠和不可理喻了,真有点像胡亥那个胡作非为的家伙。当然了,后来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其实在俺弟弟看来也许不通人性和蛮不讲理的人是我呢。这样看的话,兄弟姊妹多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能很快地学会反思自己,学会换位思考,而不是像独生子女那样就知道一味地任性和随意。”

“还好我不是独生子女。”晓樱悄然笑道,同时脸红了一下。

说完这话她把揶揄的眼神转向白郡,像个男生一样坏坏地看着她的闺密,就像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我就是独生子女,”白郡从容不迫地说道,一点也不畏惧晓樱的那点伎俩,“但是我好像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任性和随意啊。”

“不要对号入座嘛,”他居然有些羞赧地说道,显然他也考虑到刚才有些失口的问题了,“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你,甚至连含沙射影都谈不上。再说了,你白郡是何等人也?你是美貌和智慧的化身,坚韧和理智的融合体,你集天下所有优秀人物的漂亮外表和上佳品质于一身,既光鲜亮丽、高雅不俗又才艺俱佳、玲珑剔透——”

“拜托一下,你不要再卖野药了好不好啊?”不等他说完白郡就用两手把耳朵堵上并一字一顿地大声调侃道,“你看看这都扯哪去了,简直是没边没沿兼着没有章法了。”

“等一下,让我把你刚才说的话从我脑子里删除掉,不留下一点记忆,让你说了也白说!”看到他厚着脸皮笑着把嘴闭上了,她才把手拿下来继续嘟囔道,“还是让我们回归到原先那个形而上学的可辩可评的旧话题上来吧。”

“关于你的意思我试着总结了一下,”她条理清晰地说道,听起来立场也是颇为坚定的,不愧是个漂亮的小才女,“就是说,你虽然有着强烈的※※英雄情节和难能可贵的※※忧患意识,对于外敌的野蛮入侵和由此引起的种种血腥屠戮行为感到极其愤慨和反对,但是同时更具有爱民或者惜命的无私情怀和高尚情操,就是范仲淹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对不对?”

“你这是在表扬我还是批评我呀?”他忽闪着一双敏捷锐利的眼睛笑着问道,如果他是一个女孩子的话就显得此举更加可爱好玩了,只可惜他现在还不是,也许下辈子会是,“本来是很美好、很崇高、很纯懿的一件事,怎么让你这么一说就有点变味的感觉了呢?”

“由此可见要是夸一个人夸得不真诚、不恰当、不符合被夸人的心理预期的话,那还不如不夸呢。”他趁势讽刺道,在卖嘴的道路上愈走愈远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干活不如东,累死也无功啊。”

“很显然白郡她是在非常严肃地表扬你啊,”未等白郡回击说他是吹毛求疵和强词夺理,晓樱就转过脸来文文静静地带着一点点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同时面带笑意且一脸虔诚地说道,“你不会退化到好歹不知的可怕境地吧?我认为既然我们所有的人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强制性地推上了人生的这个大舞台,那么就应该认真负责地演好上天赋予我们的独特角色。至于那些大的历史人物和重要事件什么的,我们闲着没事在茶余饭后分析探讨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总是耿耿于怀或者念念不忘,甚至让那些已然过去了的人和事打搅了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

“要知道,”她进一步不软不硬地阐述道,无形当中也是受了另外两人的影响,“目前来讲我们都还是升斗小民和市井凡人,根本管不了太大的人物和太多的事件。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现在我们如果能做到独善其身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你们以为呢?”

“我觉得吧,”见白郡和桂卿两人都听得入神了,晓樱心里觉得甚是欣慰,于是便在略微一顿之后又继续延伸道,“无论是相信命运和天意还是相信抗争和奋斗,其实这些都不是太重要,至少对于那些并不怎么愿意去深入地探究和思考人生终极意义的人来说不是太重要。特别是对于像我这样平凡普通甚至有些愚钝不堪的人来说,只要能始终保持着对大自然以及对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社会泛泛意义上的仰慕和敬畏的心理,始终保持着对美好人生和健康生活的不懈追求和热切向往,并为此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过好每一天,这就足够了。”

“有些事如果想得太多了会很累的,”她接着笑道,说了这么多拗口的话也不嫌累,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如此多的力气,“也不利于我们笑对人生和享受生活。看透不绝望,想透不悲伤,纵然面对千难万险也依然保持微笑着前行,这才是一种比较理想的生活状态。忧郁地纠结于已然过去的过去,而不能乐观地展望未来的未来,其实是一种深深的毫无意义的悲哀之举,尽管你可能怀着一颗忧国忧民的极不平凡的心,拥有着一个想要维护天下公平正义的远大理想,但是这都不是一种很理智的很值得赞赏的生活态度……”

“哇,太棒了,都能当成社科论文发表了。”白郡拍着白嫩的小手由衷地赞道,像是看着自己真心喜欢的恋人一样。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真心喜欢的恋人。

“很有思想,字字玑珠,确实不简单啊。”桂卿也跟着热烈地夸奖道,只是表情没有白郡那么直接和率性而已。

同她相比,他总是摆脱不了那种令人讨厌的扭捏和局促之态。

听了白、张二人略带夸张的称赞之语,晓樱白净光洁的脸庞一下子涌上了两朵娇艳无比的红晕,她依然不胜羞怯地说道:“哪里啊,我不过是随口胡诌了几句,你们可不要笑话我啊。”

“哎,对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干正经事吧。”接着她又转移话题道,好让脸上的两朵红晕尽快地消失,这是她既喜欢又害怕的状态,必须得尽快在心里消化掉。

“来,桂卿,”只见她安排道,“你负责点蜡烛,一会切蛋糕的活也是你的了。还有白郡,你抓紧时间想个愿望,一会吹蜡烛的时候好许愿,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啊。”

桂卿赶紧问服务员要了个打火机,亲手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给依次点上。当他看到那些纤细脆弱的均匀地插在纯净清爽的蛋糕上的彩色蜡烛不断发出微弱而又摇曳的光芒时不禁哑然失笑了。

“这种一次性的小东西怎么也好意思叫蜡烛呢?”他暗暗想道,觉得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他们城里人真是太会玩了,和我们农村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搞得这么省料,效果竟然还很好。”

“谢谢张先生亲自为我点燃生日蜡烛,”白郡看到他那张淡定从容且寓意非凡的笑脸时,还以为是为她的生日而高兴的呢,所以她就兴高采烈地对他说道,“本人不胜荣幸,并且永难忘怀!”

“别油腔滑调的了,赶紧许你的愿吧。”晓樱连忙催促道,闺密之间那种特殊的友好氛围突然间扩散开来,熏晕了旁边的他。

白郡于是学着出家人的样子双手合十,星眸微闭,口中念念有词,许下了一个神秘而美好的愿望。等她怦然睁开双眼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那是青春靓丽的彩霞,那是耀眼夺目的朝气,那是妩媚动人的风流,这种光彩既感染了桂卿也感染了晓樱。

“人家说得一点不假,真是好※都让狗※了,今天算是又见到了!”正当她在晓樱和桂卿的欢快陪伴下准备吹灭生日蜡烛的时候,忽然从旁边一桌人那里传来一句极其肮脏下流的话,然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可怕得令人作呕的安静。

桂卿这边三人突然间听到这种粗鄙下贱的流氓话,一下子都愣住了,直接就石化了,于是他们很自然地就把脸转向骂声传来的方向,尽管这个动作做得都不是很明显,甚至是非常憋屈。只见和他们这桌斜对着的那桌,乱糟糟地围坐着四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五大三粗的腌臜破落的凶神恶煞一般的羽人。刚才那句话显然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骂出来的,而且是故意让桂卿这边听见的,挑衅的意思那是相当明显了。

那四个烂得简直不能再烂下去的烂人全都光着头纹着身,他们的身上背上或胳膊上不是刺着龙就是刺着狗,反正都是畜生一类的东西,且都是一脸无以伦比的蛮横和霸道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极为低端和恶劣的匪气和痞子气,就像一群在极品邋遢人的烂羊圈中呆了一辈子的老山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特别强烈的膻臭味一样,十里之外都能把人给熏倒,而且任凭华佗再世也救不活了。

其中痞子A和痞子B脖子上都挂了条小拇手指粗的大金链子,至于是不是实心的以及放在水里会不会漂浮起来那就不知道了。痞子C的胸前则挂着一个月饼大小的蓝绿色的羊脂玉,至于是不是农村小作坊加工出来的塑料制品那就不知道了。最后一个痞子D和前边三个恶人相比略显单薄些,他强睁着一双快要被农村茅厕里的大粪给沤烂了的猫※眼,正切牙扭嘴地猥琐下流地回头朝这边看着呢。

从其他三人狂狼放肆的笑声和龌龊恶俗的表情里可以猜得出刚才出言不逊骂人的应该就是背对着桂卿的这个家伙,也就是坏得冒烟的痞子D。此刻,那厮正大大咧咧地自以为非常潇洒地光着个膀子,把那个肥硕壮大得像个大月份的孕妇一样的肚子往下窝着,同时把那两瓣和整个身材极不相称的大象屁股使劲撅出腚下的马扎子老远老远,他那松松垮垮的心不在焉的大红色裤腰带已经下降到屁股蛋上了,里面那条原本是鲜红色的,但是一看就是因为多少天不换洗而变得十分污浊的三角内裤,顺着那条严重失职的腰带下滑了很多,一条粗糙不堪的布满灰垢的深黑色的腚沟子一览无余地向外露着。

桂卿听到对方刚才发出的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本来是很恼火的,但是一看到痞子D恬不知耻地露腚沟子的那副猥琐下贱样就不禁再次哑然失笑了。他极为不屑地暗想道:“要是女的露个腚帮子还说得过去,那是风骚诱人,浪得有味,一个大老爷们在公众场合露着大半个黑黝黝的腚帮子,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呢。”

他用关心和爱惜的目光看了一眼白郡和晓樱,马上从她们脸上那种羞恼万分、惊愕无比、极端厌恶的表情中猜测出其实她们两人早就看见那个羽人的黑腚沟子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流露出来而已。

现在的形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帮痞子就是在公开辱骂桂卿这桌的三人,因为大厅里的其他几桌要么是没有女人,要么是虽有女人但却毫无姿色,远远达不到可以享受这帮痞子如此这般公然辱骂的程度。

这些羊杂碎、猪下水、狗肠子、驴疝蛋一般的痞子虽然又可恨又该死,但是他们在肆意骂人的时候毕竟没指名道姓,也没用手直接指着这边,所以桂卿也只能把心头的怒火强压下去,并不好直接发作出来。他向来就不是个无端惹是生非的人,因此并不打算就刚才受到的指向性其实已经非常明确的侮辱和嘲弄作出任何反应。不仅如此,为了不引起那帮家伙们更大的敌意和诘难,他甚至还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情绪,极力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姿态,从从容容地继续进行着白郡的这场小型生日Party。同时他也相信白郡和晓樱肯定会理解他这种忍气吞声的行为的,因为她们都是冰雪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和他成为好朋友了。

好在那帮家伙们要的烧烤和菜已经上来了,他们已经开始扯开肚皮狂吃滥喝起来了,并没有再对桂卿这边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来。旁边几桌看热闹不嫌事小的人一瞧,得了,暂时也没戏可看了,遂就无暇再顾及别人的烂事了,也都开始继续刚才的喧闹和吵杂了。大厅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了那四个缺爹少娘的羽人不时地投过来几道下流和恶心的眼光之外。

桂卿开始动手切蛋糕并给三人分发了。

那块他也不知道是几寸的普通菜盘子大小的蛋糕外观看着只有白色的奶油和黑色的巧克力,色调搭配得非常简单明快,不像有些华而不实的奶油蛋糕那样颜色纷杂艳丽得着实吓人,让比较挑剔和讲究的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下口,怕吃了太多的劣质人工色素和反式脂肪酸对身体不好。晓樱带来的这份生日蛋糕小巧精致、内敛朴实、口味极佳、系出名门,非常的讨人喜欢,这使得从来都没正儿八经地吃过生日蛋糕的他也跟着多吃了几块。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点也不感到腻歪人的小块蛋糕,一边抽空对白郡说,“我现在光稀里糊涂地跟着李晓樱沾光,吃了你这么多美味的蛋糕,还没来得及给你送点生日礼物呢,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是不是你们先放我一会假,让我出去搞份礼物来啊?也好表表我的心意嘛。”

“嗨,自然喊你来,那就是没拿你当外人,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啊?”白郡从容不迫地把一小口蛋消磨着糕咽下去,然后才非常低调地爽快地笑道,“你想还我的人情那还不容易啊,干脆你直接把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告诉我,等到那天我领着晓樱去好好地宰你一顿就是了。”

晓樱闻言也跟着表示严重同意,小孩子一样。

“这个好办呀,”他也豪爽地说道,仿佛次日就是自己的生日了,这一报还一报来得好生快呀,“鄙人的生日我就不掖着藏着了,告诉你们吧,五天前就是我的生日。”

“九月初五?”白郡和晓樱异口同声问道。

“对啊,怎么了,这个日子有什么说法吗?”他问。

“天哪,九五之尊,还是你厉害!”白郡调侃道。

“是吗?”他先是故作吃惊状,其实心里却高兴得要命,继而又顺着这个意思延展开去,“听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开始佩服起我自己来了。不过那天出生的人可不止我一个,难道大家都是九五之尊的命吗?这九五之尊可只能有一个人啊,人多了应该就不算数了。”

“晓樱妹子,你就给他解释解释吧,”白郡先是白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笑着对晓樱道,“省得他老拿这种弱智的问题来骚扰我。”

“郡姐姐,妹子遵命!”晓樱翘起嘴角嘿嘿笑道,然后又把粉白细腻的小脸转向他并仔细地对他说,“桂卿你听啊,道理是这样的:这个世界虽然是丰富多彩、绚烂无比地客观存在着的,但是从你个人的角度来看呢,其实只有你心里亲自感受到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全部的世界,别人感受的世界并不是你的世界。同样道理,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只有自己所能亲自体会和感知到的世界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世界,别人眼里的世界其实统统和我们毫无关系。如果从这个视角来看待命运的话,那么个人的一切也就等同于是世界的一切。所以说,虽然九月初五这一天出生的人很多很多,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你把自己的命看成九五之尊的命。也就是说,只要你自己看得起你自己,把你自己当回事,那么你就是伟大的、崇高的和尊贵的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要想有人爱,先把自己当盘菜。”白郡笑道。

“停,停,Stop!”他连忙摆手制止她继续讲下去,然后又迅即插话道,“你们两人今天是组团来忽悠我的吧?我这边还没开始喝呢,你们那边就开始给我灌起小迷魂汤了,是吧?”

“噢,我算是大体上听明白了,”不待两人回答,他又对晓樱道,“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活着,世界就活着,如果我挂了,那么世界就挂了。或者说,在我不幸挂了之后,虽然所谓的客观世界依然还周吴郑王地存在着,但是那已经不是我所能感受得到的世界了,所以对我来讲就等同于世界全部消亡了。”

“聪明,绝对的聪明,真是一点就透啊!”白郡非常快活地赞赏道,此举当然也是对她自己脑子里辛苦熬成的独特思想的高度褒扬,“虽然这样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我们是不可救药的唯心主义者,其实我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所谓的唯心主义。就像花出去的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一样,能为个体所真切感知的世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部世界,其他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虚妄和幻想,我一直坚持这样认为,而且从来也不想改变,因为完全就没有改变的必要。”

“嗯,有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味。”晓樱道。

“据说女生都比男生要早熟一些,”他如此接话道,接的是白郡的话,也弄不清自己说得是否就符合逻辑,道理上是否就能讲得通,“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啊。你现在都敢说这样的话,可见你的三观已经基本上定型了,外界的人和事当然很难再左右和影响你了。”

“我只是比较执拗和偏激罢了。” 白郡笑道。

“但是,我很欣赏你的这一点呀,”他直言不讳地恭维道,脑子里想的却是原子核的外围全是空空如也的空的景象,“因为那些没棱角、没思想、没性格、没特色的人最没意思了,我平时都懒得去搭理他们。有道是,宁吃好桃一个,不吃烂桃一筐。”

白郡在一旁偷偷地笑了笑,仿佛一朵万众翘首以待,想要一睹其迷人风采的玫瑰花当开正开的大好时刻,极其艳丽妩媚,极其楚楚动人。她在充分绽放完那娇艳动人的花瓣,散发完馥郁芬芳的花香之后,向他悄声地问道:“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唐建华的人啊?”

“有啊,”他微笑着瞥眼看了一下自得其乐的晓樱,然后把脸稍微贴向白郡的脸庞,小声地耳语道,鼻子已然闻到了牡丹的花香,“他可是我们北樱村的大名人,也是青云县数得着的建筑开发商,虽不敢说一定就是青云首富,但是也应该差不多吧。”

“他被抓起来了,你知道这个事吧?”白郡问。

“当然知道啊,”他迅捷地回道,以示自己并不是多么的孤陋寡闻,其实心里还有点埋怨她不关注自己刚开有意蔓延开的话,“那天晚上人家开车抓他的时候,我正在唐老三家的大门口前边玩呢,他当时是去他老三家温锅的,然后直接就被人给提溜走了,这个事很有戏剧性,和电影上演的情节差不多。”

“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白郡又问。

“据说是得罪了那个谁,”他如此答道,心里却正疑惑着她何以这么问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不大关心这些事。”

“是真的,”白郡比较罕见地严肃地沉思了一会后肯定道,声音虽轻意思却重,显然是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才比较妥当,看得出来她透露这个情况还是下了不小的决心的,“而且现在人家还咬着他不放呢。”

“这些事从来和我这种底层的小人物关系不大,反正都是些狗撕猫咬、你争我斗的烂事,这里面的内情谁又能说得清和道得明呢?”他虚头巴脑地说道,底气很是不足,因为不了解的具体的问题所以才净谈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自以为有多圆滑世故和随机应变,“什么对与错,什么是与非,什么高与低,说到底无非就是利益问题罢了,越是放不下利益的人就越在乎人生的得与失,有时候反而是一无所有的人过得最惬意,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火炭不落谁脚面上,谁就不知道疼啊。”白郡突然叹道,这声叹息对他的打击不小,相当于把他刚才的话全变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桂卿继续啰啰嗦嗦地毫无内涵地说道,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越发远了,尽管他也知道他嘴里的话偏离了他的本意,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这种事咱也管不了啊。当然了,你爸是单位的一把手,而你又是学法律的,所以你看问题的角度可能和我不大一样,或许你对这个事有更深的感触和认识。”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主要是想问一下你们家和他们家的关系近吗?”白郡解释道,总算把话说得能够被他理解了。

“我们家和他家虽然都是北樱村的,”听到这话他突然顿悟了,这才知晓了她的一片好心,于是带着分外感激的神色回道,“但是我们姓张,他姓唐,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过深的牵扯。”

“要说一点关系没有吧,好像也不是太准确,”他随后又道,还是有点攀龙附凤的意思,“我记得唐建华以前和俺爹的交情还不错,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给生产队里拉过地排车,也都在村里的建筑队干过活,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了,人家是越混越有了,俺家还是那样。”

他本来想用“俺达”这个词称呼父亲的,但是一想到这样说的话实在是太土了,所以就没好意思用。但是如果用“俺爸”这个城里人普遍能接受的词吧,他又觉得太洋气了点,似乎比用“俺达”还不好意思,索性就用了“俺爹”这两个比较折中的字。尽管他为这个简单的称呼费了好些脑筋,但是在白郡和晓樱听来却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他心里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说完之后他又想起了姐姐桂芹和唐星伟曾经谈过恋爱的事情,这按理说应该是张、唐两家比较密切的一种关系了,但是现在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里的那句“世钧,我们回不去了”的名话他还是知道的,并且随时想起来随时都是记忆犹新的感觉,总也忘不掉。

“你们家和他家没什么牵扯就好,”白郡意味深长地说道,颇有吞吞吐吐之意,“这样的话这事就彻底和咱没关系了。”

他揣测白郡要么是从她姨夫陈向辉那里了解到的唐建华的事情,要么是从她爸爸白正源那里知道的有关消息,不管怎么说她能想到问问他家是否和这件事有关,这就很不简单了,或者说人家作为县法院院长的宝贝女儿,愿意把官司上的事给他透露这么一点点,这就充分说明了人家确实没拿他当外人看。被自己喜欢、仰慕和尊敬的人充分信任并自然而然地被列入可以传播特定消息的小圈子里,他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于他而言,她就像是墨绿色的树丛后边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明亮而不刺眼,被一大片变幻莫测的橘黄色的轻纱笼罩着,环绕着。

此刻,晓樱点的烧烤和菜已经上桌多时了。

“哎,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聊天了,”晓樱将粉脸一仰着急地催促道,像个急等着上花轿子的小新媳妇,“都快赶紧吃啊,不然烧烤和菜就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桂卿你赶紧地开啤酒啊,”她又指示道,“这回你和白郡都要多喝点,我也倒一杯放脸前看着,也好表示表示心意。”

他欣然从命开始开瓶倒酒。

“哎呦,你看我这脑袋,怎么忘记问李大小姐的生日了呢?”在双手忙活而脑袋闲下来之际,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于是连忙问晓樱,“这样可有点顾此失彼了啊,显得很不够意思,没有一碗水端平。”

“呦,你可算是睡醒了?” 晓樱带着怜惜的目光讽刺道。

“罪过,罪过,还望晓樱同学不要见怪啊。”他讨饶道。

“她的生日和我的生日一样好记,”白郡斜刺里杀出来道,似乎用凉水冲淡了一杯好酒,“我的是重阳节,她的是腊八节,以后每次等你喝腊八粥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她的生日了,绝对是想忘都忘不了。”

“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啊,”他突然多此一举地感叹道,有些没话找话说的意思,“都选这么蹊跷的日子出生?不过说来也挺有意思的。”

“嗨,你懂什么啊,”白郡放松地嗔道,显然有好些表情她是替晓樱展现出来的,“这叫无巧不成书,就是巧了,你能怎么着吧。你管得了天管得了地,你还管得了我们是哪天的生日啊,真是的。”

“哎呦,你这可是太抬举我张某人了,”他眼见白郡作势摆出一副公主千金要当场发飙的架势,准备挑起一场酸酸甜甜的争端来,就连忙拱手赔笑道,“我怕是给你们提鞋你们还嫌我手指头粗呢,所以我怎么敢随便干涉你们的生日呢?况且这事你用脚趾头想想,我也干涉不了啊,对不对?”

白郡一听,扬起粉拳又作势要打他。

他连忙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同时用眼神示意她,要她注意旁边的那桌痞子,千万不要因为过于张扬而惹恼了他们,谁叫她是货真价实的好※呢,惹人嫉妒和仇恨也是在所难免的。

白郡明白之后很厌恶地翻了翻美丽的白眼,用刚才扬起的小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前胸以表示极度的愤慨和恼火,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要不是今天本公主过生日请客,不想无端地节外生枝,非得找人把他们这帮王八蛋收拾利索不行,今天算他们侥幸走了好运,哼!”

“有些气我吃得,桂卿也吃得,”晓樱见白郡有火不能发和有气不能生的样子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于是便幽幽地说道,“就是白郡同学吃不得,她可不是寻常的人物啊。”

“哎呀,晓樱你这话倒很有些不寻常的意思啊,”白郡一听这话立马转怒为喜并且特别有针对性地回敬道,“为什么有些气你们都能吃得,偏偏我就吃不得呢?你未免也太小瞧我的肚量了吧,啊?”

“我虽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她又顺势褒贬道,“但是肚子里好歹也能跑得开几条小船吧,我虽然不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但是额头上好歹也能跑得开几匹小毛驴吧,哼!”

“还有,你们什么时候跑到一个战壕里去了?”她又撕开脸来点破题道,“还你们呢,哼!”

“你看,你看,”他一看局势马上要对自己不利,就连忙跟着瞎掺和道,觉得把水搅得越浑越好,“白郡芳唇一翘,杏眼一瞪,生起气或者说弄起样来还是挺好看的嘛,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在里头啊。鄙人窃以为这比她笑的时候还要好看上一万倍呢。你说是不是啊,晓樱同学,和我在一个战壕里的同志?”

“是不是正话反说很有意思啊?”白郡使劲白了一眼他道,再一次警告他,她可不是好惹的主。

“我这顶多算是反话正说。”他狡辩道。

“白郡的意思估计是,”晓樱笑着插话道,一点也不像是和他同战壕的战友,“你还不如正话反说呢,或者你干脆还不如把嘴闭上,只听她一个人白话呢。”

“哼,晓樱,这回还算你有点小良心,”白郡咬咬银牙非常大度地说道,“关键时候还是知道帮着我的,虽然你帮得有点走样。你的这个意见我完全同意。桂卿,你现在可以闭嘴五分钟了。”

他一听这话连忙闭嘴点头以表示同意并立即执行了。他觉得他人生所谓的顶点也不过就是如此了,正像他一直都觉得家乡的伏虎山和草莽山等山已经够高的了一样,想那耸入云端的珠穆朗玛峰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幸看见和攀登得上去的,没事的时候也就是随便想想罢了,那根本就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连生活的百分之几都谈不上,人总归还是要现实一点才好,不能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正当白、李二人想压抑但又压抑不住地发笑之时,晓樱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她随即拿起手机仔细看了起来。

“哎呦,是哪位仰慕者不远万里发来的信息呀?”白郡笑着打趣道,不肯放过任何和闺密嘻嘡的机会,“能不能拿出来展示一下,也让我们羡慕羡慕或者学习学习啊?”

“你想看啊?”晓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笑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发过来的一首词,名字是《行香子·秋日登高》,她想让我帮着给改改。”

说着,她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白郡。

白郡一看,果然是晓樱一个女性朋友发来的一首词,她随口念道:

满山秋影,云照黛峰。

牧笛悠、遍野峦中。

重重入画,曲曲情钟。

望云舞风,山笼烟,霞染枫。

一窗秋梦,有谁与共?

登高处、犹见孤鸿。

归去来兮,天马行空。

云且优游,且逍遥,且随风。

“想不到你这位女性朋友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桂卿听完后非常有节制且有礼貌地微笑道,搞得自己和个近代西方的绅士一样,居然也不闲累得慌,“没事还写个什么词玩,真是难得啊。那要是按照《陋室铭》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情形来比照的话,晓樱你也应该是同道中人才对啊,不然人家叫你修改什么的呀?”

“她是不是同道中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应该也能写上几句吧,桂卿?”白郡笑意盈盈地问道,眉宇之间含着些许调皮和挑衅的独特意味,既深得他的心,也深合他的意,比送给他一个飞吻还要好。

“是啊,人家好心叫我帮着改改,可是这一时半会的我也改不出来啊,”晓樱有些窘迫地念叨着,旁边二人也未知真假,“我看不如桂卿你来过过目,帮着给修改一下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他非常大方地笑道,好似成竹在胸,其实则未必,“某虽不才,却情愿在此献丑,以博两位千金一笑。”

“要的,要的,绝对要的。” 白、李同时笑道。

于是他拿过晓樱那款奶白色的带着些许体香和体温的手机,在手中小心细致地把玩着,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伊甸园中夏娃的细嫩皮肤一样,感觉非常的圆润舒爽、惬意连连,又像是拿到了一块世所罕见、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一样,眼前到处都洋溢着软玉温香之气和温尔文雅之息。

沉思片刻之后,他将那首经过他修改的词徐徐念了出来:

满山秋影,日照黛峰。

牧笛悠、传遍谷中。

景景入画,声声沁胸。

望风追云,烟笼山,霞染枫。

一脉秋梦,谁人与共?

登高处、只见孤鸿。

归去来兮,身影匆匆。

品远之人,中之峦,近之松。

白、李二人听后都不由自主地小声鼓起掌来,并齐声夸赞他改得确实巧妙,水平很高,境界不凡,对得起她们的掌声。

“我是应你们的强烈要求,勉为其难随便改着玩的,”他面带羞涩地摆手道,得意之时不忘谦虚,“权当笑谈,不能算数,回头晓樱该怎么改就怎么改,千万不要受我的误导和影响。”

“咦,这可不是什么误导,”晓樱随即点头称道,至少她不需要再费脑子了,“你改得确实很好,比我的水平高多了。更重要的是,你还改得这么快,不像我劳神费力地耗去大半天的时间,也不一定改到那个地方去。今天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晓樱同学,做人要诚实啊,”白郡撇撇嘴揭发道,打算小小地出卖一下这位闺密,“桂卿不了解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平时闲来无事不就是爱听个什么音乐了,爱看个什么文艺书了,爱写个什么诗词了,爱搞个什么茶艺了,爱自我陶醉和自我消遣一下吗?怎么,现在倒想起来不好意思承认了?好像完全没这个必要吧?”

“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阳光的丑事偷事,你干嘛要遮遮掩掩的呀?”她这张嘴一旦张开就是不饶人,“让我们共同的老同学桂卿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解你,你不觉得这是一桩美得不要不要的大美事吗?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

晓樱本打算好好地回击一下白郡的,但是又觉得在桂卿面前这样和她互掐有失礼貌和大雅,就暂且忍下这口气了,只将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紧了白郡,且看她又有什么出格的动静。

“还有啊,我强烈地建议,”白郡紧接着又道,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干脆以后你那位朋友再找你帮忙改这改那的,你都统统打包交给桂卿得了,省得你费那个脑子,别再累着你。”

“怎么样,我这个馊主意还不错吧?”她冲晓樱笑道。

“桂卿,”她又转过脸来问起他来,“你也不要怪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给你揽下这个活,其实呢,我是在劳心费力地给你创造一个为晓樱同学服务的好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啊,至少不能让我觉得失望。你平时也是很在意我的想法和评价的,是不是?”

晓樱听罢又喜又恼的,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唉,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他则十分虚伪地摇头晃脑地表示道,“看来古人说得一点都没错!”

“哎,别表里不一行不行啊,”白郡直接驳斥道,她最看不惯他这种俗不可耐的举动了,一点担当都没有,“不要内心都乐开了花而外表上还硬拿着劲,这样可累啊。在我面前你千万不要装腔作势地使心事啊,那样的话效果不光会非常不明显,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白郡,这半天我说一个字了吗?”晓樱表现出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哭笑不得地回击道,“反正都是你的理,行了吧?”

“服我就对了嘛,”白郡嘿嘿笑道,像个极其阳光的大男生一样,“你说咱俩谁跟谁啊,我的胳膊你的腿,多年的同学兼闺密难道是白做了吗?是生鸭蛋,也腌成咸鸭蛋了,是生鸡蛋,也孵出小鸡来了。”

“或许纯情少女们正是由于内心的洁净无暇和光明磊落才显得天生就比成熟的少妇更开放和更容易接触的吧?”虽然内心十分情深但却不敢十分深情地望着白、李二人尽情地互相嬉闹玩笑着,桂卿在感到无穷的幸福和甜美之时又暗暗地想着,“而那些已经结了婚的少妇或者是经历过感情漩涡的女人则恰恰因为有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复杂感情体验,反而更不容易接近和交往,也更富有心机吧?就像池塘里的鱼被钓的次数多了,也轻易不上钩了一样。如果说年轻的男人像石头,身上有尖利的棱角的话,那么年轻的女人就像刚结好的桃李,身上有着嫩嫩的绒毛。在棱角未被磨去和绒毛未被摩掉的时候,正是青年男女对大自然和整个社会最不设防的时候。此时,他们往往会用一双炯炯有神的清纯而善意的大眼睛去好奇地探寻人生和世间的一切奥秘,一切本原,去大胆热烈地追求传说中那些十分美好的东西,特别是那种据说会让人如痴如醉和难以割舍的爱情,而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爱情恰是一杯最难喝的烈酒,只是闻起来特别香而已。”

“哎,小伙子,你想什么呢?”看到他有些出神,白郡问道。

“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仓促间赶紧回道,当然也不想让她们轻易看穿自己的心意,“今天既然是你的生日,那你应该处在万众瞩目、全城聚焦的位置才对啊,那你怎么想起来要和我等小民一起过生日了呢?我不是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确实感到有点好奇。白郡同学,请允许我有这点好奇心,希望你不要见怪啊。”

“桂卿,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白郡忿忿不平地回道,一看就是一贯的性格使然,而不是有意为之,“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末了还要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奚落我啊,真有你的。”

“不过呢,”她又赧然笑道,“你这话虽然说起来罪不容赦,但听起来却是情有可原,本姑娘就暂且饶你一回吧。”

“同时呢,”她依然略带腼腆地说道,“我也想顺便说明一下,以便给你答疑解惑。其实今年我的生日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回了,那是官方举办的每年都不可或缺的正式仪式,现在咱们三人在一起聚餐呢,这是私下的小范围的非正式仪式。至于哪个更重要以及哪个更有人情味,你就自己斟酌斟酌吧,反正你也不是那种不识窍的憨人。”

“你这么一说,我那略显局促狭小的心胸立马就开阔多了,谢谢你的盛情款待,白郡!”他慷慨地说道,是因为受了慷慨的影响。

白郡嘴上正要说些什么,包里的手机忽然不识趣地响了起来。她把手机掏出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面色猛然一沉,显得极不耐烦且好生厌恶的样子,好像正吃着蛋糕呢,突然吃出了小半只苍蝇一样。其实打来这个极其不受欢迎的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郡曾经的疯狂追求者之一的高峰同学。

“呦,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她虽然并不喜欢这个一贯喜欢死缠烂打的高峰,但是最起码的礼貌还是必须得有的,因此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满脸堆笑地对着手机回道,“你以为你是深山老林里的黄大仙啊,能算得那么准?”

“你要不信,那你把手机挂死,”根本不用开免提,桂卿和晓樱几乎就能听清手机听筒里传来的高峰的声音,“我马上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让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吃的。”

白郡依言把手机挂死,她其实是不想理对于的意思。

还没过几秒钟呢,桂卿的手机就愣头愣脑地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墨绿色的小屏幕,正是高峰那厮打过来的。

“喂,老伙计,干嘛呢?”电话刚刚接通之后对方就扯着嗓子高声地嚷道,“给弟弟我说实话啊。”

“我说瞎话有意思吗?”桂卿随即回道,虽然表面上还客气,但心里却不怎么痛快,“被你揭穿了还不够本钱呢。”

“知道就行啊,嗯,好歹还有个当哥的样子,那就好!”高峰自来熟地嘲弄道,“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还挺厉害的啊,一次泡两个大美女,还是一个班的姊妹花,羡慕啊羡慕,嫉妒啊嫉妒,仇恨啊仇恨。”

“注意素质,同学,你的声音震得满屋子都能听得见。”桂卿不得不提醒道,并拿眼偷看了一下那桌喝得沸沸扬扬的痞子。

“这个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高峰颇为无耻地笑道,“你告诉白郡还有李晓樱她们,我马上就进去找你们。”

“啊,你在哪里了,马上就进来?”桂卿疑虑着问道。

“哼,小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高峰依然气势恢宏地拽道,这个词他应该是提前想好的,不然不会说得这么应景,“噢,光许你陪着女同学吃饭,我就不能来凑个热闹了吗?”

“那个什么,”他又急着说道,“我今天非和你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不可,我要报仇雪恨,我要把你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好,你要是喝不了一箱啤酒干脆就别来。”桂卿回敬道。

“行,你要是喝不了一箱啤酒你就别出来。”高峰叫嚣道。

“你应该都听见了,”桂卿放下电话对白郡道,“黑马王子马上驾到,我们准备接驾吧。”

“有你这个白马王子在,”晓樱幽幽地说道,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说着玩的,反正她的意思总是很难猜的,“我们还用得着恭恭敬敬地接什么黑马王子的驾吗?”

“哪里啊,你别给我乱戴高帽子了,”桂卿实话实说道,他有点担心晓樱的话说得过头了,会让白郡白白地笑话,“我顶多算是个灰马王子或青马王子罢了,或者更实事求是一点讲,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绿皮青蛙而已,离所谓的白马王子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万事皆有度,包括谦虚。”晓樱俏皮地提醒道。

桂卿像个没大见过什么世面的山村女孩儿一样把嘴悄然一抿,然后非常隆重而正式地向晓樱笑了笑,这个简洁明快的饱含诚意的笑容表示出了同意、顺从、欣赏和执行等多重意思,直达她那半开半闭的蓝青色的心扉,极好地诠释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颇有男版“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意味。

“嗯,你们两个,”白郡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心里却是乐不可支的状态,反正她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一会高峰来的时候说话注意点啊,别心里没数,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让我不爽。”

“白郡姐,”晓樱故意用赞扬的口气贬低道,“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我可以提前退出的呀,好让你和高峰单独聊聊,这样我大概就不会说错话和办错事了。”

“还有你,桂卿,”她又继续搅和道,“你要是觉得自己碍事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退出,把这一块宝贵的舞台留给白郡独自表演。”

“晓樱,你是越往客屋拉越往里屋挣,是吧?”白郡拉下脸来假意狠狠地说道,然后又瞄准桂卿,“还有你,桂卿,我非常严肃地提醒你,不要干那种狗肉上不了桌子的事啊。”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随后她又来了个扫堂腿,“现在我们三个才是一个战壕的,一个战壕的,懂不懂?”

晓樱和桂卿连忙嘻嘻哈哈地答应着,白郡这才满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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