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清楚了吧？江温一出去，她就来，是江温有事，而她是下班过来，他们没有吵架，她也没有天天追人跑，懂没？”夏俊超空跑一天本来就烦，回来还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他听到可还好，给他们提醒一下，这要是让江温听到还得了？ 什么叫天天追着人哄？那丫往那一站，江温就宠得不行，还哄个屁。 夏俊超心里苦啊，江温可早交代了，不能让她在这里受一分委屈。 贵立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反应最快，赔笑：“那，我们能帮忙做点什么吗？” 夏俊超抬下巴示意：“问她。” 贵立见风使舵，好声好气：“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怕你们出什么问题了，不是故意的，你看...有什么要做的，尽管说，我能做的就肯定会做的。” 佳之也终于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附和：“我也是。” 小园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着他们一同看向程琂。 “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和江温很好，也很忙。”程琂轻笑，在这件算不得什么大事上，给足夏俊超面子，亦不愿他们多想，揶揄：“真想帮忙，就给我留份晚饭？” “这叫什么，应该的，以后保准你到这就有饭吃，只是，只是...”贵立忙接话，有些踌躇：“你们这么忙，不如，不如分点给我们吧，你教教我，我很快就能上手的。” 程琂：“天气这么热，都跑一天了，不累吗？” “不累不累，我坐着有什么累的？”贵立搓搓手，他真不想刚踏出这一步，就要回到原点。 佳之猛点头：“教我也行，我会写字，要抄什么都行。” 程琂故作轻松旋转手心里的笔，使比头敲敲文件，打趣：“你们也别急，后面有你们忙到腰都直不起的机会，赶紧趁这个空闲，好好休息，以后想休息，可没那么容易。” 贵立琢磨这句话片刻，忽地，眼神亮了亮：“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种吗？” 程琂笑而不语，点点头。 “那我们，我们...”贵立激动到讲不成句，双手握在轮椅抓紧，似是想要站起来，无奈腿部无力。 佳之的双眼满怀希望，紧紧盯着程琂。 那一张张脸落入她眼里，令她怔了怔，本想着事情还没彻底落实，不想放出风声，更多是怕对接有问题，给了希望又落空，但，现在她好像能理解乔立富灌员工鸡汤的做法了。 程琂意识到被屡次失败打击的他们，可能默默会失望，从而心散，斟酌片刻，向门口的小园打起手势：“小园，你去叫阿涛进来吧。” 小园点头，转身去找阿涛。 夏俊超挑个好位置，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他们在办公桌前聚集，东一个，西一个站着，静静等着程琂发话，神色颇有些严肃。 程琂踩着双米色高跟鞋，绕过办公桌走到他们面前，倚靠在桌边，也不让他们正儿八经列队，笑了笑，借乔立富的概念一用，客气开场：“你们辛苦了。” 夏俊超见状，兴奋的从口袋里捞出手机，悄无声息走到他们侧面，打开录像。 “我就说几句话，不用紧张，我啊，也长得不像要吃你们的人吧？”程琂打趣缓和气氛，同时打手语照顾小园。 他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直到夏俊超哈哈一笑，贵立才反应过来，连道：“不像不像。” 那几个人满脸愁绪，实在笑不出。 “我很怀念，刚跟你们见面那次，大家对未知充满希望，抱着全力以赴的心思来到这里。”程琂不会像乔立富那样打压，而是打感情牌：“虽然，我平时很少跟你们相处，但你们亲力亲为，顶着三十几度东奔西跑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慢慢的，你们在这条路上遇到棘手的问题，碰到瓶颈，大家连说几句话都不耐烦。” “你们是不是在想这小工作室还能撑多久？是不是在想以后怎么办？是不是在想，要不回去吧？” 他们几个人的脑袋随着个个问题抛出，逐渐越来越低。 “你们还没有跨出这扇门就准备认输？”程琂平静扫过那些人低下的头顶，果然如此吗？ 程琂指尖弯曲，敲敲桌面：“请你们都抬起头，看着我！” 他们缓缓抬头看向她，四肢也不禁站直了些。 “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有问题就解决，起步遇到问题是件很正常的事，不止工作，连人生也是，你们今天选择退一步，以后就会在自己的人生退无数步，退到没办法了呢，缩在哪个角落里认命吗？” “就因为他们不用残疾人这个理由，就把你们压得死死的？” “江温认输了吗？他不是残疾人吗？” “可，可他跟我们不一样啊。”佳之忍不住反驳，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可现实会逼你认清。 程琂不动声色挑眉，以他为突破口：“是哪里不一样？” 佳之观察她的脸色，没发现任何不悦，才敢小小声开口：“他，他读名校，学的就是设计，又会画画，还有那么多人帮他，就，就是不出门也能赚钱，我，我初中没毕业，画画半桶水自学个皮毛，在这里只能帮工作室上上色，现在，现在也帮不上什么。” 山里塌了，他被压断手，父母压死在那场意外里。 他活下来，却少只手，被无数人同情可怜，在他们的帮助下找到尸体，埋葬，一下子失去双亲，成绩一落千丈，也没了方向，走到哪里都能听见那些“那两人全死了啊，一家就剩他啊。”“那怎么活下去啊？”“也幸好他贪玩，跑出去了，不然死的就是一家人了。”“造孽啊。”围绕在耳畔，像魔咒一样甩都甩不开。 那日，他冲上去救他们，却被母亲推下去，而母亲被压在半山腰，父亲在门口那对泥土底下，他发疯的跑上去，自己也被埋了，再醒来，一块大石头压在手臂上，他挣扎着痛哭：“爸，妈！！” 没有人应他。 他被救下来，可父母都死了。 他把绳子缠绕在身上，用力拉着板车上的父母，一步步把他们拖走，埋在后田里。 老姑姑来时，他正坐在曾经那扇门的土里，手里拿着一片玻璃碎片，用石头夹着，伸出手腕，动脉朝下，等着一家团聚，被老姑姑一声哭喊给叫住了。 老姑姑把要死不活的他带回城里，从不出门，整天缩在房子里，就那日，老姑姑病了，家里没人在，叫他去买药，那是他第二次看到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也是第一次遇见江温。 江温那副从容，不卑不亢的站在阳光底下，让他晃了眼，忍不住用同类这种方式靠近他，答应来到这里，是不想再麻烦老姑姑，而这些日子，让他清晰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程琂笑了下，瞥向他们：“你们呢，心里有什么，都说出来吧。” 他们纷纷摇头，对此缄口无言。 “好，佳之，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可以的。” “佳之，你们是一样的人哦。”程琂提起他，双眸不禁蕴着温柔，轻声告诉所有人：“他不是生来就读名校的，他以前就很努力，为了比赛，每天都要比常人多十倍的训练量，本来呢，要进国家队了，一场意外截肢，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他没有一分钟想过放弃，做完手术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扑进书里，复习准备高考，不知熬多少个夜，刷多少题，才考上你嘴里的名校。” “他残疾，多少难听的话都听过，这个，你们应该更有体会，也许，他没放心里，也许，听进去，但这些并不能阻止他停下来，也没有考上就松懈，因为呀，我接到他室友的很多投诉，大多数都是太拼命。” “参加社团是个机会，也是张门票，但能不能在里面发挥，是靠他自己，既然他能让人指定他来做这件事，是不是他有这个能力呢？怎么能因为一张入场券，就把功劳全给别人，否认他的努力。” “还有哦，你以为他不用出门就能赚钱，是错的，他也要去见客户，要沟通，要检验，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他该赚的，不然，现在怎么会每天都出去呢？” “我不是在维护他，偏袒他，而是，我不想让你们误会他，他跟你们一样，跟所有人一样，都那么辛苦，都那么难，但他没有停下，没有认输，从来没有，你们有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他不会因为你们的选择阻止你们，劝你们，他只会笑着祝福你们。” “对你们，只是一份工作，随时离开也没问题，但对我们，是目的地，不会遇到困难就退缩，碰见问题就放弃，想办法解决，走不通就换条路，只要目的地不变，过程再难也是值得的。” 那道轻柔的声音夹带坚不可摧的毅力，响彻在小小的画室，落在他们的心里，自愧不如。 “如果，你们选择放弃，我现在就把钱结清，让你们离开，江温那边我来交代，如果，今天你们选择一起向目的地出发，请你们不留余力去尝试所有可能性，为自己争一争，我们不会亏待所有付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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