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年冬25 江陵看着方静安的车渐渐驶出繁华的市区，开向一条空荡的公路。 路上除了偶尔有机车高速飞过的车尾气和零星半点穿着冲锋衣的人，其他就剩路两边明晃晃的路灯了。 “你这是要上临山？” 江陵对这条路挺熟悉的，夏城的著名景点临山。 她刚来夏城的时候心情不好想发泄就来这爬山。 “嗯，看见路牌了？” 方静安分神看她一眼，明显没想到她会一下子就猜到，没听她说来过这。 “来过。” 江陵感受到他看过来，可能是因为她心里其实已经做了跟江远滨回南城的决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方静安说。 所以有点心虚，便不自然的把脸别开，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盘山路虽然修的不错但大晚上的开还是得小心。 方静安稍微分了一两秒的神，握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点，便又马上没什么表情的把心思都放在开车上。 他刚刚看过去的时候江陵别了一下头躲开了，动作很小，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方静安把车开到山顶观景台的时候已经有挺多人了。 不过基本都是徒步上来或者开机车来的，都聚在一个个自己带的小帐篷外边，就往地上铺块布三五好友就这样坐下，吃着零食聊着天。 江陵先行下车转了一圈，像他们这种什么也没有的，就这么光杆子上来的还真没有。 不过一般这种喜欢户外的人群都很友好，说不定这哪一群就是刚刚在路上才凑成的呢。 “走吧，去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收留咱们。” 江陵走回车边上叫乖巧在原地等她的方静安。 方静安点点头从车后座拿出两件厚外套，跟在江陵屁股后面。 看着江陵把他带到一群围着帐篷坐的大爷大妈旁，她熟练的跟他们打招呼一点也不像刚认识的。 “你刚刚是来找人凑堆的？” 方静安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他跟着江陵给大爷大妈打完招呼后在她身边坐下，凑到她耳边偷偷问她。 江陵感受到他的气息突然靠得很近猜到他估计就没有这种经历，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只得忍着心里那点痒痒的感觉也往他那边靠过去安抚他。 “没事，这样热闹点，他们很好不会介意。” 方静安还以为她靠过来是冷了，自然的把厚外套往她身上一裹说。 “我就想带你来看会星星，明天一早飞机我就去城了。” 江陵被他的动作搞得心里有点惆怅，把脸埋进衣服里面乌龟似的点点头。 她吸了吸气，这件衣服很大，又全是方静安身上的松木香，心更虚了，该怎么开口跟方静安说自己要走呢。 “诶小伙子，你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这山上看星星啊？” 旁边的一位大爷喝着茶逗乐冲方静安嚷了一句。 江陵听到这话身体一僵，立马钻出衣服喊了声。 “大爷我单身呢。” 谁承想她这一声有点太大声了，把旁边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一个穿着机车服的男生笑着咧嘴隔空喊了声。 “单身要不要加个微信！” 一般遇到这种江陵都不会当真的，都是开玩笑的，她有时候心情好也会逗一逗人家，于是朝那个人的方位回喊了声。 “行啊，一会加！” 方静安没想到还能这样，连捂她嘴都来不及。 没想到江陵还有这么一面，他以为她只在江远滨这种熟人面前才能彻底放的开。 没想到平时看着社恐淡薄的人，先是自来熟的跟一群大爷大妈组了个团，刚刚又热情的回应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想到在车上的时候她说来这爬过山自己都不知道，方静安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反差大的啊，他觉得自己好像今天才第一天认识她。 不过…她不会真的要加人家好友吧。 方静安悠悠的看她一眼。 “你真要加他啊？” “人家开机车多帅啊！” 江陵当然不会去加好友了，只是中肯的夸一下人家的机车。 方静安又悠悠看了眼那几辆拉风的机车，是挺帅，但他不会。 他的生活其实挺像滩死水的，过得完全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他不寻求刺激也没有高雅的爱好，除了工作就没别的事，偶尔跟着他哥出去玩玩但也是旁观居多。 “给我讲讲城吧。” 她看着星空开口，方静安年年都回城她是知道的，不过多了就不清楚了。 她挺后悔前两年没好好了解他的，现在要走了反而起了要了解人家的心思了。 方静安想了一会，其实在城的生活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于是挑挑拣拣跟江陵说了点。 “我是城人，不过也不是特别熟那边，我七岁来夏城，十七岁才回去，大学毕业后又回了夏城除了每年都会回去一段时间以外其他时候都在这。” “那你会说粤语吗？” 江陵有点好奇，她还挺喜欢粤语的，如果方静安说粤语应该会很好听吧。 方静安听到这个问题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不会，我十七岁回城的那天晚上，家里办了个宴会庆祝，打开宴会厅大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向我这个主角看来，他们都说粤语，四面八方都是声音……” 方静安顿了一下，眼神没有着陆点漫无目的的看向远方的黑暗。 “那一刻，我有种全世界只剩我说普通话的感觉。” “那你现在学会了吗？” “不会，永远学不会。” 方静安回答的很干脆很快，几乎就是瞬间脱口而出来的，江陵莫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悲伤，一般在外漂泊的人都很希望身边能有点关于自己家乡的东西吧，语言就是最好代表。 她仿佛能看到少年方静安沉默的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着大家的眼神，安静的看着那对于他来说陌生的一切。 学不会的话每年回去会不会都有那种感觉呢。 江陵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只觉得幸好他大多数还是在夏城，只是以后就没有她了。 方静安没再继续说话，周边的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聊天玩游戏。 他此刻的沉默就显得更加落寞。 突然感受到一只指尖微微泛凉的手轻轻的探过来，手指窸窸窣窣的摸到他的手然后握住。 “江陵。” 方静安手心一颤，手里的触感很明显，他眸色微深的看着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只剩下两只眼睛的她。 山上的风很大，但他这会一点也不觉得冷，一股热流从手心慢慢加速往上走直冲他的大脑。 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什么东西快要挣脱束缚冲出来了。 他想反握回去。 “我其实…” “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 江陵对上他的眼神，安慰的朝他笑笑，她说这话挺突兀的，但其实也不突兀。 她想挺久了，一直想该怎么跟方静安说自己要回南城，说了他肯定会开口留她。 江陵挺不喜欢这样的，当初她不告诉江远滨他们自己要来夏城也是怕他们开口留她。 她留不下，也说不出拒绝朋友的话。 江陵知道就算方静安不开口留她，也肯定会有一些煽情的场景，那干脆就不当面说了吧，等方静安上了城的飞机再给他发个消息就好了。 既然回南城是板上钉钉的事，那能避免一些当面的煽情就尽量避免吧。 至于自己心里的那点情感，江陵会忘掉，她庆幸自己没有冲动，也庆幸方静安对她没感觉，不然势必会加深自己的情绪。 方静安看了她一会，没接她的话回了一个笑容，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心里还是很开心，他以为这是他们的关系朝亲密又进了一步。 两个人没在山上多呆。 方静安第二天一大早要赶飞机，江陵也要回去写辞职信，两人跟大爷大妈们客气的道谢告别后便立即下了山。 这次江陵没让方静安看自己的背影，而是执意要自己看着方静安先走再上楼，方静安拧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江陵站在楼下直至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才回头往楼里走。 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江远滨靠着墙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 “你怎么下来了？” “看看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江远滨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笑容，江陵没理他，自顾自地走进电梯，一边按楼层一边说 “陪我写辞职信。” “你答应了？” 江远滨语气里带着诧异和欣喜，还以为要多等江陵想几天呢。 “叮！” 楼层到了，江陵走出电梯，有点难为情的歪了歪脑袋。 “你要是我在这多待几天也不是不行。” 江远滨当然不会想让她多待在这了，赶紧解释没有那个意思，便高高兴兴的给江陵开电脑陪她写辞职信。 还说搬家收拾东西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他一手包办，保证江陵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江陵见他高兴心里也挺开心的。 舍不得是一回事，但回南城也是迟早的事，就算现在不回去以后也肯定会回去的，那就没必要再拖来拖去了，都两年了，往事早该随风散去了。 何况她心里确实对于自己两年前没跟江远滨商量就跑来夏城这事愧疚，既然现在他都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来开口要她回去了，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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