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气急败坏:“我没这么说过。” “......”夏俊超翻白眼,深感责任重大,这家这工作室要没他,得散。 夏俊超撑着沙发翻身而起,边走边捞起手机放到石山面前,滑动聊天记录:“喏,江温他们好不容易碰上,就赶着去医院,程琂也把资料都发过来,店铺的教程已经做了,明天她休假过来带他们。” “他们为什么跟你说那么多?”石山皱眉盯着信息,而江温发给他的信息就几个字。 “哦,大概是我比较亲民?”夏俊超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里,托着下巴,一笑:“我是真不明白你们别扭个什么劲,他在,你又整天让他去做自己的事,不在,你又生气,来,说句实话,你搞什么东西啊?” “整得像情侣闹脾气一样?” 石山没好气:“说什么呢你,很闲是不是?” “忙着呢,天天周旋,命都不够用的。”夏俊超打了个哈欠,抬起手表:“我约了学姐吃饭,你也早点回去吧。” “快滚。”石山扶额。 夏俊超点点头:“我滚,我快快的滚。” 夏俊超扫视一眼大厅,全然是缺胳膊少腿的一群人窝着脑袋在工作,摇头晃脑叹气走出去,自从上大学认识江温后,身边出现的人就没几个好的,路路不顺,谈个恋爱也是同病相怜,他和学姐也见一面都难,谁让他喜欢个事业心重的学姐呢? ...... 程琂随江温坐上车过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我们突然走,不太好吧?” “石山会处理。”江温靠在后座侧头看向她,握上她的手,无声:“程同学,已经决定好的事,不用浪费时间解释,他们理不理解不重要,我请他们出钱,他们出力,是以一抵一的事,等有结果,自然令人信服。” “你的本意是好的,但出发点错了。” 程琂沉思良久,缓缓低头,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自己,指尖添不少粗糙茧子,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勋章,好似有什么在变,纵是搜刮万语亦说不清的感觉。 他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她先入为主,有所收敛,耗费时间和精力更多,惦记江温带来那群人的特殊性,不知不觉迁就,以说服出发,却忘了职场常规操作,毕竟他们领钱做事是天经地义的。 反倒江温无所顾念,但求效率,以正常方式去处理,利益更甚,公私分明。 收买人心,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程琂思及心惊,那个少年早便凭着睿智攀上世故的高山。 “好,谢谢江老师教导啦。”程琂不敢再深想,挨在他的肩上挽着他的手臂,闭目养神。 车停在小区门口,程琂挡着车顶,搭把手扶江温从车里下来,这些举动好似长在骨子里,养成下意识的习惯,江温握着她的手,拄着拐杖往小区外面走。 “不回去吗?”程琂问。 江温牵着她的手指向自己的头发:“遮眼睛了。” 程琂顶着烈日跟他一同绕街找发廊,地面晒得发热,足底传来的高温,仿佛要将鞋底烧融一般,走在身侧那人好像感觉不到热,握着的手没松过。 就在程琂热得一塌糊涂时,江温推开一扇玻璃门走进去,一阵清凉令程琂活过来。 “两位,洗头还是剪头发啊?” 程琂:“他要剪头发。” “行啊,先去那边坐着等。”男人拎着吹风机给客人吹头发,往后面那张挤满人的沙发一指。 那群人齐刷刷打量他们,丝毫没有掩饰。 程琂面无表情:“要等多久?” “你说什么?”男人按吹风机,拔掉插头,草草塞进抽屉里。 “我说,要等多久?”程琂在镜子前找张凳子拿给江温。 “一个小时吧?很快的。”男人不耐烦走到收银台,又对那人说:“10块。” 程琂嗯了声,站在江温身边:“我们要等等。” 江温点头,把凳子拿到她面前,无声:“坐会。” “我不累,你坐吧。”程琂把凳子推回去,拉着他往下坐。 男人给人找完钱,从里面找张红胶凳:“这有什么好让的,我们店凳子多的是,喏。” “谢谢。”程琂也不推辞顺势坐下,扫了眼四周。 千挑万选走到最偏僻的巷尾,远离街道的热闹,小发廊墙面陈旧脱皮,地面铺层粗糙的水泥,凹凸不平,三两片镜子贴在墙面,摆几张木凳,中央放着个小柜子塞满剪刀吹风机,抽屉半开,桌面放着几本翻阅到掉页的发型书,“收银台”只是一张简易的桌子。 沙发旧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凹凸不平,背面柜子乱七八糟摆着染发膏,直卷发药水,此外,那张洗发床一动,就咯吱响,倒是那墙上还贴着一半发型海报,男人一阵风走过,那一半掉在地上,被男人一脚踩下。 程琂感叹,还是那发黄的空调顺眼啊。 滴———滴——— 立在角落的空调滴滴几声断电罢工,男人满手泡沫跑出来骂骂咧咧,按着墙顶的大风扇,哐哐哐响如同发动机一半,缓缓转动。 程琂:“......” 江温睨向她定定发呆的方向,唇角扯了弧度,只好拿起被人塞进门边的超市广告纸折硬点,一下下扇着风,继续单手回复信息。 程琂收回视线,看向风的来源,莫名其妙的燥热亦被抚平。 剪头发时,男人问要怎么剪,程琂如负重责站在一旁指点,生怕男人把江温的头发剪毁。 买单时,男人低头找钱,随口一问:“聋哑人啊?” “不聋。”程琂看着他在盒子里翻来翻去。 男人啧了声,盖上盒子把钱还给她:“那就是哑巴呗,算了,找不开,你们走吧。” 程琂抽抽嘴角,那堆零钱是什么? 站在身后的江温长臂越过程琂,拿回那张钱,从口袋里翻出零零散散凑成10元,放到桌面上,牵起程琂的手,朝男人点头一笑。 谢谢,但他不需要。 “谢谢。”程琂回头看着那个愣神的男人道谢,又紧跟几步追着江温走。 程琂随着江温拐进一个路口钻入超市,拿个篮子往里走,不久,塞满水果零食,转头不见江温,逛到洗护区,看他拿个黑色盒子走过来,一起买单,打道回府。 程琂到的第一时间关门窗开空调,进厨房倒两杯水端到客厅茶几:“江同学,喝点水,维持维持人形,这天再这么热,我都就打回原形啦。” “哦,变龟精吗?”江温从容配合。 程琂呵呵一笑,张开两只手:“变龟精就立刻把你拖走,用龟壳把你收起来。” “你这思想有点歪啊,程同学。”江温挑眉。 程琂嗯哼一声,半蹲下翻超市袋子:“不光把你收起来,还压你五百年!!” “程同学,压我五百年,你不成精了?”江温揶揄。 程琂摸到黑色盒子,正捞出来,嘴上敷衍:“成精成精,成精遗祸千年,赚了。” “染发膏?”程琂满脸诧异,举着盒子看向江温。 江温风轻云淡,无声:“哦,你都要找帅老头了,还不能让我找个漂亮老太太?” 程琂:“江温!!” “听得见。”江温假意捏了捏耳朵,斜睨:“那话怎么说?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让你点灯!!”程琂直直扑上他,一把揪起他的耳朵:“还点不点?” 江温眼神一沉,双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按,捏起她的脸颊,无声:“点啊,我要把满条街的灯都点了。” “你....!”程琂还想说什么,被他以唇堵住唇:“唔...” 江温握住她揪耳朵的手腕收紧,轻咬着她的唇,随即松开,温柔看着她的双眸,无声:“不点了,就你点这一盏就够了。” 程琂心尖一跳,避开他那张脸,靠在他的肩上,抱紧他的腰:“嗯。” 她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心脏贴紧心脏,一砰一砰跳动,唯有彼此。 这样亲密的举止,有股陌生的熟悉感,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靠近了呢? 她想不起来了。 程琂心里横着一根刺,在大是大非面前,情爱实在显得无足轻重,只要有一些亲密的举止,或空间,总觉得是不应该的,在这个时候,该是以命为重,而不是情情爱爱。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亲昵的信息给他。 连一句,想你,都变得羞愧难当。 虽然,没有挣脱他的手,亦装作若无其事跟平常无异,可心里那道屏障,不允许她多越界,默默抑制的情感,在这瞬一攻自破,倾泻而出。 “我帮你染。”程琂摸着他新剪的头露出更多白发,有点扎手。 江温松开手,无声:“好啊。” 江温移坐到客厅中央的凳子,肩上被程琂用废纸缠着胶带包围一圈,有些滑稽,而她蹲在地上边搅拌染发膏,边看说明书,念念有词:“要离发根一厘米,一厘米。” 江温盯着她的后脑勺,听着碎碎念的声音,心境平和。 他真怀疑,念得不是什么说明书,而是神圣的佛经,不若,怎么会渡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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