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太阳格外炽热的时节,空气中蔓延着海水的气味,又有些沙子被紫外线烘烤的味道,以及她身上刚刚被自己折腾出来的血液散发出的细微铁锈味。 尤娜身上的伤口被终于与暗杀队众人扯皮完的东方仗助治疗好了,粉蓝色的替身极为乖巧,就像是一阵清风拂面,那拳头贴在少女的手背上一瞬,就整个身影散于她面前。 “尤娜,你之前说的话……咳,你有在那个地方的记忆吗?” 东方仗助单手执着她的右手,单膝跪在她面前,维持着给她治疗的姿态。 明明有许多时光没见,他却不见拘束,满脸严肃地问着她: “你这身伤口是怎么弄的?是收到了攻击吗?是你的那些「任务」,还是其他的?” “早就听说意大利这边的fia很猖獗……啊啊啊不会就是那些家伙干的吧?你怎么一直呆呆的看着我不说话啊?” 这个家伙嘴巴一直嘚啵嘚啵个不停,纠结又担心地看着她,在她面前耳尖一直红红的消不下温度。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东方仗助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间,慢慢地把手中柔软的手放了下来,像是还没驯服自己的四肢一样,怎么摆都别扭了起来。 可恶……话太多了,他还想着要摆出一个靠谱大人的样子给尤娜看一下的! 啊啊啊他都在干些什么啊……刚刚一看见尤娜的样子就把这些全抛在脑后了,忘了个干净,回过神来完全没有一点形象了,这跟以前有什么两样啊! 尤娜一直这么安静……是不是自己把她吓到了,他还下意识问出口了! “呆呆的”……这算是什么形容心上人的词啊! 这不是大扣分的选项吗!一点也不reat! 赶紧想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好感度!东方仗助! 没等他头脑风暴出些什么来,白发少女突然用力地提上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仿佛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后猛地吸入的第一口空气。 她脸上的恍惚感蓦地散去,眼前的世界清晰起来,耳畔的嗡鸣声也消下去些,因为过于自责与不断自我攻击带来的悲伤与压抑也开始缓解,目光所及的地方,是占据了她大半个视野的哥哥。 东方仗助。 她自己寻找到的家人。 他还没有发现杜王町的异常,他还活着,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他幸福的家带去了什么…… 灾难。 自己是一个灾难。 他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还能够这么温暖地关心自己吗? 负罪感接二连三地攀登上大脑,溢满整个胸腔的空洞与湿沉感加深,有些无力地伸出手,被东方仗助一瞬就接住,贴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了吗?” 他那双深邃又温和的眼中满是对自己担心与关怀,该怎么办啊……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会一下子丢下自己的手,然后会对自己生气,指责,厌恶,憎恨……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吧? 她是个……害人精。 尤娜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努力了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这件事情。 她……有罪。 这件事……这件事…… 她一点也组织不起来语言,就像是逻辑报废,声带消失,她只能从喉咙里艰难地喘出些嘶哑的嗬嗬声。 东方仗助眉头皱了起来,他那些浮躁旖旎的心思早在少女虚弱地将手伸向自己时消失,满心满眼都是她此刻的状况。 本以为治疗好了……难道是说,有什么替身能力还存在她身上、折磨着她吗? “尤娜,是替身攻击吗?”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东方仗助的表情慎重起来,少年的发型底下投出一片阴影,压在那蓝的闪闪发光的双眼间,却只映衬地那之中的某些东西更加璀璨夺目。 见他慌张起来,要去询问暗杀队的人,尤娜按住了他,终于是鼓起勇气,把他的脸扭向了自己。 见东方仗助有些发愣地盯着自己,尤娜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强行压下那些让自己反胃的恐惧感,对他轻声说道: “仗助。” “我害了你的家人。” 那双蓝眼睛一瞬间紧缩了起来,盯着她,见少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少年活跃丰富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东方仗助问道:“……什么?” “我说……”深呼吸,再次深呼吸,保持氧气供给到被剧烈情绪冲刷至疲倦的大脑,尤娜嘴角扯出一丝笑,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能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了,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恨。 讨厌我吧……仗助。 我把你害得温暖的家庭破碎……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但你们本不该有这种下场的。 你们本该在光明的世界里,只需要关注日常中的柴米油盐,以及人生中许多的常人应该经历的事情,然后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长命百岁」。 所以…… “我说,我把你的母亲,你的外公,都要害死了。” 冷着声音,尽量不让它听起来很颤抖,尤娜维持着自己的平静,盯着东方仗助的双眼。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东方仗助本就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治疗,此刻被按着脸颊强迫地面对她,而少女自己又下意识地倾向他,压迫性十足地凑近,让两张脸的距离极为靠近。 东方仗助能感受到少女屏住呼吸,在等待自己的答案,于是那些几乎消失不见的气流力度就如同毛毛雨一样拂过自己的脸颊,就像是在给他的皮肤挠痒痒。 她似乎总是这么不注重与人之间的距离感。 东方仗助的大脑有某个角落浮出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随即又被他忽略了。 他再次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什么还是这么有耐心的样子?难道觉得自己在开玩笑?? 嘴边的笑意僵住了,尤娜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声音有些提高了: “我的意思是,朋子女士和良平外公因为我陷入了危险!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还是这副好欺负的态度??” 再次发生了出乎她意料的状况。 少年不仅不对她生气,也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质问她,反倒露出了一个笑脸。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哈?” 她被推开了,但不是想象中推开的力度,而是轻柔地,又被扶了起来。 她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凭他动作的样子有些逗笑了东方仗助,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说道: “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啊?” 她呆滞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了,因此,东方仗助不大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压下心中的悸动,以及长时间没见到她的那些,如同植物般疯狂生长的爱意——全都通通掩盖在无害的笑容之下后,他才继续说道: “因为你的状态不大正常——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大家都知道。” “那个名叫「甚尔」的家伙,似乎是你的朋友?……总之有些事情他说是背着你告诉我们的,让我们先不要跟你见面。” “……啊?” 她发出了今天的第二个单音字,目光渐渐难以置信。 “不是,这,他……啊?” 她以为自己是掌握全局的家伙。 以为所有的真相自己知道的最为全面了。 啊? 啊? 啊??? 啊????? 一旁站着望天的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尤娜呆滞地望过去,终于发现从刚刚开始就沉默的众人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岸边露伴半倚在她阴暗爬行刨过的石壁旁边,好似整暇地打量着,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视线,抱着自己的双臂漫不经心地评价道: “还挺有艺术感。” 他指的是她扭曲痛苦时伤口留在石壁上的血渍。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不仅评价出以他口味来说极为高的评价,倒不如说这更加讽刺了,他还追评了一句: “下次你可以来辅助我制作些图画。” 这句当然是玩笑话,他岸边露伴根本不需要任何助理辅助创作作品。 那些人只会拖慢他的效率。 尤娜深吸了两口气,嘴角久违地有些抽搐起来,她还没完全从那些悲伤中抽离,在看到一边被死死捂住嘴的虹村亿泰后,完全崩溃了。 眼泪从眼眶中大滴大滴地掉出来,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连亿泰君都知道的事情,你们瞒着我??!” 这句话是霓虹语大喊出来的,暗杀队的众人只见她一瞬间哭的绷不住盘了,然后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着被那个珍稀的治疗能力拥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拍着背。 “呜呜啊啊吓死我了——” 他们说朋子女士和良平外公没有事,他们说有人在他们那边保护着他们,等机会到了就配合一波把他们夺回来,这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仗助说没事的,什么我的母亲我的外公,不都说了你是我们家的孩子了吗? 东方尤娜,你就差把户口移到我们家了,还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呢。 “上帝,他们可真够吵的。” 贝西捂住耳朵,受不了地跟普罗修特说道。 男人眉头一皱,“贝西,你还相信上帝这种东西?” “啊?呃,我妈妈是上帝忠实的信徒……” 贝西的声音在自家大哥的眼神里越来越小,他心虚地说道: “我、我不说了。” 虽然他觉得他妈妈相信上帝一定有他妈妈的道理,但大哥会骂他妈宝男,所以还是背地里偷偷相信好了。 上帝,您千万不要因此而觉得他不虔诚啊! 这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的,大哥要是发现了自己阴奉阳违,这可是会被揍的。 但他还是想更相信妈妈一些,妈妈要是知道自己不信上帝了,可是会伤心的。 他不想妈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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