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琂反手关了门,他在阳台转身面向她,彼此隔着客厅就那样两两相望。 她有她的自卑。 他有他的自尊。 他们站在原地,寂静无声,客厅相隔的行李便是楚河汉界,谁也不曾想再独处会是这样僵持不下的场景。 他很卑劣,没有她认为的那样好,明知道她有意疏离,亦知晓她在门外站了许久,却不戳破这一分体面,给足耐心让她去想这段的关系。 他在等,也在赌,自己在她那又有几分值得,有几分要紧,能让她肆无忌惮的远离自己。 世间最为难以捉摸而漂浮的东西,是情感,只要一方松了手,另一方就是被抛下的人,若不能坚定的选择他,松手对彼此都是最好的结果。 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程琂浑然不知自己将要作出的选择,在他那有着什么样的后果。 她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去开口。 程琂装作轻松掩饰心虚,笑着过去将放在客厅的行李搬进房间,便没留意身后的他眼眸一黯,失去坚定的光彩。 他沉默跟她一同把余下沉重的资料搬进房间,她低头整理,忙得像只陀螺转个不停,视线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腾出位置塞下他的物品,偏偏连余光都不给他。 江温神色淡漠靠在衣柜,压着她刚开了一半的柜门,自嘲笑笑,无声:“衣服不用整理,我住不了多久。” 程琂心一紧,猛然望向他,脱嘴而出:“为什么,暑假不是一个多月吗?” “你说呢?”江温嘴角挂了一丝无声的讥讽。 程琂愣了愣,怀里还抱着他的衣服,无意识捏紧棉质T恤的一角,是啊,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呢?只是自己侥幸而已,仗着他给予的宽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房间的光线很充足,将两个人的声色照个无遗,他从容不迫,她尴尬不已。 “我不知道,你让开,我要放衣服。”程琂历练出的沉稳,被他气定神闲惹的恼羞成怒,紧着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身后,脸色极差,腾出一半的位置,将他那几件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 江温被她用力一拉,身体失去平衡,绊倒跌入床上:“......” 真没用啊。 程琂转身看到他黑着脸这一状况,忍不住噗呲一笑。 “很好笑是吧?”江温神色一沉。 程琂那一抹笑,僵在嘴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立刻解释:“江温,那个,我知道,后面是床。” 江温似笑非笑。 “好,好吧,我可能有意的,对不起。”程琂干巴巴道歉。 “哦,对不起我什么?”江温漫不经心扶起自己那个磨损厉害的拐杖,唇语虽无声,话里却充满压迫感。 程琂:“......”他总是有本事将话抬上来的。 “资料给你放在桌面上可以吗?”程琂生硬转移话题,抬脚跨过那跟拐杖,准备走向那堆资料。 江温拉住她的手,笑意敛起,无声间的话语有了疏离成分:“不用,你没想清楚,我也不给你添麻烦,现在时间还早,能打车回宿舍。” 他不等她有反应,松开她的手,熟练撑起拐杖,站起来打开柜门,将挂好的那几件衣服拆出来,随手扔在床上,一拐一拐走过去拿行李袋,利落塞进袋子里,以急速的拉连声结束这可笑的一切。 程琂下意识的动作比脑子思考更快,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挡在那堆资料前了。 她不知怎么了,是自己先远离的他,却不能忍受他对自己那么冷淡,但她知道,今天他走出这一扇门,他们绝对不会再见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温和是温和,却极其理智,他决定不要的东西,当真能舍得下心彻底断了。 “江温,你别走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程琂懊恼盯着他,心里那个叫“后悔”的东西,紧跟着自己的神经线,让她所有的淡定在他面前,显得慌乱无比。 江温神情淡漠睨了她一眼,无声:“我们现在不合适在一起。” 夏天的夜晚格外闷热,没有一缕风声,那股气息使人烦躁,反而外面树枝纹丝不动,鸟儿早早歇息,方圆十里寂寥无声,如同时间静止了一般。 唯有这言语,响彻云霄。 程琂盯着他的唇形,愣愣失神,恍如不见了一缕魂魄,成了人手里的木偶,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她心里涌起那抹陌生的刺心,似乎要比起曾经淋过的风雨,要来得更猛烈些。 良久,江温淡淡瞥开视线,毅然抓紧拐杖侧身绕过她,弯腰捡起这堆突兀的资料,若无其事将它们一点点装回箱子里,他的东西,就跟他一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稀碎的声响,敲着程琂的脑袋,她抱着自己蹲下来,闷声问:“江温,你在骗我,是不是。” 他最爱捉弄人了。 江温冷漠到像个机器人,迅速整理完,盯着自己刚带来的东西,仿佛都在嘲讽他一个残疾人怎么把他们搬走,他从口袋里,拎出手机发信息麻烦石山再过来一趟。 要走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搬不了的东西而留下呢? 片刻,程琂崭新的手机响起铃声,是梁成的号码,她接了电话。 那头却是夏俊超在急冲冲问她:“江温发信息叫石山去接他,你们是不是闹翻了?” “没有。”程琂喉咙发紧,不敢置信抬眼,撞进他平静如水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起伏。 “没有?你知不知道他从来不会撒谎的?他平时能不麻烦我们,一定不会麻烦的,现在发信息给我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你,石山现在换衣服,我们等会一起去接他,你最好是别动他...你干什么啊,怕什么,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凭什么啊,凭什么是他啊?有她那么做人的吗?”夏俊超被梁成挡着,气愤伸头对着手机吼着:“谈的好就谈,谈不好就分了,天底下就她一个人了是吗?凭什么这么欺负他啊?” “够了,别说了,这是他们的事,你老不平个什么劲啊?”梁成抢回自己的手机,捂着通话处。 可那边争吵的声音,足够透进程琂的耳膜,甚是清晰。 “他们的事,是,这是他们的事,她有她的苦,那他呢?他不苦是吧?她能说话,她能叫委屈,她还能干出那种一头半个月都不联系他的事,要不是你给他们提什么见面,她还能一辈子不见他,这你怎么不说是他们的事啊?” “我是不应该插手,但凡我瞎了,我就不说了,可我眼睛亮着呢,明明连觉都不够睡,那天还因为她一条什么莫名其妙的短信,就去找她,等她,她呢?她倒好,她从他面前走过去了,有看到他吗?” 梁成:“行了,你别再掺和了,人好好的,就你瞎激动。” “梁成,我激动?我?你他妈别跟我扯什么别掺和,你见过谁谈恋爱跟他们似的?给她发好几句,人家回的什么,回了几个字,一眼看没了,他都不敢多发几句带未来的承诺,怕什么,怕死自己用残疾来道德绑架她那光明的未来,这就是他们的感情,烂的可以,谈不了别谈了,消耗死谁呢。” “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跟你撕破脸了,等着,我们现在就去接人,以后也别老整得你多委屈,跟他在一起,你委屈不了哪去,我就是不要道德也要说上一句,你要是没他,早死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跟他发脾气,行,我也不碍着你走你的阳光大道,人我们送去的,现在就接回来。”夏俊超一股脑把话说绝,气得直接抢了梁成的手机挂了。 “是这样的吗?”程琂满脸苍白掩饰不住,手止不住的发抖,她自以为努力摆脱自卑,寻回自己,所得回来的结果竟是这样不堪的,那笔不计一切凑齐的手术费,也觉得烫手。 江温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多了丝冷意,他第一次这么想捏死夏俊超。 江温抿紧唇,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认真盯着她,无声道:“没有,你信他个疯子说出来的话?” “信啊。”程琂心里那股无力感扯整个人不知所措,她歪着脑袋看他,破罐破摔:“你不也说了吗?我们不合适在一起,对吧。” 江温皱眉,没来得及否认,便听到她低声说:“江温,我攒了很多钱,足够装一个上好义肢的钱,后期的复建费用也攒全了,如果还有剩下的钱,你还给石山,今年八月份,你要装义肢了,我知道,这点钱跟你的一生比起来,不算什么,对不起啊,以我的能力只能勉强赶到这里了,如果,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走了。” 程琂的眼眶止不住泛红,佯装无所谓笑着说出刚刚形成的打算,可尾音逐渐颤抖:“那我,我,大概会辞职吧,嗯,我也就不留在这里啦,毕竟,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的话,还是有点走不下去了,我可能,可能会去北城吧,在那,可能会生活的更好,如果你还需要我...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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